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君臣的决断
大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乾清宫门前的雪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官员，六部九卿的堂官和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以及六部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
乾清宫副总管紧紧拦在门首，虽然客气，却毫不通融：“太医说了，陛下需要静养。请众位大人都回去吧。”
梅昌文用手肘撞了一下王汝林。
王汝林会意，大声喊了起来：“君臣交计父子相。哪有不许儿子拜见父亲的，普天下也没有这个理！不行！快放我们进去！”
众官员七嘴八舌：
“就是，这个当口为什么不允许百官觐见皇上？”
“是不是内阁想封锁消息？这是别有用心！”
“让开！”
“放肆！”
李守中浑身雪花走了过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谋反吗？”目光在人群中慢慢地搜寻着，落到了贾雨村、梅昌文的身上：“见谁不见谁，皇上自有明断。再说了，皇上需要静养。都是两榜进士，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又把目光扫向其他官员：“我这儿有言在先，谁也不允许来乾清宫闹事，更不许扰着陛下静养。有违令者即刻革职查办！”
说完，又对副总管：“再有闹事者，直接扒了袍服，送诏狱。”说着，转身走进了乾清宫。
副总管：“诸位大人请回去吧。”说着将手一举。
列队静候在宫门内的司礼监那些提刑太监排着队走了出来。
副总管：“请吧！”说着将手一让。
众官员面面相觑，接着乱纷纷地四下散去。
大雪中，贾雨村、梅昌文在前，几个御史和王汝林、邓翰林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一行人向皇城外走去。
贾雨村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了望黑洞洞的宫门，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他说话了：“看样子，皇帝很难熬过这个冬天了”
梅昌文望着他：“那怎么办？”
贾雨村又踱开了脚步，一边走一边说道：“七皇子争不过九皇子的，五岁两岁没多大的区别。”
梅昌文点了点头。
贾雨村：“咱们唯一翻盘的机会就在太上皇的身上。刚才我打听了，太上皇那边并无大碍。皇上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太上皇辅佐小皇帝。我最担心的是贾琥，太上皇刚让人刺杀了他，他若是串联步军衙门和禁军，就算皇上留下遗诏，太上皇也坐不稳。”
梅昌文狠狠地点了点头。
贾雨村接着说道：“禁军中还有着前朝的老人，只要有圣旨在，没什么担心的。最要紧的是忠毅侯冯唐，他那三万兵马管着九门，若是他放勇卫营进城，就全完了。”
说到这里，四周望了望，“咱们现在去见太上皇，拿到太上皇的手谕，把冯唐拉过来。”
梅昌文：“可，太上皇被皇上圈禁了呀”
贾雨村听了，一声冷笑：“这宫里的太监最会见风使舵，有点苗头就阿谀奉承的。”
梅昌文：“好。这件事听你的。”
贾雨村笑了笑，昂首向龙首宫走去。
太医说了，皇帝不能见一丝风，寝宫大殿里门帘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两个当值大太监点亮了烛灯，李守中披着斗篷进来了。
两个当值大太监连忙迎了过去：“李阁老。”
李守中：“陛下醒了？”
两个当值大太监：“是。”答着，一个走过来替他解下了身上的斗篷，一个推开了门。
李守中快步走了进去。
寝宫内门开着，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出来，李守中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接着他脸色一变，是凤藻宫管事太监李忠，说的是贾琥
就在这时，戴权将头伸了出来，向他点了点头。
李守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寝宫里，凤藻宫管事太监李忠正跪在床榻前。
王鹤堂也在，这时垂手站在床榻边。
面色蜡黄的建武帝双眼微闭躺在床榻上，从被头伸出枯瘦的手摆了摆。
戴权对李忠：“退下吧。”
李忠：“是。”叩了个头，这才爬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戴权走上前，低声道：“陛下，李阁老来了。”
建武帝喉结动了一下，吃力地说道：“是李守中吗？”
李守中心内一酸，答道：“是臣。”
建武帝这才睁开了眼，望向他：“怎么样了？”
李守中为难了，望向王鹤堂。
建武帝：“说吧。”
李守中：“粮价已经涨到一两二钱了”
“南洋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到？”
“第一批粮食转运去了江西，浙江、福建也都需要粮食.”
“先挤两船出来，让直隶的百姓缓口气.”
“是。方才臣去了趟户部，又细算了一遍，原来所算的军粮眼下用不了那么多，可以减出八万石，供给南北城的百姓。”
王鹤堂开口了：“水师正在全力清理南洋，熬过这个冬天，南洋的粮米便会源源不断的运进京来。”
戴权接着说道：“有了南洋这个产粮地，朝廷以后不会再出现粮荒了。”
建武帝听了，挤出一丝强笑：“这就好，这就好。”说完，又把目光望向戴权。
戴权会意，躬身退了出去，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一阵沉默之后，建武帝开口了：“朕要不行了”
王鹤堂、李守中连忙跪了下来。
建武帝：“人生一世，算了算去，争来争去，终究是一场空。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朕不得不将权力交给那个想要朕性命的人。朕不甘心哪可是，朕别无选择！”
说到这里，他缓了口气，“你们说说，这个皇位应该传给谁，七皇子？还是九皇子？”
二人哪里敢答话。
一片沉默。
良久，建武帝忍不住了，点名问道：“首辅？”
躲不过了，王鹤堂只好回道：“依照目前的局势，九皇子最合适。只是，九皇子过了年才三岁，而且身子不大好.俗话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对体弱多病的九皇子未必是件好事。”
建武帝将目光转向李守中。
李守中：“臣的女儿嫁给了德妃娘娘的亲兄弟，这件事臣应该回避。”
建武帝望着他：“朕相信伱。”
李守中心中一叹，进门那一刻，他就猜到了，作为军方代表的石光珠和同贾琥走得很近的赵子勋不在，这就已经很明显了。
想到这里，他说道：“贾琥和勋贵军方希望九皇子继承皇位。”
建武帝叹了口气：“朕担心九皇子长不大啊！”
顿了顿，“太上皇的事你听说了吧。朕原本打算召贾琥进宫说和此事，他却故意推脱不来他这是防着朕呢！”
李守中犹豫了一下：“京营不在.请陛下三思。”
建武帝故意颤了一下，接着咬了咬牙：“朕明白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朕再想一想。”
“是。”
王鹤堂和李守中对视了一眼，起身退了出去.
冬日本就天短，大雪下着天黑得更早。
北宁郡王府内外早已点上了灯笼，一片灯火通明。
外书房里，贾琥正在灯下整理焦大送来的各种情报。
看完了最后一份密报，贾琥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冷笑。
贾琥猜错了，贾赦没有出手，被林黛玉说中了，太上皇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
贾雨村、梅昌文去了龙首宫，在太上皇寝宫内待了大半个时辰，不知道又密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些都不是贾琥在意的，他最关心的是苏醒过来的皇帝。
突然厚厚的门帘掀进来一阵寒风，林三喘着气几乎是跌撞着闯了进来。
一进屋，林三便急声道：“被王爷说中了！天黑后，有三队司礼监番子分别从德胜门和安定门出城了，一路向北而去。”
听了他的话，贾琥憋了很久的一口气慢慢地吁了出来，接着他从案卷中抽出了三只牛皮信套，然后喊道：“来人！”
早已准备好的两名军官应声走了进来。
贾琥站起身，拿起一个牛皮信套，走到第一个军官面前：“你即刻动身，务必在十日之内把这个送到陕西总兵云光将军手里！”
那军官接过信套大声答道：“诺！”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贾琥又拿起了第二个信套，望向另一名军官：“你也即刻动身，务必在三天之内把这个送到燕山要塞王振邦将军手里！”
那军官接过信套也答了一声：“诺！”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只剩下贾琥和林三，贾琥将最后一个信套交给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沉声道：“皇帝一定给刘琨去了密旨。你到了盛京千万不要去见他，直接去大营，刘琨的副手是我安排的人，你用这枚令牌节制那三万骑兵。
倘若刘琨有异样，直接杀了他，然后率领三万骑兵入关，配合王振邦的辽东军截击宣府和大同的边军。”
林三双手接过令牌，大声应道：“诺！”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掀开棉帘，贾琥走了出去，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扑打在他的脸上，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喃喃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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