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只待东风起
腊月的雪天转眼就黑了，各处灯笼都点亮了，昏昏地照着雪花从黑空中飘了下来。
宁安堂后院灯火通明，大客厅里烧着两大盆冒着青火的银霜炭炭火，温暖如春。
“姑娘慢一点。”雪雁搀着林黛玉在客厅里慢慢踱步。
这时林黛玉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被雪雁搀着，另一只手撑着腰，慢慢走动着。
一旁琥珀领着紫鹃、晴雯和香菱把柿饼、荔枝、圆眼、栗子和熟枣装在一个个点心盒内，凑成“百事大吉盒”，取其吉利。
晴雯见琥珀和紫鹃这时都是背对着自己，从盘子里拈起一颗枣子喂到香菱嘴里。
香菱开心地笑了。
晴雯笑道：“甜吧。”
香菱本就长得一脸的天真喜兴，这时更显得高兴，连忙也拈起一颗甜枣送到晴雯嘴边。
惜春：“嫂子，我替你给老太太请了晚安。老太太说了，叫嫂子你不要累着，乏了就歇着吧。还有还有，送去的那些菜她都爱吃”
想到这里，贾琥将这些证据放进匣子里收好，接着站了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转眼又是一个正月十五上元节过去了。
湘云吃了一小口糕点，左右看了看，凑到林黛玉身边说道：“二嫂子可听见姨太太家的新闻了？”
琥珀将一个点心盒子递给小丫鬟：“将这几盒先给老太太屋里送去。”又对晴雯说道：“先别吃了，一会儿忙完了，让你吃个够。”
不一会儿，那名少年背着一个斜挎布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报纸，走到大街上喊道：“看报！看报！《官报》免费赠送，了解京城最新新闻.凭借当天的报纸可以前往贾家杂货铺领取大米一升，连续七天领取报纸可以换取一斗大米.”
“三姐姐、宝姐姐和琴妹妹她们陪着呢。一会儿姨太太和那个谁也要过去。”
此时这些证词、证言一张张摆在了贾琥的书案上，贾琥这时一个人站在书案前，手擎着灯，在一张张仔细看着。
看完了最后一页，贾琥的手擎着灯愣在那里，当真是大开眼界。
林三站在一旁。
“你去歇着吧。”
贾琥：“眼光要放长远。这玩意我就没打算赚钱，我要的是控制京城舆论。”
湘云笑道：“宝姐姐哥哥又挨打了。”
尤氏笑道：“你们姊妹说话吧，我去看一看秦氏。天冷，晚上就不过来了。”
林黛玉停住了脚步，笑着望向惜春：“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对湘云：“你不陪着老太太守岁，怎么过来了？”
团圆饭快要结束之时，焦大从南边回来了，贾琥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惜春嘴角沾了糕点，林黛玉拿起帕子替她擦了，一边说道：“我没听见新闻。我现在最多去会芳园走一圈，连大观园都不去了，哪里知道外面的事。”
想到这里，王鹤堂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往下看，只看了数行便怔住了，在心中暗骂贾琥不要脸，竟公然吹嘘他自己和勇卫营，世风日下啊！
他的脸色随着眼光在那份报纸上移动越来越难看了。接着，他一掌打在大案上，大声喊道：“来人！”
湘云也凑了过来，从雪雁手中接过林黛玉的胳膊：“二嫂子，我搀着你。”
林黛玉：“嫂子想必也乏了，早些歇着吧。”又对琥珀：“替我送送嫂子。”
正说着，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四姑娘和云姑娘来了。”
林黛玉：“前院有事，忙完了就回来。”
接下来是两篇介绍西北、南疆战事的文章，当然全是好消息。
晴雯听了笑道：“吃饱了才能守岁。”说着，又拈起一块柿饼吃了起来。
湘云扑哧一笑：“新媳妇挨打了，姨太太为了安慰新媳妇便打了宝姐姐的哥哥.”又望向紫鹃说道：“紫鹃姐姐说的一点没错，那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我最见不惯她吃饭的样子，还不如咱家的丫头。”
湘云：“确实讨厌。”
另外还有一行贾家商会招工告示：短工，三十——五十文/日。长工，十——十五两银/年。
一名内阁文员应声走了进来。
琥珀：“是。”答着，扶着尤氏向外间走去。
林三犹豫了一下：“倘若朝廷也办一个报纸呢？”
望着那名文员消失的背影，王鹤堂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一个是老百姓最喜欢的八卦新闻，都察院御史董潘国丧期间出入妓院，圣人的礼法，朝廷的制度和皇室的脸面被扫得干干净净。
原本内阁和户部的想法是以市价从大户手中购买粮食，这些人田地多存粮多，挤一挤也就出来了，对普通老百姓没有任何影响。
没想到最终还是分摊到了普通百姓头上，而且这些地方官和大户还两头吃，克扣了朝廷的购粮款不算，还要从普通百姓身上再搜刮一遍。
焦大哭笑不得：“南北城的杂货铺外已经挤了不少人，都是换大米的。东城情况比较好”
早祭之后，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司官一回到各自的值房便发现书案上摆着一份类似邸报的东西。
湘云目光又落到林黛玉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笑着说道：“方才老太太和大太太说话，说二嫂子怀的肯定是男婴”
那名管事脸上有了笑容：“王爷知道你们家境不好，特意吩咐了，从今日晚饭开始，你们每天两顿饭都有报社管了，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好了，进去吧。”说完手一挥，排在最前面的少年走了进去，接着后面的少年依次走进了报社。
林三：“一张报纸一升大米，这一天就是一万升，十天就是十万升这亏得太狠了！”
王鹤堂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走到门边猛地站住了，无论贾琥想干什么，先要把这件事处理了，不能留下话柄，让老百姓议论。
内阁值房里
惜春撇撇嘴道：“这些人讨厌的很，吃个饭来了两拨人，个个说自己有要事。再忙也不能打扰人家里吃团圆饭呀！”
林黛玉淡淡一笑。
王鹤堂把那张报纸递了过去：“到大理寺去，就说我的话，叫他们派人把这个该死的混账下狱定罪！”
嗯，下面是一篇介绍倭国的文章，看着看着，王鹤堂皱起了眉头，倭国竟然有大量的白银，大量的白银，白银.
此刻王鹤堂脑海中想的不是贾琥如何知道此事，而是倭国人竟向大周朝隐瞒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这群没孝心雷打的下流种子！
王鹤堂抚须想了想，可以先派个官员到倭国沟通此事，三四个月之后，长江水师偏师就返回大沽口了。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媳妇走来了：“果品点心准备好了。”
林黛玉笑着点了点她，薛家的事她比湘云清楚多了，以后有的热闹看了
自从那日被林黛玉敲打之后，焦大就南下了，贾家商会的生意遍布全国，在八百六十七个府州县置办了产业铺面，赚钱只是一方面，那些暗探以伙计的身份潜伏着，时刻侦知那些握有重权地方官员的动向。
他们奔到一座“酒楼”门口站住了，这座“酒楼”矗立在东市大街的繁华处，下层朱楹青阶一排儿六间门面，正中门楣上方挂着一块泥金黑匾，上书“官报”二字。
这么大的事情内阁竟没得到一点消息！
这一刀砍下去，从县府省一直到京城，绝对能震惊全国。
接着是一篇介绍南洋诸岛之一的苏门答腊的文章，全篇白话，简单易懂，通读一遍就明白这个地方对大周朝的重要性，最后还特别强调一句，苏门答腊早在前明初期就属于中原王朝的领土。
众少年齐声答道：“是。”
贾琥：“报纸分发的怎么样了？”
惜春乐呵呵地跑上前，搀着林黛玉另一只胳膊：“嫂子，我搀着你。”
对于这件事，王鹤堂没有丝毫的怀疑，贾琥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既然他敢往外放消息，那就是有了铁证。
湘云把嘴一撇道：“我不喜欢她，看着她就烦。”
接着，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从大街东面奔来了。
望着她们出门，林黛玉领着惜春和湘云走到乌木圆桌边坐下，给她们一人拈了一块糕点。
林黛玉回过神来：“咱们去饭厅坐吧。”
这时，大门打开了，一名管事走了出来，手一抬，这群少年立刻排好了队，虽然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但是非常干净整洁，一双双渴望的眼，全望向站在台阶上的管事。
林黛玉笑了笑，又慢慢走了起来。
首辅王鹤堂也在打量着摆在大案上的报纸，版面非常简洁，右上角两个偌大的“官报”，下面一行小字，刊印着日期。
这几个月来，焦大带着哨探走遍了中原，对那些内阁和户部派遣的官员进行监视，搜集了大量的证据。
这个年过得太过尴尬，整个京城都在守丧，没有鞭炮声年味儿少了大半，到处冷冷清清。
惜春：“我也听到了。”
“好好说话。”
湘云突然想起了：“二哥哥人呢？”
那名管事的目光徐徐地在众少年的脸上扫过，慢慢说道：“该讲的规矩都跟你们说了，我再提醒你们一句，你们端的是北宁郡王府的碗，谁要是敢将分到手的报纸随意丢弃，不仅他和他的家人会受罚，你们所有的人，连同你们的家人都会受到处罚！明白？”
一旁还刊印着一行大字：南洋粮米预计二月底进京。
“你今晚不陪老太太？”
湘云笑道：“那个扒熊掌烂的很，我尝着不错。”
紫鹃看在眼中，笑着说道：“刚吃完饭，你俩也不怕撑着。”
一面高声大喊，一面向一旁的街巷走去
由于小皇帝在登基大典上闹出了笑话，内阁几位和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商量了数日，选出了新帝年号——永兴，“永”，寓意大周朝国祚永存，“兴”，兴盛、兴旺，意为国家日益强大兴盛。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今天是大周永兴元年正月十六，也就是真正的新年伊始，这一天京城大小衙门正式办公。
想到这里，王鹤堂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会芳园里
贾琥在打着太极。
突然，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打破了东市大街的宁静。
贾琥收式，接过面巾印干额上汗珠：“无所谓。”
这时，焦大匆匆走了过来：“二爷，董潘被下了大理寺大狱，外面已经闹翻了。”
那些官员也是中饱私囊，其中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就贪墨了一万五千八百余两。
话音未落，湘云和惜春已走进来。
尤氏在大客厅旁的饭厅看着人放桌子，听见这话，便走来笑道：“我看也是，这才三个多月就显形了，还喜欢吃酸的.老娘腌的一坛子酸黄瓜都快吃完了。”
那名文员双手接过报纸：“是！”躬身退了出去。
如此巨额地从各地搜刮，已经引起了民众的不满，有两个在河南负责购买军粮的户部官员被百姓打伤，连同他们的随从一起丢入河中。
这一次他真的被震撼住了，他真没想到，至少没想到这些官员会这么坏，这么无耻。他们在京城时满口仁义道德，一派清流君子摸样，到了地方就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为了敛财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情报人员培养困难，两三年过去了，绝大多数的地方只能搜集一些简单的情报，就像江西民乱，当地的暗探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完全就是睁眼瞎。
偌大的纸张被分成了数个板块，最显眼的位置刊印着老百姓最关注的新闻：今日粮价一两四钱一石，盐价五十文一斤，油八十文一斤，牛羊肉五十——八十文一斤，白菜三文钱一斤，棉布三十文一尺，丝绸一百五十文一尺，棉花一百二十文一斤。
天已大亮，街道上却空荡荡，寂无人影。
林黛玉假装一惊：“怎么又挨打了？”
原以为这些官员都是强买强卖大户的产业，没想到更多的官员收受了士绅大户的钱财，把内阁和户部的差事摊派给了地方官和当地大户，到时候交钱交粮就行了。
林黛玉没有说话，吃饭前来了个法兰西人，饭刚吃到一半兵部又来人了，西北来了六百里加急，忠靖侯史鼎率领的京营在后撤吐鲁番的时候遭到了叛匪的伏击，双方在绿洲和沙漠的交汇处爆发了一场大战，并且有一支罗刹人的骑兵出现在了京营的侧翼，若非赵翼的骑兵及时出现，京营这次要吃不小的亏。
贾琥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说南北城识字人少，而是他们更关心眼前的生活。
大周不是满清，全国有近两千所官办义学，再加上民间书院，百姓识字率还是很高的，读这样的白话报纸不成问题。
这第一期报纸是贾琥亲手操办的，特别是御史董潘国丧期间出入妓院，这就同后世大爆料一样，能很快引起老百姓的关注，接下来只要三天一小爆，五天一大爆，接连一个月，《官报》就会成为真正的权威官报，以后再来个月中月尾见，维持热度。
慢慢来，等老百姓习惯、信任官报之时，就是剑斩文官集团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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