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断手被放置在了曙光梦境中心的封印室里,而我则来到了封印室所在的区域。
预知梦里的我来到这片区域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像是有两个实力极其高超的术士在此鏖战过。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破坏痕迹里超过一半是燃烧和爆炸的力量造成的,应该是由擅长操纵火焰与高温的超主力级术士所造成。而要说到在曙光梦境里有谁完美切合这个特征,那就非黎明莫属。
而黎明在对我动手之前则有说过“没想到才赶跑了一个窃贼……”这样的话,作为超主力级术士的他对付“窃贼”居然没有能够将其杀死,而仅仅是“赶跑”,对手无疑也是超主力级术士。
并且,那些战斗痕迹很显然是在律法阵营部队尚未强行打开入口突击曙光梦境的时候就形成的,也就是说“窃贼”很可能来自于敌人的内部。
既然“窃贼”出现在了这片区域,就说明其目标也是“它”的断手,同时有着不惜与自己人决裂也要行盗窃之事的强烈动机。
符合以上特征的,貌似只有一个人。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魔女的身影。
“在预知梦里与黎明战斗过的‘窃贼’,应该就是咬血。虽然她遗留的战斗痕迹看上去乱七八糟,应该是用了很多五花八门的法术,但是我能够从中分析出来她的特色。”塞壬肯定了我的想法,“估计是因为你上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而她依旧非常想要获得你的好感,所以在思来想去之后,她感觉自己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帮助你盗出那只断手,再将其赠送给伱。”
她的话语令我内心五味杂陈。
哪怕我很清楚咬血真的很有可能会为了我而这么做……但是,咬血怎么可能会为了我而这么做?
“她应该没有进入曙光梦境的权限才对。”我说,“在前夜的高层看来,她终究是外人,黎明是不会允许她进入这种组织腹地的。”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办法潜入进来的。”塞壬分析道,“从她的记忆里面可以看得出来,虽然她以前没有做出过调查曙光梦境的入口和进入方式这类‘容易引起组织误会的动作’,但是也有着‘认真起来就能够调查清楚’的自信。”
“难不成只要她有那个心思,其实也可以很擅长查案和捉拿罪犯……”我不由得哑然,又观察周围,“因为我们这次的作战时间提前了,所以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盗窃那只断手吗?”
“应该是这样的。”她似乎在点头。
此时此刻的这片区域并没有咬血和黎明战斗过的痕迹,看上去是完好无损的。
我很快就来到了封印室的门口。从外表来看,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灰色房间,而且说是“门口”,这个房间其实也没有门,有的只是用极其坚固的特种材料塑造的墙壁。这个特种材料与先前封印我的拘束装置的材质是相同的,只有超主力级术士才有能力将其打破;而除此之外,就只有擅长空间转移的术士,以及在其辅助之下的人才能够进入房间内部。
我用塞壬之刃全力劈砍也是花费了好几下功夫才将其破坏,随后走入了内部。而在房间内部的尽头,我看到了个巨大的玻璃水箱。
一只肌肤细腻,手指纤巧,却透露出死尸苍白的断手就悬浮在玻璃水箱之中。
我不假思索地向着那里冲刺了过去。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变化发生了。
以我突破音障的冲刺速度,要到达那处玻璃水箱前就连零点一秒钟的时间都是宽裕得过分,而现实却是我根本无法抵达那个地方——就像是距离本身被无限拉长了一样,我无论怎么疾驰都无法到达玻璃水箱前。这种诡异的现象,我其实是非常熟悉的。
不仅如此,房间内外也倏然拉响了巨大的警报声。同时,我感觉到房间里也产生了熟悉的空间波动。
但很快,那空间波动居然爆发出来一大片紫色的电火花,而电火花一出现就反过来把空间波动镇压了下去,结果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转移过来。
“空间本身发生了畸变。”塞壬在看过那个距离被无限拉长的现象之后迅速地得出了结论,“是狂信徒的天堑结界。估计那是他生前遗留在曙光梦境,为那只断手设置的防盗措施吧。”
“刚才那个空间转移法术应该也是白驹留在这里的机关,用意很可能是为了在有人潜入进来的时候自动把自己转移过来,而他本人的力量比起什么防盗措施都管用。但是列缺现在把他给拖住了,还用了某种手段强行打断了他的转移进程。”我推测。
那种自动转移机关应该是无法单纯地靠着速攻白驹来打断的。就好像珠暗以前从远处用空间转移把我转移到她的身边,咬血也无法靠着速攻我来打断转移的进程。看来列缺是真的花费很多心血研究过如何对付空间转移,而不是只会用蛮力和速攻将其阻止。
我把自己冲动的情绪压制下去,观察了自己与水箱之间的空间,“你有办法突破这个天堑结界吗?”
“这个天堑结界和蜃楼市的天堑结界在模式上不太一样,无法照搬以前的突破方法。”塞壬似乎也在观察中,“要突破过去的话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我的,另一种是咬血的。”
“咬血也会突破天堑结界?”我问。
“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伙伴,咬血都会尽量准备三套以上与其战斗的预案。”她说,“而对于狂信徒及其天堑结界,她虽然无法理解其中原理,更加不知道如何正面破解,但姑且也算是准备了邪道攻略的方案。”
“那么她对于白驹和黎明也有战斗的预案吗?”我感觉自己好像没怎么在她的记忆里看到过相关的内容。
“很不巧,白驹和黎明都是她难以对付的类型。”塞壬说,“她对付不了白驹没什么好说的,白驹的力量媲美全盛期的列缺,仅仅是用力量就足以镇压一切阴谋诡计,这是擅长阴谋诡计的咬血最不擅长对付的敌人;而黎明也是咬血的天敌,黎明最擅长使用的就是‘引燃火焰’符文,因为那种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基础了,所以咬血与其战斗的时候反而找不出来多少空子好钻。”
基本上来说,越是工于技巧和心计的术士,越是容易被咬血克制。
而最擅长摆弄阴谋诡计的咬血在漫长的人生中少数几次完全败北,反倒大都是败北在了某些简单粗暴不怎么动脑筋的敌人手里,比如说青年时期还很热血沸腾的列缺。
我应该算是个例外,但咬血没隔多久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完全不介意我对她做过的种种。那真的算是她的完全败北吗。
“一定要说对她而言白驹和黎明谁更容易对付的话,应该就是黎明了吧。”塞壬说,“她对于白驹是毫无反败为胜的方法,最多只能够做到全身而退,但是对于黎明好像还有着一两手反击的策略。只不过那些都是要结合她深奥的法术造诣才能够达成的,你应该无法从中找到参考价值。”
我点头,然后提问:“那么这个天堑结界要如何才能够突破过去?”
“嗯……咬血的突破方法比较麻烦,这里还是使用我的方法吧。”塞壬说,“我的方法很简单,既然有过上次的‘解题’经验,这次的天堑结界也无非是同类数学题。只要再给我一点点计算的时间就可以了……”
说是再给点时间,但是她说话间就把这个天堑结界给破解了,“好,完成了。”
她通过塞壬之刃散发出了频率特殊的灵性波动,所经之处,畸变的空间就像是遇到热水的雪团一样溶解消散。
我飞快地来到了玻璃水箱的前面,随后一斧头便将其打成宛如漫天雪花般的碎片。水箱里面似乎都是带着咸味的海水,在箱体破碎之后向着周围倾泻开来。而在那只断手落到地板上之前,我伸出手去,将其稳稳地接住。
我终于再次触摸到了。
那潮湿的,冰冷的,细腻的肌肤,此刻就在我的手里。
久别重逢的触感令我陷入了无法自抑的恍惚,把我的心灵带回了那糜烂而又令人陶醉的岁月。就像是漫步在雨天之下,任由大雨淋湿自己的衣服,明明那潮湿而又冰冷的衣服正在一刻不停地夺走自己的体温,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燥热了起来,连带着心灵也陷入了莫名欢喜的沼泽。
把我带进你的沼泽吧,我想要与你永远缠绵。
在令人窒息的粘稠之中,只与你交换氧气,然后不分彼此地溶解在那腐败的沼泽里,一起消失在谁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但是,我忽然回过神来。
似乎有道璀璨的闪电照亮了我黑暗的脑海,我想起来自己仍然身处于危险的曙光梦境之中。而青鸟也同样身处于这个战场,在我目不能及的地方浴血奋战。
我看了看自己握着的断手。是的,我心里对于“它”的留念仍然没有消散,但是现在的我不会再次失控,理性也有在好好地运转着。我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我。
我把“它”的断手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周围好像没有其他的机关……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我观察着这个房间,“我还以为白驹会在这里多设置一些后手,即使不防范入侵者,也至少要防范‘它’突然失控吧。”
“如果只是为了防范入侵者,有白驹事先设置的报警装置和空间转移机关,以及狂信徒的天堑结界其实就已经足够了。也就是现在情况特殊,再加上我们正好有办法突破天堑结界,这才一帆风顺地达成了目的。”塞壬说,“至于你说要防范‘它’的失控……假设一直都在模仿着生物的‘它’有朝一日真的自己从内部突破了天堑结界,也突破了那堵只有超主力级术士才能够打破的墙壁,那就说明‘它’已经不装了。那种情况下想必白驹会当场让曙光梦境自爆,然后自己有多远跑多远吧。”
“曙光梦境还有自爆的功能?”我问。
“就算有也不奇怪。”她说。
正当我要转过身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从我身后的远处猛地传来了极大的危机感和炽烈的火光。
我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个方向打出了全力的刀罡,靛蓝色的狂暴灵性力量与无比灼热的火焰撞击到了一起,巨大的爆炸连带着周围极其坚固的墙壁都四分五裂,整个房间当场被摧毁,地板和天花板也是崩溃塌陷。我后撤跳跃,落到了巨坑的边缘。
而对面则悬浮着一道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正是黎明。
“我就知道会有窃贼混在强盗里面趁火打劫。”他也在观察着我,“你就是魔人李多吧,把异界鬼魂的断手给我交出来。”
他说的这句话就像是警察对着逃跑的犯人大喊“站住”一样毫无意义。我丝毫不想要回应他。而正当我要对他发动攻击之际,便感到又有一股危机感要从脚底下升腾起来。
显然,他也没有愚蠢到觉得我真的会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把那只断手交出去。在用自己的身影和话语吸引我注意力的同时,他的力量已经悄然潜入到了我的下方,化为巨大的火柱向上爆发。其速度之快,居然连我的预判和反应力都险些赶不及。
他力量的核心就是“引燃火焰”符文,即使这个符文再怎么基础——或者说正因为其基础,强化到极深处之后就会拥有不下于最高级法术的威力。同时也因为其构造简单,所以发动速度也快到不像话。我非常怀疑他发动法术的速度与他转动念头的速度是几乎一致的,在这种异常的快节奏之下,哪怕我的意识速度再怎么加速,通过他意图的变化来判断他攻击路线的做法也会成为相当低效的应对手段。
我尽管躲避还算及时,袖子却依然被扩散开来的火星沾染到,而那落在袖子上的火星瞬息间就膨胀开来,化为了一大团火焰,要把我的手臂吞噬。而在火焰出现的同时,我也迅速地做出了判断,直接将袖子撕扯下来往远处扔去。
那袖子眨眼间就化为飞灰,与此同时,火焰似乎也沿着看不见的联系蔓延过来,凭空出现在了我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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