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混乱的京城5
大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人影憧憧，皇城各处殿宇的屋檐下一盏盏灯笼次第点亮了，皇宫内外一片辉煌。
灯火通明的文渊阁大殿殿门洞开着，透过雪花隐约可见殿中站满了人。
自勇卫营进城之后，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和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驻京的各省官员照例都要来到这里，已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时的大殿里已是纱帽攒攒，红袍耀眼。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天来的人阵营都十分分明。
拖着病躯前来的王子腾和李瑁领着一群官员站在左边，贾雨村、梅昌文等官员站在右边，谁也不看谁，大殿里一片沉寂。
只有殿中火盆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这时，酉时的更鼓敲响了，所有的人都是一振，散衙的时辰到了，该出结果了。
“阁老安好！李阁老安好！”
二堂那道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殿外。
话音未落，大雪中一个内阁文员打着灯笼引着李守中从二堂外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乾清宫副总管赵顺和一队司礼监番子。
“李阁老！”所有的人都双手长揖下去。
李守中笑着不断点头：“不要多礼，不要多礼。”
这时所有人的第六感都能感觉到事情有了转机，李守中带来了好消息。
“勇卫营解除了对军器局的封锁。”果然李守中一开口就是喜讯。
听了这话，众人心里一松。
李守中走到火盆边站住，伸出双手烤烤火，一边说道：“首辅回来了。牛尚书先陪着首辅去了东平郡王府、西宁郡王府和齐国公府几家，然后众人一起去了北宁郡王府，见到了郡王确实有人要谋逆，不过不是郡王和勇卫营，而是太上皇和义忠郡王一脉的余孽。
他们杀害王御史和邓翰林是为了挑起党政，刺杀贾国丈是为了离间陛下和勋贵军方的关系好渔翁得利，重登大位。”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徐徐地在众人的脸上扫过。
众人无不神情凛然。
李守中：“诸位大人也许有些已经知道了，也许有些还不知道，义忠郡王谋逆的背后主使就是太上皇！”
皇帝下旨封锁了西山的消息，尽管一早就有风闻，现在听到李守中当堂宣示，众人依旧被震惊了。
“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
说着，李守中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但大周朝以孝治天下，陛下又是至情至孝之人.所以烦诸位大人回去写一份奏疏上来，关于如何处置此案的奏疏，明日一早送呈皇上审看。勋贵军方的意思是废除太上皇，罢为庶人，永远圈禁。你们明白吗？”
众人终于明白了皇帝接受了勋贵一脉的条件，但又不愿意低头，或者说不愿意背这个骂名，让百官来担这个责任。
一片沉默。
李守中：“怎么？有难处吗？”
众人乱纷纷地答道：“是。”
李守中接着说道：“首辅还与郡王等人商量了册立太子的事。由于九皇子年纪太小，再加上体弱多病，郡王同意了东平郡王几位的建议，册立七皇子为太子，并由老太妃辅政.”
大殿里立刻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王子腾的脸白了，李瑁、杨简、李明博等人都愣在那里。
贾雨村、梅昌文等人松了口气。
清流文官们立刻兴奋起来，一道道得意的目光相互交织。
更多的官员一脸的茫然，莫名所以。
李守中轻咳了一声，接着提高了声调：“但是，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条件，第一，为了保证九皇子的安全，勇卫营必须在西城驻军，总共八千人。另外就是，阜成门守将只是遵从了步军衙门的军令，不能受到任何形式的处罚。”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贾雨村忽然站了出来，望着李守中，一脸悲愤地：“是保护九皇子，还是图谋不轨？李阁老，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李守中却不接他这句话，转望向乾清宫副总管赵顺：“赵副总管。”
乾清宫副总管赵顺点了下头，慢慢望向贾雨村：“奉旨，着即将勾结义忠郡王图谋不轨的贼子贾雨村押付菜市口问斩！”
除了李守中，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几名番子已经将贾雨村架住。
“我要见皇上！”
贾雨村这才醒了过来，拼命撑住，大声喊道：“这是有奸臣要害我，我要见皇上！”又望向梅昌文：“救我！”
梅昌文哪里敢搭话，慌忙低下头。
赵副总管：“拉下去！”
贾雨村身子一纵，跳着脚吼道：“我要戴罪立功，我有重大案情要揭发，我检举.”
“聒噪！”
赵副总管一巴掌就狠狠打在了贾雨村的脸上，强大的力道使得鲜血立刻从贾雨村的嘴鼻间喷了出来。
赵副总管厌恶地将手一摆：“送菜市口去！”大步向殿外走去。
番子提着贾雨村跟了出去。
望着乾清宫副总管赵顺和番子们消失在大雪中的背影，李守中愣了好久，他不明白贾琥为何非要贾雨村的脑袋，又望了望垂着头的梅昌文等人，这才说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
官员们齐声答道：“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突然，门外传来“扑通”一声，李守中一惊。
“不好！梅御史昏倒了！”
“送回家去吧。”李守中走了出去
此时的寝宫里，躺在床上的建武帝已是气得面孔发白，嘴唇发青，两眼愣愣地盯着床顶一动不动。
王鹤堂、赵子勋、石光珠和牛继宗站在一旁更是屏声静息，不敢啃声。
一旁的戴权见状慌了神，疾步无声地走了过去，端起床边矮几上的茶碗轻声说道：“陛下，陛下，您喝口热茶”
建武帝慢慢醒过来，望了戴权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王鹤堂：“朕可以答应他，但他要放大同、宣府的边军入京。朕要从大同、宣府和蓟州三镇抽调老卒补充禁军。”
王鹤堂闻言心里一松，说道：“正要启奏陛下，东平郡王爷提议扩充禁军，获得了其他几位老大人的支持。嗯，郡王也不反对此事。经过核算，只要不超过五万，国库还是能支撑的起的。”
“五万？”
建武帝眼中刚露出了一点亮光又黯淡了下去，慢慢说道：“朕这个皇帝做得憋屈呀！.朕愧对列祖列宗。就这么定了下去吧。”
四人对视了一眼，齐声答道：“遵旨。”
夜已经很深了，贾母院中依旧灯火通明。
正房棉帘掀起，鸳鸯走了出来，她的目光望向了台阶下面雪地上一个跪着的“雪人”。
鸳鸯眼中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走到雪人身边，弯下身来：“大老爷，老太太叫你进去。”一边说，一边将贾赦搀起来。
贾赦哆嗦着爬起来：“老、老太太愿意见我.”
鸳鸯：“愿意。还命人熬了姜汤。”说完，搀着贾赦进了屋。
里屋，昏黄的灯光下，贾母坐在床边冷冷地望着走进来的贾赦。
喝了碗姜汤，贾赦算是缓了过来，走到贾母面前跪了下去：“母亲。”
贾母一言不发，只是睁着两只枯瘦的大眼，望着贾赦。
贾赦声调发着颤音：“儿子也是逼不得已！倘若勇卫营进不了城.贾家就有族灭的风险.”
“什么？”贾母其实已经听见了，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两眼直盯着贾赦。
贾赦：“皇帝早就拟好了册立七皇子为太子的诏书，那些谣言和赏赐就是为了麻痹咱家.大同和宣府的边军入京之日就是摊牌之时。除非咱家举旗造反，否则只能接受皇帝的旨意。”
“好个狠心的皇帝！”
贾母这才真醒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这老狗生的儿子没一个好东西！”说着，又对贾赦问道：“你们商量好了的？”
贾赦点了点头。
贾母：“老二可是你亲弟弟，你当真下得去手啊！”
贾赦苦笑了笑：“要想留着一点名声，必须走这一步。一家子就只有二弟出门.再说了，他那颗偏心正合适。”
“哼”了一声，贾母：“东府那边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勋贵一脉？”
贾赦叹了口气：“儿子也是才知道。当初商议的时候，琥哥儿明明答应了的。我猜测，可能是他觉得风险太大了，担心皇帝留下遗诏，新帝亲政后秋后算账。让七皇子登基，九皇子就成了贾家紧握兵权的借口，这就可以保证安全。
至于勋贵一脉，呵.只要废掉太上皇，他们就没了威胁。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贾家独大。现在不是当初了。”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这件事老二媳妇也有责任。这还没册立太子呢，她身边的人就说一些混账话，什么‘外四路的国舅&.这能不让琥哥儿心惊嘛！”
见贾母脸色不好看，忙岔开话：“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再说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说完，眼中透出了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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