为示区分,也为便于行事,‘星影’帮众或在左臂、或在右臂腕纹上了星形图案,各有分工。
那歪嘴壮汉乃是武破天的师弟,自也是逍遥门人,现下正是‘星影’帮的二把手,这手臂上纹星的法子倒是他想出来的。
暗星之人行事原就遮遮掩掩,通常都是已暗号取得联络,寻常一般人自是难以分清,见到手臂上纹有星印的人,很容易便当成了是暗星中人,这倒也给了‘星影’帮混淆视听,浑水摸鱼的机会。
“暗星的人便在暗处,也总会有影子……”
到了这时,武破天也不多隐瞒,把这些本该秘密相谈、也算是秘辛的事,都这般跟李小白说了出来,“他们再黑再暗,我们就比他们更黑更暗!若非如此,怎么能撑到现在,怎么能在这暗无天日的乱世中存活下来?”
“你们,这么说……这么说你们,你们这么打家劫舍,无所顾忌,是为了……是因为要跟暗星的人对着干?”
李小白本只道是暗星的人混到了对方这帮人里、从中捣乱,听武破天这一说,没想倒是颠倒了过来,想想自己接触过的众多暗星之人,好像确实没见到过会在手上纹什么星的。
不过即便如对方所说,似乎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这一时也当真是叫人大出所料,莫名其妙。
他隐隐感觉有些什么不太妙,只接着道:“可是,可是那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作非为,总不能因为跟暗星有关系,或不管有没有关系,你们都要抢要杀吧?那跟暗星的那些魔头又有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说,我自认为我等这也是在顺势作为,为所当为而已。”
武破天神色如常,于对方的这般当面叱责似乎并不以为意,“那些跟暗星暗通勾结的贪官污吏,还有奸商奸贩,难道不该杀该抢?
他们这些人巧取豪夺,搜刮百姓得来的民脂民膏,难道不该抢回来,还要任由他们逍遥自在,继续为非作歹?
我们这么做,说难听了是打家劫舍,烧杀强抢,说好听了是在劫富济贫,为民除害,怎么会跟暗星的那些魔头一样?掌门难道觉得,我们是大逆不道,做了不可为的事?”
听他这么说着,李小白倒也感觉有些出乎意料,整个事回过头想想似乎也没哪里不对,给对方这么一问,一时只哑口难言,不知说什么好,这来来去去好像都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掌门请恕罪!”
武破天说话间突然又一下跪倒在地,“我相信恩师的眼光,自然不会看错人。恩师既然选了你为掌门传人,我相信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对于掌门你的为人,无论外边世人怎么传闻,如何看待,我等门人弟子也都可以不放在心上。请问掌门,恩师他是不是已经……已经叫暗星的人给害死了?”
李小白怎想对方这一下忽然又问了回来,只不由得一愣。
被暗星设计一直困在陶谷的萧遥白与其养子,同时也是仇敌对头、暗星‘七杀’的苏文达,父子两人最后是同归于尽、双双毙命,要说萧遥白是给暗星的人害死,自也说得过去。
然而若非李小白被送进陶谷疗伤,这其中的种种或许也不会发生,无论萧遥白还是苏文达,也不一定会就此丧命,要说萧遥白是给李小白害死,说起来自也是无可厚非。
听武破天既然这么问,李小白想来他对陶谷中发生的事、以及萧遥白的死,自是并未得知,这一时也不知要怎么跟对方说。
“逍遥师祖,他……他老人家确实已经,已经归天了。”过了好一会儿,李小白这才忙道,“不过你们听我说,这里边……”
“请掌门带领我等……为恩师和被暗星所害的门人弟兄,去找暗星的人算账,报仇雪恨!”武破天也不待李小白把话说完,便当先带头道。
“请掌门带领我等,报仇雪恨!”其他一众随行数十人也纷纷跪地,同声道。
“这,你们……”李小白怔了怔,忙只道,“你们都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他这还备好了大铁笼,本来还想着除暴安良,等对方这‘贼王’人等来了,抓了几个再扭送衙门,给那些官差再送份大礼、叫他们多忙活几天,好歹也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一回,怎料这一来二去,感觉这事怎么好像越来越有些不对?
想想看来武破天自是有备而来,李小白恍然也才明白,打翻之前跟自己说这些一大堆,无非正是想让自己这个‘大魔头’也好、‘大魔王’也罢,让自己这个所谓‘掌门’出头,去对付暗星那些‘魔头’。
虽说这本来倒也没什么,不过这怎么似乎,反倒像是自己被人装进了个‘大铁笼’里?
“有些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要去报仇,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李小白也自不多想,念转间只又道。
“掌门这是答应了?”武破天起身道,“多谢掌门!”随行一众也纷纷起身,齐声道:“多谢掌门!”
“我……我答应什么了?”李小白一怔,“你们,你们早想好了是吧?我的意思是,这事……”
“这事的确没那么容易,所以我们才想恳请掌门出手,具体事宜自当从长计议……”
武破天也不待李小白多说,便替他接着道,“我带来的这一帮弟兄都或原就是逍遥门人,或是跟暗星有着血仇之人,现在自然也成了我们的同门兄弟,加上其他数百个‘星影’帮众,自然也不是问题。
掌门难道不想为萧遥恩师和千百死去的门人报仇,还要继续让暗星之人猖狂于世,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为非作恶?”
“不是,这……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
这一下倒又给说对方了回来,李小白愣了愣,说着心想:“他这一招也不知是‘顺水推舟’还是‘顺势而为’,倒是使得不赖……
可是且不说还有丁长春那一大帮什么星火盟的人,也不说其他别的,即便是要找暗星的人报仇,单是那些个煞星福星等人,和暗星也不知几千几万的星众,就已经十足够呛。
这突然冒出来,算起来的几百个逍遥门人,便是个个身强力壮,要是轻易能把暗星拿下了,又何须等到现在?之前不知死了多少的门人也就罢了,难不成更要叫自己带着他们这几百个人去送死?”
他这一时也未多言,脸上阴晴不定,显是正自犹豫不决,武破天及同行数十人等忽地一下齐刷刷横过刀剑,架在脖子前,异口同声道:“请掌门为我们报仇!”
“住手!”李小白一下大惊,只不由得骇然失色,忙举着手中一把扇子喝声道。
要说他自得知逍遥门和暗星之间的恩怨纠葛,自从接过萧遥白这把扇子,接任这逍遥掌门之后,一直以来多少也已意料到,这麻烦事自也不会少。
且他也只有意无意,说是逃避也好,不愿多生事端、更增两家仇怨也好,始终也并未多去深想,多予理会。
只是怎也料不到会是今时今日,便在此时此刻,他这个逍遥掌门便要亲自去面对,逍遥门与暗星的新仇旧恨,就此便要叫他去做个了断,而且竟会是眼前这般、简直有些胡闹的情境。
若非如此,看来对方这意思就是要抹脖子,以死相逼了?
“你们,你们这可有点过了……”
这当下李小白也自顾不得多想,看着对方一个个盯着自己,如狼虎豹般的炯然目光,只又道,“我又没说不会去找暗星那些人算账,只是……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哪能做得了什么,你们这又是何必?”
“掌门息怒!”
几十个帮众门人,仍横着刀剑也未放下,武破天见李小白心意未决,这时只一拱手道,“非是我等要以死相逼,实在是这大仇若报不了,多活一天又有何益?
这帮门人兄弟,他们个个若非同门遭难,便是手足至亲为暗星之人所害,此般深仇,怎能不报?
虽然武艺低微,但我等这几十个弟兄,个个都已抱了死志,誓要与暗星上下决一死战,随时可以听候掌门安排,掌门大可不必多有疑虑。
若是掌门无意与我等一起,带领我等报此深仇大恨,铲除暗星祸首党羽,我等自问也没那么大本事,除了一死了之,又能有其他什么办法?”
“你们……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
李小白也是无奈,且不说还有别的缘故,轻易自不能去找那星后和暗星人等讨要说法,这要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轻举妄动的话,料来也无异于带了对方这些人去送死。
可要是不答应些什么,眼下这些人也一样是要抹脖子,这不也等于白白把这些人给害死了?
他原本在这等着这一帮所谓‘贼寇’找上门来,便是要为民除害,想着也最多来个杀一儆百,收拾一顿、把几个带头的送到官府里就是,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杀光了。
怎料这来去谈谈说说,闹半天这些‘贼寇’跟他这‘大魔头’还是一伙的来?他这不仅谁也没收拾成,闹不好这一下便要难以收拾,横尸一店。
他若当真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便也罢了,这些人要死要活,他‘大魔头’又怎会多看一眼、多哼一声?
可他偏偏倒还成了这伙人的‘贼头’,这要是置之不理,眼看着这些人横死在这,自也说不过去,心想莫非这一开始,自己原就不该到这喝什么酒来?
这一时种种,他也没法跟对方人等说清,左右也不是,便想着再急的事还是先缓一缓,这要是见不到自己,这些人总该不会再要寻死觅活的吧?
“这办法也总会有的……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吗?不过这么大个事没个一年半载,十年八年,我也实在无能为力。你们听我说,千万不要乱来,知道吗?
这来日方长,要是就这么死了,谁又会去给你们报仇,对不对?你们先把刀放下,回去好好冷静冷静,或者在这喝点酒也行……
我这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等我回去想好了办法,自然会再联系你们……”
他也已自不打算在这店里多待,口中东拉西扯、支支吾吾说着,手上扇子乱摇乱扇,脚下悄然碎步往店门外挪挪转转,便准备要溜之大吉。
“等等!”
武破天直到这时忽才一下拔出了随身大刀,横在身侧、拦在对方去路,沉着脸道,“掌门请见谅,且听我把话说完。我等心意已决,若是不能请得动掌门出手,在死之前,就算要对掌门有所冒犯,我等也不惜一试……”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小白只道对方这是要动手硬来,暗吃一惊,转念想这会儿要是动起手来,倒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这些人还顾不上抹脖子,说不定自己也正好可以趁此开溜,来个‘走为上计’,走了再说。
他也不待武破天多说,打断了道:“你们到底是要怎样,这是要跟我动手吗?那也不用客气,只管放马过来好了!”
“掌门别误会!”
暗星之人此前四处放话,要捉拿李小白这个‘大魔头’,死活都要见尸。
武破天自是想着,无论李小白是否愿意,只要能将他留住待在身边,或是即便要动手将他擒下,借着把他带给暗星的名义,以便趁机混入暗星,伺机一报大仇也在所不惜,自也不失为一个可行之法。
“若说要动手,相信我等这些人,自也奈何不了掌门。若是我等硬要留人,相信掌门也总有办法突围解困……”
这会儿看来李小白多半有些误会,武破天一时也未多作解释,接着只又道,“我等并无他意,只希望掌门看在恩师和死去的同门份上,替我们主持公道,定下决心,与我等一同铲除暗星,诛灭星后!”
“铲除暗星,诛灭星后!”
“铲除暗星,诛灭星后!”
周围数十门人帮众神情凛然,目不旁视,紧盯着李小白一齐沉声低喝不停。
“这……你们先听我说!”
李小白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一怔之下,只忙道,“这事,这事没那么容易……我已经说了,就算是要去找人报仇,那也不是随随便便说去就去的。此事关系重大,自然得从长计议!
你们这么嚷嚷,又有什么用?你们若是真把我当掌门,就听我一句,把刀放下。暗星的事,不用你们多说,我早晚也都会去找他们算账!
不过不是现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能不能办成,自也不是我能说了算!你们若不肯听我的,再这么胡来,别说报不了仇,便是……说不定先把自己人都给害了!”
“有掌门这话,我也就放心了。”
武破天放下了刀,其他人见状,也才纷纷放下刀剑。
“我们当然都会听掌门的吩咐,也请掌门放心,现在这镇上周围都是我们的人。行动之前,不该传出去的,轻易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武破天紧接着又道,“只是隔墙有耳,这店里的人,也该换换了……”
他说着把头一扭,又示意身边手下几个上前,自是这就要让人对店里掌柜伙计几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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