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个四十多岁,身穿深色员外服的富态员外近乎连滚带爬地冲来。
丁供奉看了眼余闲,见其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便有了数。
唰!
一滴血珠飘飞。
吴子义捂着喉咙,瞪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竟会就这么死了。
“儿啊!我的儿啊!”
富态员外扑倒在地,抱着吴子义死不瞑目的尸体,号啕大哭。
原本还有几分怨气的吴家仆人见自家少爷这副模样,忽然就心里平衡了。
他们失去的不过一条手筋,少爷送的可是一条命啊。
员外的哭声终于惊动了内舱的其他人。
就见一个正拉着王妃有说有笑的中年贵妇人从内舱走出,见到这副情景,先是一呆,然后勃然变色。
“老爷!是谁?!谁杀了我的儿子!”
“余主管,出了什么事?”
王妃一本正经地问道,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避嫌的。
余闲轻描淡写的回道:“丁供奉见有人强抢民女,心有不忿,怒而杀之,小事罢了。”
王妃看着地上一家三口相拥哀嚎的模样,目露不忍之色。
但她这种女人好就好在,当家男人要做什么,她哪怕心中有什么意见,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伤了男人颜面。
既然余闲说了是小事,那就是小事。
于是她便退后半步,落在余闲身后,不再过问。
丁供奉一脸懵逼的看着余闲。
‘不是你让我杀的嘛。’
余闲回了个眼神。
‘就说是不是吧?’
丁供奉点点头。
‘主管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员外伤心哭嚎了好一阵后,才红着眼,咬着牙道:
“余主管,吴某刚才已经叫了剑下留人,为何还要下死手?”
余闲轻轻哦了一声,答道:“没太听清楚,吴员外刚才叫了吗?”
他看向丁供奉,再问了一遍:“叫了吗?”
丁供奉摇摇头:“我没听到。”
“你?!”
吴员外当即大怒。
但还没等他发怒,就听余闲道:
“吴员外,本主管刚才考虑了下,这船上住着王妃,你们再在船上,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这样吧,这艘粮船我买下来,你们再另寻他船。”
说着余闲从腰带缝里摸出一枚铜板。
铛的一声掉在地上,滚到吴员外面前。
“这一文钱就当本主管的船资,不知你是否同意?”
子不教父之过。
养个儿子养成这样,没有顺手一并宰了,都是看在吴员外献出这艘粮船的份上。
吴员外脸色骤然间铁青一片,连儿子的死都暂时抛到脑后。
“余主管,你不要忘了,这是我吴记的船!”
“这是百宝楼的船,也是福王府的船,独独不是吴记的船!”
余闲眼眸低垂,压力油然而生。
“吴员外,钱,你收还是不收?”
吴员外抱着儿子的尸体,哪还顾得上生气,只呆呆看着地上的一文钱,好半晌才道:
“余主管,求求你给我吴家一条生路。这孽子惹怒了你,是他死不足惜,只求您不要迁怒我吴家。”
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但船没了,吴家短时间可找不到第二条船,到时候叛军攻入城,全家都可能性命不保。
“你可以问问你死去的儿子,易地相处,他有没有给过别人生路?”余闲冷笑道:“哦,我忘了,他已经回答不了你了。”
“所以伱要自己体面,还是我给你体面?”
吴员外陷入艰难抉择之中,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保全吴家,就听到一旁妻子的嘶吼声。
“老爷,我们跟他拼了!拼了!什么狗屁王府,落毛凤凰不如鸡,现在还不是要求着我们上船,他们杀了子义,我要他们偿命!偿命啊!”
啪!
吴员外一巴掌重重打在贵妇人的脸上,怒声道:
“平日要不是你平日娇惯儿子,怎会惹出今日大祸!给我闭嘴!否则今日我就要将你休出吴家!”
贵妇人当即呆住,摸着自己的脸,不敢在说话了。
吴员外捡起地上的一文钱,艰难抱起儿子,失魂落魄道:
“余主管,这船是你的了。”
他刚刚还在畅想着搭上王府的大船,以后还能东山再起,这会儿就梦醒了。
恰在此时,吴家管事吴六正好高高兴兴带着姑娘家人上了船,他还没来得及邀功,就被吴员外一声令下拿住,准备给儿子陪葬。
连他儿子都看不好,活着还有什么用。
吴家连带着几房妻妾,儿女,丫鬟护院以及部分家属,总共有五六十号人,这会儿全都被灰溜溜地赶下了船。
丁供奉看着吴家狼狈的一行人,抹了抹自己的脖子,示意要不要斩草除根。
余闲摇摇头:“吴员外是个聪明人,既然拿了钱,就不会再想着报复,为了一個儿子赔上整个吴家不值得。
再者说,难道王府会怕一个吴家的报复?”
“去看看东西全搬上来没,准备启程。”
“是。”
丁供奉闻声退下。
余闲看着河岸上仍在上演离别惨剧,忽的自嘲一笑。
“本主管心善,看不得这些,也实在救不了你们啊。”
他有恻隐之心,怜悯之心,却不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去主动犯险。
不然的话,以他如今的修为,御使法器,借助地利,未尝不能一人守一城。
但那又如何,只会让他进入林家的视野当中。
到时候人家不说派来筑基大修,就算一个练气后期带着练气中期的小队,都足以让他身死道消。
说到底,他只是个自私的普通人。
就连刚才救下女孩,都是为了一种可笑的补偿心理,仿佛这样做就能让他好受些。
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
余闲有些意兴阑珊地转过身,对着地上仍旧跪着女孩一家人,除了女孩之外,还有一个小男孩和一对中年男女,应该是女孩的父母和弟弟。
“船会一路北上,你们若是准备投亲,哪里想下船了,就与我说一声。”
“恩人大恩大……”
女孩一家还未说完,就被余闲挥手打断。
“无需谢我,我救你们,与你们无关。”
不远处响起船员高昂的号子声,船收起铁锚,缓缓动作起来,开始出港了。
余闲回望着雄伟的昌宁城,好似看到了不久后烽火连绵的样子。
若再临故地,不知故人可在?
他叹息一声,回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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