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命人将棋盘抬了上来。
何璋一掌打碎棋盘,从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什么?”
“明黄锦云,这是朝廷的信。”
高举着信封的何璋道:“没错,就是朝廷的信。李相夷当年拒绝朝廷的收编,朝廷便写密信给单孤刀,让单孤刀取代李相夷的位置,做四顾门门主。单门主自然不答应,便把这信,封在青石棋盘当中。可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李相夷,于是他想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何璋道:“李相夷早就想毁了和金鸳盟之间的约定,一统江湖。可他是正道盟主,带头引战自然不妥,于是他就让单门主去送死,以此为由大举进攻金鸳盟,想将其铲灭。如果他的计划成功的话,他心中的两个麻烦,就一起解决了。”
“只可惜啊,苍天有眼,人算不如天算。”何璋说完,又朝刘如京道:“刘如京,我问你,那天晚上单门主去落雁岭,你我一同在院内当值,你可曾听到,他和李相夷之间的争执?”
没听到刘如京的回应,何璋讽刺道:“怎么了,到现在不敢说了?”
“有何不敢,我确实听到他们两个,因为朝廷之事而争执。”刘如京道:“李门主曾言,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但不能没有他。”
听到这样的话,方多病也愣住了。
何璋大声道:“我为何沉寂十年,是因为李相夷的名头太大,我无处伸冤。今日,借着四顾茶会,我何璋恳请肖门主,将李相夷的牌位,移出天下英杰殿。”
刘如京怒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他敢害死自己师兄,我就敢让他遗臭江湖。”何璋大声道:“我就要李相夷,滚出天下英杰殿。”
一时间,群情激奋。
石水当即拔剑,“我看谁敢动门主牌位,我让谁脑袋搬家。”
“一群乌合之众,四顾门是李相夷一手创建,我看你们谁敢胡来。”方多病怒道。
啪啪啪。
一道掌声,突兀想起,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变。
众人忙朝掌声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道丰神俊逸的身影,看到他后,方多病也有点惊讶,“沈皓峰,你怎么来了?”
沈皓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走了,方多病,再不去市场,菜就不新鲜了。我原以为这茶会能说出什么名堂,原来不过是编编故事。李相夷要是知道他就是护了这样的江湖人多年,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不值。”
“一封旧信,若是不想被人发现,看完烧了就是,还需特意封存起来,难不成就为了今日?”一句说完,沈皓峰看向肖紫衿,“肖门主,慕娩山庄我前阵子来过,还顺带参观了一番李门主、单门主旧居。当时单门主房中,可没有这张棋盘。肖门主,为了今日的局面,苦心孤诣啊。”
这…
听到他的话,何璋和肖紫衿的神色微变,方多病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众人跟着议论纷纷。
“你休要含血喷人,这棋盘一直都在单副门主房中,你搬弄是非,究竟是何居心?”肖紫衿怒气冲冲的看着沈皓峰。
沈皓峰笑了,“肖门主,慕娩山庄住了这么多人,棋盘是否一直在单门主房中,很容易便可证实。肖门主,要找人来问问吗?”
肖紫衿脸色难看。
但沈皓峰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朝方多病招呼,“走了走了,买菜要紧。”
他的话音一落,何璋瞬间出手,一掌拍向沈皓峰,“扰乱四顾茶会,污蔑肖门主,就想这么拍拍屁股离开吗?”
“皓峰小心!”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道声音的主人是方多病,还有一人则是石水。
动手?
沈皓峰稍一挑眉,反身一脚,将朝他跃过来的何璋,一脚踹飞,擦着肖紫衿身边,撞断身后的柱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噗。”何璋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突然起来的一幕,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
四虎银枪之首的何璋率先出手,却在他手里连一招都撑不住,最关键的是,众人都没看懂,他这轻描淡写的一脚,为何如此轻易就踢中了何璋。
“我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但你们属实连让我跟你们不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沈皓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这次没人再拦着他。
那句连让他不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实在太伤人了,但看着何璋的惨状,没人敢跳出来反驳。
“石姐姐,我先走了。”方多病和石水说了一句,急忙朝沈皓峰追了过去。
石水点头,看着沈皓峰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这冤家,没想到武功这么好。但在看到肖紫衿时,她冷哼一声,迈步走了。
这场四顾茶会,因为沈皓峰跳了出来,完全打乱了肖紫衿的计划。如果他知道乔婉娩是因为他,而不是因为听到李莲花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取消了和他的婚约,他眼下恐怕会更加暴跳如雷。
在山庄门口,方多病追上了沈皓峰,“想不到你武功这么好。”
“没这回事,你知道的,我精通暗器。快点走吧,等何璋缓过气来,就要被他们识破了。”沈皓峰朝方多病催促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方多病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呢。”
……
他们在四顾门折腾的时候,笛飞声和李莲花也在闲聊。
“你失忆,是被信任之人所害。”李莲花朝笛飞声说了一句。
笛飞声有些意外,“我信任之人不是你吗?”
“……”
“除了我之外,还另有他人。”李莲花道。
“谁?”
李莲花摇头,“这目前恐怕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以你的武功,能害你的人,都是你身边的人。”
他们聊着聊着,苏小慵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方多病疯了。”
两人忙跟着她进了莲花楼。
一进去,李莲花就看到方多病在煎药,还同时煎了好几锅,不知道他在抽什么疯,李莲花连忙呵斥,“方小宝,你给我住手。”
但方多病却好像没听到,从砂锅里倒出一碗汤药端到笛飞声面前,“本少爷问到了医治离魂症的神方,来,趁热把药喝了,喝。”
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笛飞声没好气道:“你有病啊?”
“我有病?”方多病一下急了,“本少爷跑遍了附近所有的镇子,把偏方都要来了。你今天必须把药喝了,喝!”
方多病一激动,药撒了一些到笛飞声身上。
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笛飞声一把推开方多病的手,将药碗砸在了地上。
“你!”
见状,李莲花忙站了出来,充当和事佬,“阿飞,你也不用怪方多病,他今天虽然有点反常吧,但买的药也都是真货。方小宝,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意,但这个阿飞啊,他真的不是离魂症。喝药也是没有用的,你要是真的想帮他,就得想想其他办法,知道了吗?”
“我没想帮他,我…”方多病犹豫了一下,“我只是想让他想起来,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么说,李莲花立马猜到,这小子是受了四顾茶会的影响,但这会儿沈皓峰不在,李莲花一时也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开。”方多病推开笛飞声,走了出去。
晚上。
笛飞声他们都吃完饭离开了,李莲花拿了壶酒走过来,“方小宝,连晚饭都不吃,去四顾茶会听闲话听饱了是吧。哎,可惜了这么香的饭菜,还有这镇上打来的好酒。行,你要不吃的话,那我就自己来了。”
他刚把酒倒上,方多病就了过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这没头没尾的,我说的什么话?”
方多病道:“你说我师父生性凉薄,以至师兄弟不睦,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呀。”李莲花点头。
“那他会不会…”
“害你爹?”他虽然没说,但李莲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多病神色悲伤,“我可没这么说。”
“方小宝,你好好想一想,你爹呢逼你去娶公主,你娘断你的财路,那我问你,你会不会恨他们?”李莲花朝方多病问道。
“当然不会。”
李莲花道:“那不就完了吗,李相夷和单孤刀为兄弟为家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矛盾,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杀了自己的家人啊。你知不知道李相夷最喜欢的诗句是什么?”
“酒宁剩欠寻常债,剑不虚施细碎雠。”方多病回了一句。
“这世上不值得的事情那么多,值得的呢,就那么两三件,李相夷啊,又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算计上。”李莲花又替方多病添了杯酒。
方多病点头,“也是,我师父不会浪费这种功夫,我又何必钻牛角尖呢。何况就连沈皓峰都无比信任我师父,任凭旁人怎么说,都没有丝毫怀疑。”
嗯?
李莲花有些惊讶,但想到沈皓峰十年都不相信他已经死了,还在四处找他,又有些释然。
“这就对了嘛。”李莲花点头。
“李莲花,你说我师父有没有可能,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他的话音一落,李莲花险些被酒水呛到,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转到这上面,还猜的这么准。
方多病道:“你不用这么大反应,我不是乱说的,因为我还是觉得元宝山庄那位白衣大侠很奇怪,既然笛飞声没有死,说不定我师父真的还活着呢。”
“方小宝,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怎么可能呢,他这样一个爱慕虚荣、好大喜功的人,怎么可能偷偷摸摸的过十年隐姓埋名的日子呢?”李莲花道:“也不像他的风格啊。”
“也是,我师父不可能这么没骨气,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的。”方多病说了一句。
……
隔天。
方多病又开始忙活他的字画。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李莲花道:“方小宝,这么多字画,你都要搬去镇上吗?”
“这字画越多,声势才会越大,玉楼春才容易注意到我们。”方多病道:“愣着干嘛呢,赶紧帮忙搬啊。”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不然你让阿飞去卖艺,可能比你来的更快一些。”李莲花一脸嫌弃。
拿着画卷的方多病有些不服气,“就他?”
“有封来信。”
他们说话的功夫,苏小慵拿了封走了进来。
方多病问道:“谁的信啊?”
“玉楼春。”
“啊?”方多病懵了,“这展都没办呢,怎么信就来了。”
李莲花道:“看来我们想找他们,他们也想找我们呀。”
这信上邀请的,是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
不过沈皓峰他们都跟着一起了,按照沈皓峰的说法,玉楼春从天南海北邀请了六个人,彼此之间不一定认识。
到时候路上找找机会,看有没有办法李代桃僵,悄悄混进去,人多力量大嘛。而笛飞声更是说,不用管他,他自由办法混进去。
以他的武功,说这样的话,不算无的放矢。
李莲花没有反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四顾茶会上的事,方多病难得的也没有反对。
几人到了附近的驿站。
他们一进去,驿站的人就迎了过来,“列位,是租马还是雇车啊?”
“赏花。”方多病将手里的请帖递了过去。
对方在查验过请帖之后,让他们稍等,有很快去而复返,“几位贵客,请跟我来,马车已备好。”
他们一共准备了三辆马车。
“皓峰,你和小慵坐一辆。阿飞,你独自一辆,方小宝,我们坐一辆。”李莲花安排了一番。
听到他的安排,驿站的人没有提出异议。
等他们上车之后,马车当即开始赶路。
但听出声音不对,方多病探头出去看了一眼,朝李莲花道:“奇怪,他们两辆车怎么没有跟过来?”
这一点,在李莲花的预料之中,请帖上只邀请了他们,而玉楼春又全然没有让人知晓他的住处的意思,自然不会让他们所有人一起。
不然李莲花也不会这样安排了,他随口道:“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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