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感受自己的身体,检查自己现在的状态。
现在我使用的身体就是做梦时映射在“梦境”里的虚幻身体,算是某种映射体。但是在实际感受上和自己的本体没什么差别,有肉体也有灵体,真实感十足。而且力量也没有被封印,处于能够随心所欲调动的状态。
这就是梦幻不死身,是隐秘世界最高层次的能力之一,天赋再怎么卓越的人也无法说学会就学会,但塞壬就是可以说用出来就用出来。
而预知梦尽管在难度上远不如梦幻不死身,却依旧是高难度的法术。只是很可能因为白驹为了方便我使用,而故意将其处理成了连我也能够理解的技术。只不过若非有着塞壬从旁辅佐,我想要独自使用也是很不现实的事情,必须从总部借来一些能够辅助我施展仪式的高等级术士。
与先前在预知梦里看到的场景不同,这次我能够看到地面上的法阵以及放置在各处的珍稀材料都像是充分氧化一样呈现出来被高强度消耗过的状态。而这处酒店房间本身也是完好无损的,说明先前我在酒店房间里被某只撞碎门扉和墙壁的巨手抓进曙光梦境也都是梦境的一环。
光是回忆起那幕画面我就感到心脏停跳。今后我再也不可以使用那种预知梦了,不止是由于白驹在暗处虎视眈眈。白驹先前提到过,我的预知梦仪式其实也有他的设备在帮忙运行。很可能他之所以能够把仪式知识简化到那种地步,是因为无法简化的部分是由他在暗处远程“帮助”我施展吧。先前与其说是他骇入了我的预知梦,倒不如说他原本就是我预知梦的“管理员”。真是有够阴险的做法。
确认过环境和自己的状态之后,我便立刻拿出手机向列缺发起联络,并且把自己的经历以及手头上有用的情报都报告了过去。时至今日,我的总结能力也算是得到了长远的进步。一开始写个报告文件都需要乔甘草帮忙,而现在则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详略得当的语言快速地交代关键信息。
顺带一提,列缺是事先知道我会使用预知梦的,我向安全局申请仪式材料也是通过了他,甚至那个预知梦秘密知识还被他拿去让其他专业人士审核过。但只能说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黑暗科学家白驹,暗中给我留下来的这个散发出美味芬芳的“诱饵”愣是没有被任何人看出来毛病。
而与预知梦不同的是,列缺对于我能够使用梦幻不死身这件事情是毫无心理准备的。因为担心他会对塞壬不利,所以我也无法对他暴露出塞壬的存在。好在我也不是没有构思过说法,便胡扯说是自己吸收传教士的记忆里留下的经验学会了梦幻不死身,而此刻之所以能够同时观测现实世界和曙光梦境,则是因为靠着自己的危险觉察力感应到了本体所面临的环境。
他也好奇我为什么能够独自使用预知梦,我故技重施,说是自己参考了咬血过去使用预知梦的经验和窍门。说真的,为了在之后应付这类疑问,我在使用预知梦的时候是不应该借助塞壬之手,而是应该老老实实地请安全局派人来辅佐我的。只不过在材料到齐的时候距离作战时间已经只有数小时了,如果想要预知作战的结果,就没功夫去和其他人慢慢磨合。
也幸好是隔着电话跟列缺对话,否则我的谎言一下子就会被他洞悉。
“那个预知梦仪式知识居然是白驹为了捕捉你而设置的陷阱,还有他提到的那个计划,他居然想要把超过四十亿的人类转化为不死人……”听我报告的过程中,列缺一直都很沉默,却令人联想到内部压力不停上升的火山,直到听完后他才终于开口说话。
我几乎幻听到了灼热的岩浆在火山口附近沸腾翻滚的动静,实际上事后回想,他的声音是非常冷彻的,“很好,李多,你立下大功了。作战时间提前,你立刻来大堂汇合。”
“是。”我说。
既然白驹那里以为自己还会有六十二天以上的时间,这里再把五小时之后就会开始的作战计划提前似乎有着画蛇添足的嫌疑。但他毕竟是与梦想术士平级的显灵术士,梦幻不死身能够欺骗他到什么时候也是难说。
塞壬在我的耳畔实时报告他的动作,他此刻正在采集我的各种体液和身体组织样本并进行深度分析。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会立刻对我做些稀奇古怪的实验,看样子他是打算在彻底摸清楚我的身体情况之后再思考具体要如何料理我。毕竟像我这样的实验体对他来说也是头一遭,估计是不想要粗糙使用吧。
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就看穿我的底细,从而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我也必须争分夺秒。
“放心吧,在攻入曙光梦境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夺回伱的本体。”列缺在手机那头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等待我回复,便直接结束了通话。
只不过,如果他要帮助我夺回本体,那就势必会与白驹对上,而如今的他恐怕不是白驹的对手。
说起来,他上次还说过自己有对付白驹的手段,但在预知梦里却没有展现出来。他应该不会在那种事情上故意逞强才对,总不至于是被白驹当时漠视的态度气到连那个手段都忘记用了吧。
我很快就赶到了大堂。
已经有很多执法术士接到作战时间提前的通知,快速地聚集到了这里。青鸟也到场了,她已经从列缺那里知道了我的经历,并且也想要和列缺一起参与夺回我本体的战斗。但是以白驹为对手的话,现在的她非但无法起到帮助,反而还会成为己方的软肋。她只能强迫自己放弃。
“我还不够强大……”她极度不甘心地说。
我不知道如何宽慰她,同时却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其他事情。在刚才对列缺报告的时候,出于效率,部分内容我没有对列缺展开说明,她也不可能知道。例如“它”其实是能够复活的。
白驹的脑子里有着把“它”重新启动的知识,并且根据他的说法,因为那份知识像是精神污染,所以连他自己也删除不了。这就意味着只要我有机会杀死他,哪怕他事先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删除干净了,也无法删除掉那份知识的记忆。
按理说,既然“它”无法理解人类思维的,应该也是无法向人类传授知识的,更加不可能让白驹得到那样的知识,所以那份知识果然还是那具肉体的设计者做的后手吧。但事情真的是那样吗?或许从我试图用正常的逻辑分析“它”开始就已经陷入错误了。
在“它”的身上还有着更多不讲道理的事情,比如说,以“它”那具行尸走肉的身体其实也不可能产下具有活蹦乱跳的子嗣,结果“它”就是莫名其妙地产下了。说不定对“它”来说生产行为也是自己模仿生物的一环吧,至于自然法则之类的东西从一开始构不成什么障碍。
只不过以散播死亡为本能的“它”对于新生命显然没有多余的爱。况且,即使是在自然界里,也不是所有的生物都会对于子嗣表现出关怀。有些生物甚至会毫不留情地吞噬自己产下的子嗣,“它”也有那么做过。当我将那些嗜血而又恐怖,留在世间只会带来无穷祸患的生物赶尽杀绝的时候,“它”更是漠不关心。
言归正传,白驹提到过,如果没有人去重新启动“它”的尸体,“它”就会意识到自己是异界鬼魂这一真相,然后彻底地解放出来,化身为前所未有的死之灾难。换而言之,复活“它”不是我想不想要去做的问题,而是必须有谁去做。
我应该复活“它”吗?
如果我复活了“它”,又要如何再去面对青鸟?
青鸟在知道这个可能性之后,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列缺和法正在见到人数到得差不多之后便不再等待其他可能还在磨磨蹭蹭的普通战力,直接启动了会议大堂里的空间转移法阵。
随着眼前一阵光芒亮起,我周围的场景从会议大堂变成了其他城市郊外地区的荒地,其他人也都被转移了过来。
接下来就与我在预知梦里面看到的一样,十几个术士出列,像是把空间本身撕裂开来一样打开了曙光梦境的入口。而在入口之后依然是宽敞而又单调的灰色走廊,几个站在走廊里的恶魔术士目瞪口呆地往我们这里看了过来,似乎完全没有想象到这里会被袭击。
他们的表情就好像是观光客听说了自己乘坐的豪华游轮没有燃料返回陆地,但是过几个小时就会有官方组织派遣船舶过来营救自己,于是便放心下来吃吃喝喝,结果没过一分钟,便突然看到天上落下巨大陨石要把豪华游轮轰沉一样。
与预知梦里显示的大差不差,化身为雷霆的列缺一马当先地冲进曙光梦境里杀死了那些恶魔术士,再是有着相同神速的青鸟,然后是律法阵营领袖法正。我也不假思索地启动“烧魂模式”,冲进了曙光梦境。
实际上我有做过在进入曙光梦境之后自己这具身体就会消失的心理准备,毕竟这是基于我处于梦境的本体做梦而产生的身体,如果现在我再进入梦境,那就等于是在相同的空间里同时存在两个我。
人在做梦的时候,哪怕梦境里面的自己有着穿梭多元宇宙的强大身体,也无法真的带着那样的身体回到现实世界。同理,此刻我的这具身体也不应该在曙光梦境里继续存在。
但是我的身体依旧如故。
“真正的梦想术士不止是可以使用梦幻不死身,还可以把梦境里的物质带到现实世界,或者把现实世界的物质带到梦境里。”塞壬尝试着分析,“或许是因为你有着真灵之力,与你现在这个梦幻不死身相配合,让你拥有了部分梦想术士的属性。”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我继续向着曙光梦境的深处飞速冲刺,其他人很快就被我抛到了后方。我的目标是自己的本体所在的房间。
因为有着传教士的记忆,所以我知道白驹的实验室在曙光梦境的什么地方,甚至我还有着曙光梦境内部的大概地图,也将其交给了安全局总部。列缺当然也有一份,仅仅以速度而论,他即使是已经到达了我本体所在的地方也不稀奇。
只不过这个地方真的像是迷宫一样错综复杂,光是分辨清楚自己在地图上的哪个位置都很困难。塞壬倒是能够迅速地辨认清楚,我上次也是靠着她帮忙指路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跑。
此刻我也是依赖于她的指引在灰色的走廊上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疾驰,而在数秒钟之后,一股极其熟悉的危险感浮上心头,令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十几米外的空间怪异地波动了下,旋即从中倏然出现一道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影,拦截在了我的正前方。
来者正是白驹。
“我感应到的灵性波动果然是你,但是,怎么可能?”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为什么安全局会这么快攻打进来,还有,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明明现在也还在我的实验室里面……分身?不对……等等,难不成你会使用梦幻不死身?但就算是那样也不合理啊。”
不用说,他肯定知道我有着梦幻不死身的知识,因为传教士就有,而我能够用杀人炼魂的能力从传教士的身上获取。但是我要使用梦幻不死身至少需要克服两个不可能的条件:一,以我的法术天赋绝无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梦幻不死身;二,就算我学会了,我也不可能在灵体被重重封印的状态下使用。
他什么都计算清楚了,就是没有计算到塞壬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的身体上散发出了空间转移的波动,似乎是要立刻转移回实验室里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道怒喝,“白驹!”
而比起怒喝来得更快的,是一道紫色的雷霆。
声势浩大的雷霆之枪从白驹的身后轰击而来,不由分说地打爆了他的头颅,脑组织和头盖骨碎片被高温烧成焦炭,溅射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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