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大年三十
皇帝驾崩，举国同哀，整个京城一片缟素。
年幼的七皇子在懵懵懂懂中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还在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闹出了笑话。
虽然是灵前继位，但该走的仪式却不能少。一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哪里能忍那么久，直接问了一句“怎么还没完？”
这句话本没什么，关键是那个照顾他的管事太监回了一句：“快完了。”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懵了！
倘若不是只有他能照顾好七皇子，肯定会被老太妃当场命人拖出去杖毙了。
这件事让不少官员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认为这是一个不祥之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在内阁几位的努力下，朝堂又恢复了往日的安稳，京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祥和与安宁。
大雪在纷纷扬扬的下着。
时近黄昏，国丧期间，天又下着大雪，西长安街上此时竟一个行人也没有。
突然，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和车轮压雪声从大街深处传来。
雪雾中，一群披着黑色大氅的骑兵护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一行人在一处府门前停下了，大门紧闭，只有朱红大门上方那两盏映着“刘府”的灯笼亮在那里。
一名骑兵翻身下马，走到门前叩响门环。
稍顷，右边那扇大门上的小门打开了，出来两个小厮，突然两个小厮都睁大了眼，怔在那里。
那名骑兵将手中的令牌又揣了回去，说道：“开门。”
听声音竟是林三。
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又望了一眼那辆豪华大马车，连忙将一旁的门打开了。
林三和亲兵护着贾琥的马车驶进了刘府。
刘府书房里，一大盆炭火前，刘琨坐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一块虎皮褥子，凑近身侧的灯火，握着一卷书在那里看着。
突然厚厚的门帘掀进来一阵寒风，刘琨的儿子刘洪喘着气兴奋得满脸通红几乎是跌撞着闯了进来。
刘洪一进屋，直奔刘琨，禀道：“父亲，王爷来了！”
刘琨抬起了头，似乎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哪个王爷来了？”
刘洪大声答道：“父亲，是北宁郡王爷来了。”
“开中门快迎进来！”刘琨来不及细想，立刻吩咐。
刘洪：“王爷到了。”
话音刚落，贾琥笑着走了进来。
刘琨慌忙站了起来：“王爷！”
贾琥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书：“好雅兴啊！”
刘琨把手里的书往书案上一搁，“王爷请坐。”将书案后自己常坐的那把椅子搬过来，又对刘洪说道：“上茶！”
贾琥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刘洪捧着茶走了过来。
刘琨亲手把茶捧给贾琥。
贾琥接过茶喝了一口，望着刘洪：“你就是刘洪吧？”
刘洪眼睛一亮，急问：“王爷知道我？”
刘琨呵立刻呵斥：“有你这样子同王爷说话的吗？”
贾琥摆了摆手：“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做这些虚礼做什么！”又对刘洪说道：“听说你四书五经、兵书战策、刀法箭术尽数精通，力气还特别大，每日拎着百斤重的大刀练武！”
刘洪听了，憨憨地笑了：“这乱七八糟的事王爷都知道，我就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谈不上精通。我、我也没那么大的力气，都是好事之人瞎传的。”
贾琥笑了：“倒是实诚。”
刘洪一拍胸脯：“不瞒您说，我从不骗人。”
贾琥笑着看了看刘琨，又对刘洪问道：“想不想去军营？”
刘洪兴奋地：“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我做梦都想去军营！那年王爷阴山一战击溃满清联军，一扫多年来的颓废.若非母亲大人身子不适，我当时就
”说到这里，他自己怔住了，接着小心翼翼地瞟了刘琨一眼。
贾琥笑道：“不要看你父亲。我问你，你还想去军营吗？”
刘洪先望了刘琨一眼，接着牙一咬：“想！”
贾琥：“你自己觉得能当个什么官儿呢？”
刘琨急了：“王爷，他没有战场经验.”
贾琥手一抬，对刘洪：“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刘洪：“我估摸着当个千总官还是行的。”
贾琥笑着点了点头。
刘琨也松了口气，他真担心刘洪不知天高地厚。
刘洪紧盯着贾琥：“王爷打算让我去勇卫营领一部人马？”
贾琥笑道：“你倒真敢张嘴。能在勇卫营领一部人马的都是游击将军，千总官只能是副手。”说完，望了一眼刘琨。
刘琨会意，对刘洪说道：“你先下去吧。”
刘洪：“是。”答着，又向贾琥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刘琨：“让王爷看笑话了。”
贾琥指了指椅子：“这一向你身子骨还好吧。”
刘琨坐下：“劳大帅惦记，末将趁着这一段日子医好了不少旧疾，晚上睡觉也安稳了。”
贾琥明白了，直接说道：“你明天就到兵部任职吧！”
刘琨：“兵部右侍郎？”
贾琥：“左侍郎。”
刘琨一震：“内阁那几位能同意？”
贾琥：“他们不同意，梅昌文的儿子就回不了京，工部尚书马瑞芳就不能调任吏部尚书。以二比一，这笔生意他们赚了。”
听了他的话，刘琨心中波浪翻涌，皇帝刚驾崩，内阁就成了各方势力争夺权力的工具.
贾琥像是看透了刘琨的心事，接着说道：“小皇帝亲政前，这是解决纷争的最好方式，可以避免冲突的发生，维持朝堂的稳定。”
刘琨点了点头。
贾琥接着又说道：“你到了兵部要留意各地总兵府的呈文，特别是辖区治安方面的。这两日又有不少进京告状的南方大户，内阁派出去的官员太不像话了，就差明抢了。”
顿了顿，“根据那些大户的口供来看，这些文官联合地方官府、巡防营，甚至总兵府强抢豪夺百姓财产，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刘琨一警：“大帅的意思是百姓会被逼造反？”
贾琥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老百姓是不会造反的。再说了，那些人还不敢将老百姓闭上绝路，他们没这个胆量。”说到这里，正色道：“你听好了。我要用这件事砍下文官集团的一条胳膊，甚至清洗一部分地方官府和军队！”
听到这里，刘琨又是一震。
贾琥继续说道：“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只有这样才能震慑暗地里的牛鬼蛇神，维护大周江山的稳固。”
刘琨望着贾琥，心里却又翻开了锅，他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贾琥望着他：“不瞒你说，我还想趁着这件事向全国推广一门买卖。”
买卖？
刘琨脑子有些跟不上了，两眼一阵乱眨。
贾琥转了话题：“玉不琢不成器。不经历磨难，终究是难以成材。刘洪是个不错的苗子，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浪费了。”
刘琨沉默了。
贾琥：“据我这一向观察，江西的灾民暴乱没这么简单，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浑水摸鱼。我那老岳父正在调集军队，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全力镇压。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调一营火铳兵南下配合两江总督衙门平定叛乱，让刘洪一起吧，历练历练。”
听贾琥这么一说，刘琨不能再沉默了，想了想，站了起来：“谢大帅！”
贾琥笑了笑：“我不会看错，这小子绝对会马上封侯。父子皆军功封爵，那无疑会是一段佳话。”
刘琨：“哪能呢”
贾琥一笑：“相信我。”说着，也站了起来，略想了想，接着说道：“你该知道勇卫营的规矩，所有勋贵子弟进入勇卫营都要从把总做起，这个规矩不能破。让他明儿去勇卫营任职吧。”
刘琨：“是。”
贾琥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说道：“我回去了。”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送走贾琥，刘琨回到书房，见刘洪已站在火盆边等候，摇头苦笑道：“还是将你给卷了进来。”
刘洪给他捧了碗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父亲着相了。朝中上下没有不知道咱家与王爷的关系，这个时候不跟紧王爷的脚步，肯定会被边缘化，甚至最后被抛弃。但是，一旦王爷这株大树倾倒，咱家一定会被王爷的政敌清洗。没有第二种可能！”
刘琨叹了口气：“明儿我去兵部任职兵部左侍郎，你去勇卫营任职火器营把总。”
刘洪却是两眼一亮.
好在皇帝不是在春节当天驾崩，否则这个年也不用过了。
次日五更天，贾琥、贾赦、贾蓉护着贾母、邢夫人和王夫人入朝随祭，至未时方出宫。
今年不能大办筵席，再加上这几日早起晚归，贾母等人都乏了，祭了祖，大家就散了，各回各家，今年不在一起过年了。
安排好贾敬，贾琥回到了书房，翻看兵部刚送来的公文抄件。
其中一份公文将贾琥的目光吸住了。
甘肃总兵府的军报，一支三千叛匪骑兵偷袭了西宁，虽被守军击溃，却被焚毁了一座粮库，烧了一万石粮食。
甘肃卫的哨探追踪叛匪进入青海后失去了踪迹。
这已经是这一个月被焚毁的第三处粮库了，损失了两万余石粮食。
深入西北的史鼎和赵翼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是吉是凶，能否顺利撤回来。
看完了最后一页，贾琥将那摞公文合了起来，没有他想要的信息。
贾琥站起身走了出去，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就在这时，赖升匆匆走了过来，禀道：“王爷，有个自称是法兰西主使的红毛鬼求见。”
贾琥：“法兰西人？他现在哪里？”
赖升：“人在前厅候着呢。”
贾琥想了想，向前厅走去.
前厅，穿着汉服的威廉上校规规矩矩地坐在客椅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阵子，后堂传来了脚步声。
威廉连忙站起。
终于，贾琥从后堂走了出来。
威廉是懂规矩的，连忙趋步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汉礼：“参见王爷！”
贾琥点了点头：“什么事？说吧。”说着，在主位上坐下了。
威廉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直爽的周朝官员，其他人都是东拉西扯，寒暄好一阵子才进入正题，这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赖升捧着茶走了进来。
贾琥接过茶喝了一口，淡淡道：“大年三十登门是非常不礼貌的。”
威廉一惊，急忙说道：“我这里有个十分紧急的情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刚想递上前，又停住了。
贾琥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坐在那儿慢慢品茶。
见状，威廉咬着牙，两眼望着上方急剧思索，然后咬牙说道：“我想用这份情报同王爷做个交易，希望王爷能帮我们说句话，让大周军方将爪哇归还给我们。”
贾琥将茶碗往茶几上一顿：“什么叫归还给你们？本王怎么听不懂？爪哇什么时候成你们的地方了？”
威廉正色道：“荷兰人将爪哇卖给了我们”
贾琥斜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替荷兰人赔偿大周朝的损失吧。”
威廉怔了一下：“什么损失？”
贾琥：“自前明开始，爪哇就是中原藩属国，你们灭了爪哇，自然要赔偿大周朝的损失。”
听了这话，威廉一张脸腾地红了：“那是荷兰人”说到这里，他自己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贾琥只望着他，望着他手中的那封信，没有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威廉又说话了：“能不能将苏门答腊的港口还给我们？”
贾琥：“不行。”
威廉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能不能先将被贵国水师俘获的法兰西人释放？”
贾琥：“战俘不行。”
威廉点了点头，将那封信递给贾琥。
贾琥接过那封信展看，接着望了威廉一眼，这个红毛鬼还知道提前做了翻译，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荷兰人竟出售了大批先进火器给安南人，还派遣军官帮助安南人训练军队。
威廉说话了：“只要贵国同我们签订合约，我们将全力为大周朝提供情报。”
看完了那封信，贾琥没有说话，只是凝神望着地面。
威廉不敢再吱声，静静地望着贾琥。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贾琥站了起来，对威廉说道：“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威廉一喜：“就不打扰王爷了。”
贾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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