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屈真理号】的投影出现在摩根眼前的时候,她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无形的浪潮在灵魂的海洋中翻腾,伴随着她的命令而咆哮或平静,灵能的意志如同蛛网一般散开,摩根傲慢地盘踞在自己脑海的正中央,经营着自己用思维与控制所布局起来的小小王国。
在蛛网的细枝末节上闪烁着一些最为微小的光点,那是现在,值得摩根偶尔将目光停驻于此的地方:赫克特、卢瑟、又或者是扎哈瑞尔。
这些人物对于摩根来说就像是一颗颗刚刚埋下的种子,他们在未来将会起到的作用值得她去投资,又或者提供一下帮助。
就比如说,当赫克特从暗黑天使的手术房间中走出的时候,他就会惊喜的发现:虽然萨比斯星系的事情他已经不再记得,但是那些与基因之母相认并同行的片段,却依旧清晰的保存在他的脑海之中。
而在这些微弱光点的左近,是那些更为闪亮夺目的个体,是更值得她去认真对待的一些目标:马格努斯、佩图拉博,还有阿里曼,他们要么拥有着她必须无时无刻保持敬畏的力量,要么在她的计划中暂且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
想到这里,摩根的目光扫过了她唯一的一件行礼,那是一个用玻璃所打造的植物培养皿,已经能看到青翠的嫩芽在灵能的催熟下一点点地破开泥土的保护,呼吸着同样被禁锢起来的空气。
摩根的思绪在这新生的生命身上停留了一小会,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蛛网之中,而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个比阿里曼等光点更为闪耀的个体:它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就盘踞在距离摩根自己咫尺的蛛网核心上,随时等待着她的检查。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个个体,哪怕摩根并不总是检查它,但这依旧无法掩盖它本身的重要性。
毕竟,它就是摩根【自己】。
银发的女士轻笑着,她伸出了自己意识的一角,点了点这个最为光亮的存在。
这光点晃了晃,又过了一会,它开始逐渐的变大,有了大体的轮廓,长出了头颅与四肢,变得与一个正常人类无异。
直到这时,覆盖在这个个体身上的光芒才渐渐消失,露出了原本的形象:漆黑的长发用金色的物件点缀着,披散在毛茸茸的大髦上,遮掩住了尖长的耳朵,以及那双同样狡黠的金色瞳孔。
她的身材丰满,用一席黑金色的女王华裙包裹着自己的傲慢,十指都被纯金的的利爪保护着,那上面点缀着深绿色的毒药与受害者那发紫的血液。
这是一位女王,一位看起来甚至比摩根本人更为奢靡,更为气度不凡的女王,她坐拥着自己的王国,理所当然地挥霍着子民的一切来满足自己的渴望。
摩根笑了起来,她靠在了椅子上,翘着自己的双腿,用一只胳膊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观赏起了眼前与自己坐着同样动作的女王。
【最近怎么样,赛米拉米斯?】
“一切顺利,都在按你的计划发展。”
她,或者说赛米拉米斯女王,开口了,她的声音比起摩根,要有着更多不可抗拒的傲慢与专断。
【啊,想也知道,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一点……那些暗黑天使来过了?】
“两个泰拉标准月前才离开,我按照你的吩咐,让他们探查到了他们应当知晓的那一部分的秘密,的确如你所说,当他们发现一些端倪的时候,便会迫不及待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毕竟,秘密才是暗黑天使的灵魂。】
【这些冰山一角足以让我的兄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这种细微的差错并不值得他去计较,毕竟比起情报,他肯定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当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了一些事情的时候,这些情报又会反过来成为开启下一步行动的楔子。】
“……伱就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么?”
【当然考虑过,我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失败后的结果与走向,但是那又如何?】
【即使是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我的兄弟看破了我的身份,把伤痕累累的我拖到我的父亲的面前,让他来裁定我接下来的命运。】
【毕竟,如果没有命令,我的任何一个兄弟都不会私下里处决一名基因原体,最起码现在,他们还不敢。】
【而我的父亲,在现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轻易地杀死一名基因原体,即使是已经被判为失败品的我。】
【毕竟,对于我的父亲来说,现在的我既没有对他的计划产生根本上的威胁,也没有被榨干最后的价值,再加上那些家伙无时无刻的盯视,他同样也没什么把握对我的思维再做什么了。】
【所以,最糟的情况又会是怎样呢?】
【我以一个狼狈的身份回到帝国,然后分到自己的军团,为了他的事业而厮杀与奔走,然后等待着那个时刻。】
【那个让我的父亲迎接挑战的时刻。】
【又或者被我的父亲软禁在身边,他大概率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浪费了,也会分散他的精力。】
【你看,情况最糟也不过如此,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刚刚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比这种情况糟糕千百倍的画面了,甚至可以说,我已经见过银河之中最糟糕的那几幕了。】
【只要站在谷底,那么哪怕再大的挫败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功。】
【或者说……你有更好的建议?】
摩根的目光伴随着低沉的笑音,打在了赛米拉米斯的脸上,而后者只是学着摩根翘起了腿,歪了歪脑袋。
“别把我当智囊,摩根,我没有那个能力与智慧,我只是你的一缕残魂,靠着你所留下的指令运转着,我唯一的额外作用就是作为你的镜子,任你倾吐心声。”
【是啊……】
摩根轻轻的打个响指,赛米拉米斯的面容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她又吹了口气,一切便回到了起点。
【毕竟,你就是我。】
【是我为了控制那个世界,而留下的一道思维的残魂而已,尽管我一直在加强你的力量,但是本质却是无法改变的。】
伴随着摩根的叹息,赛米拉米斯化作了一缕蹁跹的碎片,融入了她的思维之中,随后,她挥了挥手,这位纯黑色的女王便再一次的出现,一如既往地雍容华贵。
【我在你的思维中感到了力不从心,也许你需要一个帮手?】
“有时候的确会有些劳累,那些凡人完全跟不上我的思维,虽然不担心他们有什么不自量力的想法,但是我们的很多计划与改变也因此而推进缓慢。”
摩根伸出手,从自己的思维之海中剥出了薄薄的一缕,将它揉捏成了一个光团,慢慢的长出包裹的茧。
【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出世,也许我该为她想个名字,芝诺比亚怎么样?又或者是克娄奥佩特拉?】
“那些无关紧要,也许你该在意一下更为重要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也许需要一面新的镜子,毕竟我是无法随时随地跨越星海来聆听你的言语的,那样的消耗与动作都实在是太大了,会让那些顶尖的灵能者感觉到不对劲。”
【这一点,你说的倒是没错。】
“不是我,是你,这是你在前往冉丹前线之前留下的讯息,我只是负责在这个时间点将它说出来,而接下来还有一句更为重要的话。”
“你的目的,并没有忘,对吧?”
摩根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又一次地深呼吸着,再一次地将赛米拉米斯重新吸入了自己的灵魂之中,将她作为镜子的那一面剥离了下来,下一秒,一个新的光团便在她的手里成型了。
当赛米拉米斯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感到了让人愉悦的一种轻快。
“这个作为镜子的新人,你打算叫她什么?”
【阿塔兰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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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忘记我的目的。
我一直没有忘记。
【雄狮】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他太过谨慎、强大且理智了,与他的对抗会演变成无法预测和控制的可怕灾难,他的灵魂苦涩难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的剧毒之物。
他不是马格努斯,也不是佩图拉博,他比这些全身漏洞的家伙要强得多的多。
他无法成为猎物,他只能被靠近,却很难去被蛊惑。
但是,他可以成为【跳板】。
我的预感,我的本能,还有那些破碎的片段在一起告诉我,有一位原体将会彻底地离开大远征的舞台。
他的灵魂与一切将会成为一顿大餐,一顿真正的饕餮盛宴,马格努斯的灵魂碎片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他会【死去】。
然后成为我的餐食。
而既然是一位原体,那他的死刑一定包含有帝皇的意志。
那么在这帝国之中,又有谁会被帝皇派去进行真正的【死刑判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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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狮】会成为刀叉。
我的刀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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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不屈真理号。”
扎哈瑞尔摘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快乐面容。
“虽然我之前可能说过,但是还是请我再重复一次,你一定很优秀,摩根女士,不是所有凡人都能得到允许或者批准,踏上这艘充满了荣耀历史的战舰的。”
“除了帝皇的座舰,不屈真理号就是银河中最强大的力量了。”
扎哈瑞尔的声音中带着欢快,但是他的欢快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当他们刚刚离开甲板,走进战舰的回廊的时候,一位暗黑天使便从阴影中现身。
这位庄森子嗣穿戴着一套古老的MKⅡ型动力甲,象征着泰拉统一战争的涂装被摆在了肩甲上最醒目的位置,而在肩甲的其他地方则是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勋章、绸带与象征着胜利的荣誉标记,多到了动力甲那一双巨大的肩甲都放不下的地步。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向前一步,站在了扎哈瑞尔的面前,阻挡了他继续向前进的脚步。
欢快的卡利班人愣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他向摩根道别,便转身离去了。
然后,老兵的目光移到了摩根的身上,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了她一样,便推开了一间房门,走进了另一条回廊之中。
摩根跟了上去,他们在明亮的通道中不断地变换着路线,耳边偶尔传来隔着墙壁的声音,银发女士的耳朵能够捕捉到那些是凡人船员的话语,他们在那些明面上的走廊上谈天说地。
两位沉默人士的无声跋涉持续了大概半个泰拉标准时,直到摩根跟随着这位死寂的向导拐过了又一个转角的时候,她的视野在一刹那间开阔了起来。
那是一座竞技场,一座对于两名角斗士来说过于宽敞的地方,它有着纯黑色的大幕与暗青色的地板,在最边缘的地方摆放着武器架,放着那些可能比摩根现在的样貌还要高大的武器,她能看到大剑、长矛与盾牌,而在这些武器的武器,还摆放着一下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物件。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在那座伫立于竞技场中央的巨大【雕像】面前,这些都不是重点。
暗黑天使的身影已经再一次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而摩根在短暂的停留后,便慢慢的走向了竞技场之中。
而当她正式迈进去的那一刻。
【雕像】活了过来。
就仿佛从远古的沉眠中苏醒一般,他缓慢地抬起了头,开始了呼吸,温度似乎也变得寒冷了起来。
摩根只是看着他。
她看着那过于巨大的影子,看着他手中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巨剑,看着他纯黑色的盔甲与披风,她知道,这金属所包裹住的是比金属更可怕的东西。
而就在她短暂思考的时候,【雕像】的一只手端起了自己的大剑,插在了一旁,他发话了,声音如同冰冷的闷雷。
摩根抬起头,她等待着话语,等待着她的兄弟——庄森,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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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我。】
他说。
【尽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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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没有说话,也没有应答,她只是挥起了自己的法杖,一道足以杀死任何阿斯塔特的风暴便席卷了这个空间。
而庄森则是沉默着,拔起了自己的大剑,仅仅是荡起的气浪就足以割断星际战士的咽喉。
在这一刻,冉丹的战斗月亮上的那一幕已经彻底成为了无尽岁月中的破碎倒影。
而眼前这沉默的厮杀,才是这一对同样致命、同样无情、同样可怕、堪称镜像的血亲兄妹,真正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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