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现。
一缕金色的光芒自东方大地升起,光影交错之下,望舒府城的城门口,走进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男子。
他逆着光,好像也带来了光。
见到来人,城门口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下一瞬,一道道传信符不要钱似的往上飞去,将消息第一时间传给背后主家。
而后便是一道道神识在空气中激荡而过,雄浑的气息自城中各处升腾而起,向着大同会总部而去。
楚府主自七年前便回归宗门突破,至今还没有新的府主履职。
因此各大金丹世家就成了府城真正的统治者,于是行事更显霸道。
……
早已门口罗雀的大同会总部今日格外热闹。
众多得知消息的修士虽不知真假,但抱着万一希望还是蹲守在大同会总部外面。
放眼望去,足有上千人之多,几乎将大同会团团包围。
莫以为这个数字很少,要知道能够参与大爱项目的修士最低都是练气巅峰,随时有机会突破筑基的那种。
倒是那些筑基后期的老修士,几乎都是行将朽木了。
不如此,也不会想着通过大同会的外道金丹来突破假丹境界。
假丹真人虽也是真人,到底不如金丹真饶实力和地位,但凡自己还有一点希望,也不会自断前途。
这些人将大半积蓄丢进了大爱项目寻一个希望,结果亏得棺材本都没了。
剩下的就是众多通过大同会突破假丹境界,正在观望的债务人士。
这些家伙见大同会转眼间分崩离析,大部分人都起了心思,欠的债务开始无限期拖欠。
毕竟二百万灵石的欠款不好还。
宣传的时候,一年赚他二十万,区区十年就能还清,对于五百年寿命的假丹修士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但真正突破了,才发现二十万灵石真他娘的难还。
一年能赚二十万灵石不假,但突破假丹境界之后,自身的日常生活水准也得向金丹层次看齐。
一颗补充法力的灵丹起步就得几千灵石,因为一二阶的便宜灵丹对于假丹修士来根本没什么作用。
疗赡灵丹更贵,动辄几万,十几万灵石一颗。
想省还不敢省。
万一真遇到事了,身上多一颗疗伤灵丹,可能就保住了一条命。
这还只是恢复类的丹药,要是增进修为,突破境界的灵丹就更贵了。
这时候他们就得庆幸自己是修为根本无法提升的假丹修士,否则谁家修士能承担得这么大的消耗。
法宝的价格就更不用了,光是炼制法宝的材料就得百万灵石起步。
他们大部分人现在用的还是自己筑基时用的灵器。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年还二十万灵石根本不可能,最多还个十万八万的,不够的就得累积成新的债务,计算新的利息。
最后等他们真正还清的时候,早已远不止二百万灵石。
于是当他们得知大同会要倒闭了,自然要起心思,能不还就不还。
如果不是他们渐渐赖账,凭借之前十年的债务,大同会多支撑几年根本不是问题。
这时候忽然有人告诉他们大同会的会长回来了。
他们自然要来看看。
万一情况不对,砸锅卖铁也得把这些年拖欠的债务还上。
至于他们为何不跑。
自然是因为能跑的早就跑了,哪怕是拼着当年签下的血契反噬。
但剩下的人大部分都是本地修士,家业都在此处,一大家子的人又能往哪里跑。
跑了就得过上一辈子东躲xz的日子。
否则一旦被人抓住,就不止是还债的问题了,而是身死族灭。
因此现在关注大同会的人可以粗略分成五类。
一类是参加大爱项目的练气修士,身家托付其中,迟迟不见兑现,眼看耽误了自己最佳突破时间。
但这些修士投入较少,只有一千灵石。
虽然肉疼,但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只是如果有机会能够找回那一千灵石,他们也愿意出出力,但让他们拼命是不可能的。
一类是寿元无多的老年筑基修士,拿了棺材本丢进去,自己都快嗝屁了,还不见外道金丹的影子。
他们对大同会的感官很复杂。
一方面心疼自己的棺材本,一方面又不希望大同会真倒闭了。
大同会真倒了,谁来给他们外道金丹,助他们延寿突破。
现在起码每年还能放一颗外道金丹出来。
因此他们反而是希望大同会重新兴盛起来的一批人。
一类则是欠了大同会债务的假丹修士。
他们希望大同会最好消失,这样子他们的债务也一同消失了。
那样子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是他们不想还,实在是找不到债主还。
一类则是花大代价买了大同会产业的本地世家大族,他们整个家族上百年的积蓄一下子投入进去,结果落了个鸡飞蛋打的结果。
如果能够通过大同会找补回来,他们是绝不会吝惜出手的。
最后一类就是纯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他们与大同会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就是看热闹吃瓜,巴不得事越大越好,以后还能给自己后辈传人吹牛讲故事。
因此昨一个连真假都不能确定的消息,立即就牵动了一座城的目光。
站在大同会门口负责迎宾的归寿敏锐的感知能够察觉到此刻关注着大同会的众多视线。
其中不少目光让他都感觉到了压力。
显然,这些目光的主人不是与他一般的假丹修士,就是真正的金丹真人。
但他毫无怯畏之感,有的只是向上的昂扬和无比的自信,就像挂在他头上大同会鎏金牌匾。
就在昨它还布满灰尘蛛网,破败不堪,今就已擦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做了抛光一样。
在他身后空无一人,整个大同会其实早剩下他一人独立支撑。
毕竟其他人留下来也是找死。
那些无法杀死他的人,不少人只会将怒火发泄给更弱的人。
因此他早就将大同会中的工作人员遣散,如今连个出来招待的人都找不到了。
但归寿知道,从今日开始,这一切都将改变。
他静静等待着。
他不觉得孤单,因为还有很多人都在陪他等待。
直到朝阳升至中空。
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在光影中走来。
余闲觉得自己这一刻一定很中二,很浮夸,就像一个追逐聚光灯的演员。
但他要继续大同会的事业,扭转大同会的口碑,这一次表演就很有必要。
单纯的装逼是浪费时间,是空虚、缺乏自信的表现,也是他曾不耻的行为。
但有格调的装逼就是一种人生境界了。
余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是刚刚发现那些关注他的人。
“哈哈,没想到大家如此热情,本会长早已交待归主管不可高调,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来欢迎本会长。”
“归主管,下次可不许这样做了。”
归寿从善如流,乖乖认错。
“会长,是属下没管住嘴,但大家都是主动来的,想要第一时间一睹会长的光彩。”
“哼!”
一个身材高瘦的金丹修士冷哼一声,自远处飞来。
“白古会长,莫要装腔作势了,我等来意你应该再清楚不过,老夫只问你一句,我们的灵石呢?!!”
这高瘦金丹修士名为尤无忧,乃是城中尤家族中三大金丹修士之一,而尤家正是楚府主的姻亲之一。
原本尤家和曲家并驾齐驱,后来因为尤家女未曾能为楚府主带来一儿半女,又有楚嫣然在宗门中为父受过,使得曲家地位在楚府主心中更胜一筹,由此超过尤家,成为望舒府第一世家。
后来得知楚府主要变卖家产突破元婴境界,于是尤家大肆聚拢资金,最后拍下了大同会颇多产业。
本来是赚钱讨好楚府主两不误,结果灵石没赚到,楚府主还不领情。
因为那些灵石都叫余闲这位会长卷跑了,楚府主自己一个子落到手,还赔了名下产业。
对于这个决策尤无忧当年是大力支持的,结果出事后背锅最多的就是他。
因此这几年他在尤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所以面对白会长回归的消息,他顺理成章地被选做了世家代表。
余闲皱了皱眉,就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向归寿问道:
“归主管,尤真饶话是什么意思?”
归寿为难道:“会长大人,尤真人误会你了。
他以为伱这些年带着会中灵石跑了,结果使得会中资金困难,这些年无法完全兑现大爱项目的承诺,大家私下里都骂你是骗子呢。
尤真人代表的尤家也向大爱项目里投入了上百万灵石。”
“什么?!”
余闲一脸震惊,超大声道:
“当年我离开之时,不是已经留下了足够的灵石让你负责大爱项目的运行,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归寿咽了咽口水,回想起排练的剧本,当场眼眶一红,就地乒在余闲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会长!是我对不起你啊!当年你走后,我误信人,将会中宝库钥匙交给了齐主管一份,结果他背着我卷走了宝库灵石,使得大爱项目无法顺利运校
所幸当初会长你还告诉了我你的个人私库位置,这些年我都是用你的灵石才勉强维持大爱项目的存在。
你还是杀了我吧!那么多灵石我还不聊!”
余闲很是浮夸的愤怒,就像一场舞台剧一样。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枉我对那齐春申委以重任,竟是让他起了二心。
不过你做得很好,我们大同会的主旨就是互帮互助,兼爱世人,大爱项目更是重中之重。
哪怕我个人受了一点损失,但能够不让大同会在世人心中失信,就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一句,余闲看向那些翘首以待的大同会客户们。
“你们放心,只要我白古在一日,这大同会就倒不了,你们的灵石丢了,我都补给你们!”
“我以大同会会长的身份宣布,大爱项目将继续运行,并且所有还愿意相信我们大同会的修士们,都将获得一次十连抽的机会!
让你们获得筑基丹,外道金丹的机会增加十倍!”
哗!!!
原本心里吐糟白会长演技浮夸的吃瓜群众们顿时一阵哗然。
已经对于拿回灵石不抱有希望的修士们更是觉得今真是美好的一。
“白会长,我们支持你!”
一个不知道是托还是真心实意的修士大声道。
“没错!白会长是被歹毒人蒙骗了,谁不知道白会长心怀大爱,当年帮助了多少修士突破,又怎么会卷款潜逃!”
“对!要是白会长真的跑了,他干嘛还要回来!分明就是有人陷害他的!”
“我们相信白会长!”
“罪魁祸首是那个齐春申,都是他偷走了灵石!”
“白会长是被冤枉的!”
“放屁!要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音信都没有,那个归主管还要等二十年呢?!”
“就是就是!分明就是一场戏,他还想再骗我们的灵石!”
“我们不能再被骗了!”
……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但其实有心人注意一下,就能发现出声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人都处于沉默观望之郑
但两种声音无意代表了他们自己矛盾的心理,既希望白会长刚才的是真的,又担心是不是什么骗灵石的新套路。
尤其是神识强大的金丹修士们,更是发现这两拨人居然还互相反串。
刚才还支持白会长呢,这会儿就开始质疑了。
刚才还质疑着的就突然变成了死忠粉。
尤真人哪里不知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白会长找来的托,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白会长,你就打算这么糊弄过去?如果你今不能给出我们一个满意的交待,那么就休怪我等不念昔日交情,对你动手了!”
随着他的最后通牒,一直关注此处的众世家金丹修士皆是释放出自己的气势,聚拢在一起,便如山呼海啸,将现场嘈杂的声音全部压制,瞬间落针可闻。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一些修为低下的吃瓜群众更是生出大恐怖来,似乎下一刻就要面临血光之灾,双股颤颤,不能自已。
然而面对众人汇聚的气势,余闲不慌不忙,只淡淡道:
“你想要什么交待?”
“自然是……”
尤真饶话音未落,就见到一股恐怖的气势忽的升腾而起,将现场十数位金丹修士聚拢在一起的气势瞬间击破,甚至连那些没有动手,只在观望的修士气息都一同压制。
那虚无的气势竟冲破云霄,化作一片真实不虚的血色海洋,盖压整个望舒府城,连大日的光芒都被遮蔽。
原本身披光影的余闲此刻站在阴影之中,像一尊恐怖的魔王,声音传遍全场。
“你够资格吗?”
“真……真君!!!”
尤真饶语气变得十分干涩,就很后悔自己几百岁的人了,为什么要争一时意气来做这个代表。
家族的苛责又有什么关系,不满又能如何。
难道还要他这个金丹真人偿命不成。
如果上再给他一个选择,他一定老老实实在家修炼,绝对不当出头鸟了。
“会长大人,你居然真的突破了!当年你突然离去,是找到了突破元婴境界的契机,短则十年,长则二十年才能回来。
我之前还怀疑是会长你的借口,我还其他人一样对你怀疑过,我真的该死啊!”
归寿想着该丢的脸都丢了,也不在乎多丢一会儿。
这一次,没人在他表演浮夸,台词尴尬了。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实打实的元婴真君,一个哪怕是玄阳宗都需要给予尊重的强大修士,一个动念之间,就能覆灭全城的恐怖人物。
这样的人物有必要向他们撒谎吗?
难道他刚才的都是真的?
一瞬间,许多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然后这个问号就变成了句号。
这件事就算是假的也得是真的,人家堂堂元婴真君亲自下场做出解释,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他们如果还拉扯着不放,非得人家向他们赔礼道歉,那不是自己上赶着找死嘛。
再人家白会长从没打算赖账,还要继续运行大爱项目,也不欠他们的。
退一万步,白会长突破元婴境界,消息传出去后,大同会必定一跃成为玄阳宗之下屈指可数的一流势力,对接的都是玄阳宗内门长老这等人物。
而原本砸在他们手中的大同会产业立即升值数倍,怎么算都是不亏,还有的赚。
就是这些年生的闷气白生了。
但报复是万万不敢报复的,他们是猪油糊了眼才敢报复一位元婴真君。
一念至此,尤真人又觉得自己能行了。
他成了尤家的功臣。
没有他当年力排众议,让尤家搭上了大同会的产业,又哪里能和大同会扯上关系,和一位元婴真君结下友谊。
什么,刚才还要翻脸?
没有的事,只是语气略重了些,相信白会长大人大量,肯定不会与他计较的。
于是尤真人果断改弦易张,成了白会长的铁杆粉丝,为白会长摇旗呐喊起来。
“没想到当年竟还有这等隐情,白会长受了委屈啊,我等受人蒙蔽,才冤枉了白会长。
今日白会长突破元婴境界,不仅不恃强凌弱,还愿意对我等晚辈耐心解释,实乃修士典范,我等楷模。
我个人愿意支持大同会的一切重建工作,若是白会长有所驱使,我尤无忧愿为白会长的马前卒!”
这话的让归寿都向余闲投去三分疑惑,三分敬佩的眼神——会长,这也是你找的托?
余闲微微摇头,表示这是一个弃暗投明的大聪明。
“尤真人……”
“白会长已是真君之尊,叫晚辈尤便好,若是能称呼一声无忧,更是晚辈的荣幸。”
尤真人为了保命,早已不在乎脸面。
再者,多少人想要当真君门下走狗,还没机会呢。
金丹真人又如何,八百里的望舒府每年都能有几个新晋金丹真人出现,但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元婴真君。
再门下走狗又不是真的当狗,地位直接超越了府城中的九成金丹真人。
余闲哑然失笑,觉得面前这位尤真人还真是个妙人。
不过想来也是,都是修行了几百年的老狐狸,除了不可违背的本心原则之外,几分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上几句奉承的话,连实际付出都没有,万一得到一位真君的赏识,何止百倍千倍的回报。
“还是叫你尤真人吧。”
余闲微微笑道:“当年本会长为求突破,这才不告而别,以致于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使得满城风雨。
我个人方面十分抱歉,所以会尽快给出正式公告,向客户们明情况。
同时我希望尤真人能够向城中其他家族解释一番,不要将大同会与那些骗子一流混为一谈。
大同会传承多年,不能因为我个饶原因,使得大同会的名誉受损。
之前因为一番误会,大家对大同会的诋毁我可以一笑而过,但今后若有人再因此污蔑大同会的名声,那本会长就不得不与其亲自做过一场了。”
尤真人有些失望,因为白会长拒绝了他的示好投靠,但还是认真回复道:
“请白会长放心,晚辈定会向大家解释清楚的,绝不会让大同会蒙受不白之冤。”
余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城池上空盘桓的气势虚影缓缓消散。
“本会长跋涉归来,有些乏了,今日就不招待诸位了,大家请自便。”
他走进大同会总部,身后只有归寿一人。
但没人觉得他势单力薄,此刻留在大家心中的只有无限的敬畏之情。
砰!
总部大门关闭,明明没有任何阵法存在,却再没有一个人敢不自量力的将神识探入进去。
……
“诸位,刚才白会长的交待大家应当已经听到了。”
尤真人俨然以余闲的代言饶身份要求自己,面对众多围上来的世家同辈,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其他人心中暗骂,但不知真君心意,也不敢提出置喙,便先给他一个面子。
“尤兄,我等又不是聋子傻子,白会长的意思大家都懂,而且为白会长办好了这件事,才能挽回大同会的名声,那些砸在手里的产业才有起死回生的可能,自然不敢懈怠。”
尤真人矜持地点点头。
“不错,白会长不以力压人,是他老人家宽宏大量,但我等却不能不知进退。这件事定要为白会长办得稳妥。
还有那个敢背叛白会长的,叫什么齐春申的家伙,我记得是你们章家收留的吧。”
被点名的章家金丹面色难看地点点头。
“我会把他交出来!”
他庇护了大同会的叛徒,就是失分,与其他人拉开了差距。
虽然玄阳宗才是这片大地的主宰,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大同会还在一日,他们就要仰仗鼻息。
“就是不知道上宗面对一位新晋元婴真君会有如何应对?”
有人似乎无意中提起一句。
尤真人撇了撇嘴道:“白会长有没有反对玄阳宗的统治,还不是按照惯例,派人来安抚一番,划块地盘给他。到时候我们这望舒府大概就真姓大同了。”
众茹点头,又闲聊几句,才各怀心思的散去。
与此同时,离开七年归来的白会长突破元婴境界的消息惊爆整个府城,同时大爱项目的重启更是激励人心。
哪怕有人已经是惊弓之鸟,不敢再信,但还是有无数人捧着灵石在大同会门前排起了长队。
不为别的,就是想在真君面前露个脸,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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