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无毒不丈夫
次日清晨,雨下到半夜就停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寒风刺骨。
乌里雅苏台将军的两万大军遍布在山坡和周边的草地上。
一顶巨大的圆帐篷被围在草地的中央。
察哈尔郡王和几位蒙古王爷阴沉着脸站在大帐外。
大帐内,和硕荣亲王永琪盘腿坐在案几前的虎皮褥子上,正在慢慢品尝面前的美食。
乌里雅苏台将军和锦州守将等将领分成两排侍立在两侧。
锦州守将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少主子,外面寒风刺骨,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永琪放下手中的羊奶,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嘴角露出一撇冷笑,把手帕往案几上一摔,问道:“本宫要的是十万牧民,为什么只有四万?”
锦州守将大惊:“少、少主子察哈尔人只剩下了不到五万人,乌兰察布盟的几位王爷手中又握着近七万主力.”
永琪又是一声冷笑:“你太老实了.”说着,从案几上的匣子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探子从锡林郭勒盟苏尼特部送来的密信,察哈尔郡王的家人领着一万余青壮和妇孺抵达了苏尼特部。”
锦州守将愣了一愣。
永琪:“蒙古人永远不会和咱们一条心的。”
乌里雅苏台将军说话了:“少主子,蒙古人准备的牛羊已经不足了,再这样耗下去.这场仗就真的没有把握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响至大帐外停了下来,接着一名白甲兵奔了进来,向永琪跪倒:“少主子,科尔沁郡王率领的哲理木盟联军在昭乌达盟境内的虾蟆岭被周军重创,只有一万余人逃了出去。”
说着,将一封信双手呈给永琪。
永琪接过那信撕开展看,脸色越来越青了,接着将信拍在案几上,对那送信的白甲兵问道:“为什么不在第一次战败时就将消息送来?”
那白甲兵:“科尔沁郡王原本打算在虾蟆岭休整等待援军,未曾想周军敢踏入昭乌达盟的领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永琪哼了一声,取过一张信笺,拿起笔写了起来:“你歇息片刻就回去吧。”
写完后,永琪拿起那张信笺吹了吹,又对那白甲兵说道:“拿本宫的手谕,到热河行宫去,叫他们派兵断了周军的粮道!”
那白甲兵大声应道:“嗻!”
看着退出去的白甲兵,乌里雅苏台将军犹疑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锦州守将和那些将领对视了一眼,东边的周军从察哈尔人手中夺取了一二十万头牛羊,再加上哲里木盟联军的物资,还会为军粮发愁?
热河行宫只有一万八旗兵,最多派出五六千,周军可是有五六万骑兵。
不过他们不敢说。
让人将案几上的食物收拾了,永琪的目光向他们扫去,最后落在乌里雅苏台将军的身上:“你是我大清的大将军,本宫想听听伱对当前的战局和今后的战略的看法。”
乌里雅苏台将军稍作沉思,说道:“奴才的意思很简单,周军只有八九万,我军却有十三万。趁现在咱们粮草充裕,天气还不是太冷,咱们立刻全军出击,与周军进行主力对决!”
锦州守将接言:“四万牧民足以冲垮周军的军阵。”
众人都认同地点了点头。
永琪:“好。”又对锦州守将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锦州守将:“嗻!”答着走了出去。
片刻,锦州守将领着察哈尔郡王和几位蒙古王爷走了进来。
几人强压着怒火给永琪行了礼。
永琪盘腿坐在那儿,思索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本宫要的是十万牧民,你们却只愿意出四万。这场仗还打不打了?”
说着,冷冷的目光徐徐地在几人的脸上扫过,接着说道:“按照《大清律》,你们违抗本宫的谕令,是要处斩的。不过,本宫也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一次就算了。”
察哈尔郡王和几位蒙古王爷对视了一眼,答道:“嗻。”
永琪:“什么时候可以到?”
察哈尔郡王:“最迟明日傍晚。”
永琪:“好。大军休整两日,后日清晨出发,将周军一鼓荡平!”
众人齐声答道:“嗻!”
永琪站了起来:“察哈尔郡王。”
察哈尔郡王:“在。”
永琪:“你率领本部人马和那四万牧民从正面进攻周军的军阵。”
首先是察哈尔郡王,接着是其他几位蒙古王爷,闻言都怔住了。
永琪背着手走了几步,说道:“本宫会写张手谕送去苏尼特部,让他们将你的家人送去达里冈爱牧场。”
察哈尔郡王脸一变,手攥得紧紧的,口里却说道:“多谢王爷天恩.”
周军大营
中军大帐。
贾琥坐在案几前,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林三走了进来,手中提着水壶,到案几前把茶水沏上。
贾琥:“怎么样了?”
林三:“已经从山顶引来了五处水源,营中储存的水也够大军半月之用。”
贾琥点了点头:“让人盯紧了,万不可大意。”
林三:“是。”答着退了出去。
贾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接着提笔写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大帐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大帅,哨营的柳湘莲来了。”
贾琥:“进来吧。”
片刻,柳湘莲走了进来,行礼:“大帅。”
贾琥抬起头,问道:“怎么样了?”
柳湘莲:“周边五十里的河流湖泊全部放了毒药,并在河流的上游以及河湾处埋了牛羊的死尸。”
一片沉默。
这个办法是监军赵太监想出来的,很多将领并不同意,觉得有伤天和,最后还是贾琥拍板定了下来。
赵太监有句话说的不错,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其他都是假的。
再说了,蒙古人自己都到处投毒,作为敌人,他们更应该心安理得的投毒。
这场战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蒙古人。
一阵沉默后,柳湘莲先开口了:“还是要想办法将蒙古人的猎鹰给射下来,否则咱们骑兵的调动就会一直暴露在他们的眼中。”
贾琥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是这些畜生飞得太高了,火铳和弓箭都够不到啊”
柳湘莲:“我曾在叔祖那里看过一本北宋的《武经总要》,里面记载着各种步兵兵器,其中就有三弓床弩这种重型远射兵器,最远可射七百步。”
贾琥一惊:“说下去。”
柳湘莲:“咱们从喀尔喀王庭缴获了不少满清人的硬弓,其中有十几把十三力弓,再加上大帅手中的那把十五力弓,可以打造数台床弩,不说能射七百步,五六百步还是可以的。”
贾琥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将床弩放在山上?”
柳湘莲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试一试。或许还能将它藏在军阵中,出其不意的射杀敌将。”
贾琥:“好!这件事你就放手去做,你直接去火器营,让那些工匠配合你。告诉他们,此事成了,每人赏银五十两。”
又对柳湘莲说道:“再给你记上一功。”
柳湘莲大声答道:“诺。”接着退了出去。
贾琥端起茶碗连喝了几口,对于火器,自己有很多想法,还利用从西夷人手中得来的图纸草绘出了纸壳弹后装燧发枪,这种枪射速快,射程远,但以现在的工艺并不容易生产,还有就是,贾琥不想皇帝掌握这种大杀器。
熬吧,等能实现权利自由的时候就可以了。
贾琥放下茶碗,拿起笔接着写了起来。
草原乌云密布,寒风呼啸,北京城相反,这里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乾清宫,上书房外。
忠顺王府新任长史已经跪在殿外。
不一会儿,戴权匆匆走了出来,说道:“进来吧。”说罢,转身走了进去。
那长史爬了起来,紧跟着走进了上书房。
建武帝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各省关于推广摊丁入亩新政的反馈终于报上来了,不是很理想,最让他惊讶的是山东。
山东巡抚在奏章里说了,说山东人多田少,因为将人头税摊入田亩中下半年上缴国库的税银少了近三十万。
当看到奏章时候,建武帝懵了,山东人多田少?
最后一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是山东田少,而是那些上等田地都不在老百姓的手中,也不再官绅大户的手中,几乎都攥在孔府的手中。
孔府竟拥有田地一百多万亩,其中祭田达到了六十四万余亩,范围遍及山东、江苏、河南、安徽、直隶五个省三十多个州县,这些田地都是历朝历代的皇帝赏赐给孔府的,不能征收任何赋税,虽说产权属于朝廷,但没有哪个皇帝敢收回去。
孔府还在山东省境内通过各种手段购买了四十余万亩的私田,孔府的人装作不知道朝廷的新政,山东巡抚衙门的官员也不敢上门登记。
另外,孔府还拥有十几万佃户。
对于这件事,建武帝没有办法,只能先捏着鼻子默认了。
戴权领着那长史走了进来。
那长史跪了下来:“臣参见皇上。”
建武帝一边批阅奏章,一边问道:“忠顺王的病情怎么样了?”
那长史:“回皇上,不太好。”
建武帝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那长史:“王爷又咳血了。”
建武帝脸色一下子凝肃起来:“怎么回事?”又对戴权问道:“太医院不是说已经不碍事了吗?”
戴权吃了一惊,想了想,答道:“会不会是因为刚换药的缘故?”
那长史:“王爷已经有近二十天不咳血了。”
建武帝站了起来:“徐院正他们怎么说?”
那长史:“还在请脉。”
建武帝对戴权说道:“你亲自去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戴权轻声应道:“是”
忠顺王府,卧房内。
忠顺王一阵猛咳,又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液。
咳罢,忠顺王将头靠在床头的高枕上。
接着,他望向了正站在门边悄声商议的太医院院正和几位主治太医,问道:“到底怎么样?”
太医院院正踌躇了好一阵子才斟酌着说道:“不要紧的,王爷按时用药,好好调理,好好将息”
忠顺王不耐烦了:“本王为何又咳血了?”
“这”太医院院正为难了。
一名主治太医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会不会是药被人动了手脚?”
几人都是一惊。
管家连忙走了出去,大声喊道:“快将药渣取来。”
不一会儿,管家端着一个药罐进来,在一名主治太医的示意下将药渣倒在了一旁的托盘上。
太医院院正领着几位主治太医一点一点的检查着药渣。
这时,戴权走了进来,见状没有说话,只给忠顺王默行了一礼。
突然,一名主治太医“唔”了一声,脸色一下子凝肃起来,从药渣中拈出了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
太医院院正吃了一惊,紧紧地盯着那块黑乎乎的东西,药是他们几个一起配的,没有这个东西。
戴权说话了:“怎么了?”
太医院院正浑身一颤,失惊地叫道:“糟了!不要让人跑了!”
戴权:“什么.”
一名主治太医回过神来,立刻说道:“肯定是跟着院正的那名医士偷偷在药中加了这个东西。”
又一名主治太医:“难怪他听说王爷咳血后神色不自然了,还连忙告了假。”
戴权一跺脚:“那还不去抓人.”
荣国府,贾赦院。
大书房
贾赦没有像往日那般吃酒寻乐,此刻正神情肃穆的坐在书案前抄写佛经。
书案上,一支藏香浮着袅袅青烟。
半晌,贾赦放下笔,拿起那卷经文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放在一边的匣子里。
这时,门外传来了焦大的声音:“大老爷,焦大回来了。”
贾赦:“进来吧。”
门咔呀一声开了,焦大走了进来,走到书案边,对贾赦说道:“人已经处理了。”
一片沉默。
焦大:“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再说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不到半个月就为家人赚了几十辈子的财富,值了。”
贾赦思索片刻,问道:“没问题吧?”
焦大:“没问题,这咳血的毛病会一直跟随着他,能活过五十都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贾赦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人的家小?”
焦大:“二爷在江宁有几处庄子,用船送到那边去了。”
贾赦慢慢闭上了眼睛,说道:“这件事太凶险了,绝对不能留下一点隐患。你带人骑马追上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焦大一震,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答道:“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北静王府后花园
今天的太阳很好,北静王背着一只手在石径上走着。
王府长史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场刺杀案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北静王也成功降低了太上皇的怀疑,这让北静王松了一口气。
然而南边又传来了坏消息,杨凯武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率领盐帮余孽突袭了北静王在衮州府的工坊,杀死了所有的守卫,焚毁了工坊,将工匠和火器洗劫一空,好在他们没有发现埋藏火铳的地库。
在两淮,杨凯武联合白莲教的张雪生不断地蚕食水氏一族在漕帮中的势力,对其他依附漕帮的势力进行打压和吞并。
如今双方算是撕破了脸,就差直接火并了。
水溶十分的烦恼,一边又不甘心被杨凯武将这些势力从自己手中抢去,一面又担心动静闹大了会招来朝廷的注意。
驻扎在扬州的那一万江南大营精兵可一直等着皇帝的旨意呢。
水溶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放弃漕帮?”
长史一惊,连忙答道:“回王爷,一旦没了漕帮,满清人就会立刻将咱们给卖了。”
水溶:“你是怎么想的?”
长史想了想:“和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只有闹开了,满清人才会转过头来求王爷。”
水溶:“怎么说?”
长史诡秘一笑:“白莲教和盐帮是朝廷明旨天下的逆贼。”
水溶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我怀疑满清人会在草原吃大亏。这样一来,朝廷就能腾出手来收拾漕帮了。没了外部的支持,漕帮掀不起大浪来的。咱们要保存实力,以待将来。”
长史点了点头。
“王爷!”远远地,管家兴奋地摆手,气喘吁吁地跑来:“好、好消息忠顺王被人下毒了!”
水溶一惊:“怎么回事?”
管家:“具体还不清楚,只知道忠顺王被太医院的人下了毒,心肺落下了炎症,会咳血好不了的那种,就像,就像肺痨。”
水溶:“当真?!”
管家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因为这件事,太医院院正被下了提刑司大狱,禁军正在搜捕逃走的那名医士。”
长史唏嘘道:“好好一个武将就这么废了。”
水溶笑了:“好手段竟直接废了皇帝的一条手臂,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管家:“这下步军统领衙门的差事该空出来了。”
水溶收了笑容:“去将义忠郡王请来。”望着远方的天空,喃喃道:“皇帝的敌人不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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