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
“需要老奴进昭仁宫,帮您知会一下霓凰郡主吗?”
日头缓缓西落,映照着宫墙片片金黄。
陆泽饶有兴趣的跟身边的高公公唠着嗑,直到高湛公公说出上面这番话。
皇帝陛下令这位大内的总管太监,引着陆泽找到昭仁宫。
陆泽则是以外臣不便入内廷寝宫的原因拒绝了登宫拜访,反而让高公公领着自己在昭仁宫附近转悠了起来,领略下皇宫大内的庄严与肃穆。
昭仁宫里服饰贵妃娘娘的太监宫女,都看见了陆泽二人。
这些人对于陆泽的面孔感到陌生。
可对于高高公公的脸,却绝对能够认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里,后宫风云起起落落,多少贵人来了又走。
唯独高公公,数十年如一日的久伴在陛下身边。
陆泽丝毫不介意这些人看到自己。
眼下的昭仁宫肯定发生着某些事情,若是寻常的时候,这些宫女太监怕是早早便进去通报,但今日的情况明显特殊。
陆泽转过头来,对身边高公公笑道:“不必再劳烦高公公,想来陛下那边还需要高公公伴与左右,本侯在这里等着霓凰郡主出来便是。”
高湛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高公公倒是觉得这位年轻的陆侯爷很不一般。
尤其是在与其相处的时候,高湛能够感觉到一丝丝久违的放松,在这深宫墙围里,哪怕是单纯的唠嗑聊天,对于大内总管高湛来说都是种极其奢侈的事情。
只是正当高公公准备离开的时候,在昭仁宫里却传来了吵闹的动静。
高湛停下脚步。
陆泽的眉头同时皱起:“还是劳烦高公公进去帮忙通报一声吧。”
“侯爷客气,不麻烦的。”
......
此刻的昭仁宫院落里,霓凰郡主直接一掌将位面色虚浮的公子哥打了出来。
郡主的眼里满是冷冽之色,遥遥望着台阶之上,越贵妃与太子殿下两人神色均无比紧张,越贵妃急忙道:“霓凰,是本宫看你不胜酒力,让司马雷公子扶你下去歇息,你怎能下如此毒手?”
太子殿下看着躺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太尉公子,只感觉母妃这番话极其耳熟。
这不是之前在大殿的时候,北燕使团的人对陆侯爷说的话吗?
而在刚刚被越贵妃盛赞的司马雷,这时连郡主一招都没有挡下来,半倒在地上口吐着鲜血,不同于在大殿上的交锋,现在的霓凰郡主明显是不留余力的全力出手。
南境女帅的武功本就是在生死沙场上磨炼出来的,此时全力出手,绝对不是一般未历战阵的人所能想象的厉辣,司马雷距离郡主实在太近,躲闪不及直接重伤倒地。
霓凰郡主冷冷的哼了一声:“娘娘宫里的酒可真烈,仅半杯入肚就使人神志不清。”
郡主朝着昭仁宫大门所在方向快速掠去,沿路试图阻拦她的宫人们被打得人仰马翻。
越贵妃知晓今日事情未成,后面便会有无数麻烦接踵而至,得罪云南穆王府事小,贵妃娘娘联合太子殿下以这般手段对付为国立下无数战功的霓凰郡主,绝对会令大梁军方震动。
事情如果真的闹大,哪怕是皇帝陛下都会撕下和善的那面,展露帝王的雷霆手段。
越贵妃终于有些后悔。
同时心里已经对谢玉那个家伙骂上了天。
什么情丝绕?
竟然是这般的不济事!
霓凰郡主除却最开始的时候眼神迷离几分,现在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又像是中毒?
眼看着郡主距离大门位置越来越近,昭仁宫内的精锐侍卫此刻终于出动。
数十名侍卫将郡主团团围住,内圈手执钢刀,外圈竟架出了弓箭。
太子殿下萧景宣此时真是左右为难。
偷鸡不成蚀把米。
霓凰郡主乃是征战沙场杀伐之人,一般场面镇不住这位南境女帅,可若是真的乱箭齐发,将这位在金陵城里正火热的择婿大会女主角射杀在在昭仁宫内,那怕是真会出大问题。
但若是不困住郡主,被郡主突了出去,后面的事情一样会闹得不可收拾。
太子殿下左思右想没有万全之策,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母亲。
遇事不决,只能问妈。
只见越贵妃艳丽的红唇微微抿了起来,瞬间从齿间迸出了两个字:“放箭!”
太子大惊:“母妃!”
“放箭!”
“死人不说话,我们才有说话的机会。”
太子瞬间一凛,立即向前赶了几步,高声道:“郡主酒后失智,暴戾之气发作,欲行刺母妃,立予射杀!”
面对郡主,这些侍卫们犹豫了片刻。
可毕竟太子是他们的主子,还是快速的搭箭入弓。
一时之间,箭矢如雨。
此刻,有下人赶来通报。
太子殿下一脚就把那位来通报的太监踹了个跟头:“混账东西,找死吗你?”
太监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禀报太子、娘娘,高高高...高公公来啦!”
“什么?”
“高总管来了!”
越贵妃心头一凉,只感觉有股绝望的寒栗从心间穿过。
高湛怎么这时候来了?!
但越贵妃只思虑片刻,快速就恢复了镇定。
她第一句话就冲着在旁失神的司马雷道:“你马上从后面出宫,记住,今天你根本未曾踏入昭仁宫半步!”
司马雷呆滞不已,有些茫然无措的左右看看。
太子上前,一巴掌将其呼醒,
司马雷在醒神之后,一溜烟地向后面跑去。
越贵妃随即快步的走下台阶,箭雨已经停下。
霓凰郡主看起来是摇摇欲坠。
正在越贵妃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郡主直接一口鲜血喷出,冷笑道:“娘娘巧舌如簧,先是以同乡之谊令我心生亲近,拉拢不成便以迷酒强迫,后又想将我射杀在这昭仁宫。我穆霓凰在沙场上见识过无数阴谋诡计,却远不及你这毒妇半分。”
“娘娘此刻不必多言,到时在陛下的面前,娘娘尽管说话。”
越贵妃胸口一滞,咬牙忍着没有变色。
今日这件事情呈于陛下面前,她自有无数说辞应对,但整件事里最不好处理的一部分还是霓凰郡主的嘴,越贵妃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郡主女儿家羞惭气傲,不愿将险些受辱的事公之于众,以免坏了她自己的清白名声。
但现在看起来,霓凰郡主本就不在乎所谓的清白名声。
看着不远处那张苍白但清傲倔强的脸颊,越贵妃不免有些走神,年少时的她,似乎也是跟面前的霓凰一样,骄傲明媚。
只是在嫁入皇宫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高公公没有料到他登昭仁宫的门会这般的难,而在走入内院的那道月亮拱门后,看着退却的侍卫、满院的箭矢以及摇摇欲坠的霓凰郡主,高湛是大惊失色。
“劳烦高公公,带我去见陛下。”
霓凰郡主瘫坐在地上,她的嗓音沙哑。
越贵妃这时看着高湛,展颜笑道:“郡主不胜酒力,刚刚在院里与郡主展示了刀舞箭舞。”
高公公脸上笑容已经消失。
.......
养心殿的梁帝听到霓凰郡主求见,有些吃惊,忙传令让霓凰进来。
高湛疑惑于从昭仁宫出来之后未见到陆侯爷,这时在皇帝旁边的高总管还是选择先给陛下铺垫一下,将入门后昭仁宫那边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梁帝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霓凰郡主入养心殿后,直接便挽裙下拜,行跪拜大礼。
“请陛下为霓凰作主!”
“哎呀,起来,霓凰快起来,有事慢慢说,不必行这般大礼。”
霓凰郡主跪着没动,直视着梁帝的眼睛,道:“越贵妃娘娘今日以叙谈家乡风情为名,传召霓凰入昭仁宫,却暗中在酒水中做了手脚,迷霓凰心神,太子殿下乘机携外臣司马雷入内院,欲行不轨,从而想要逼迫霓凰下嫁。”
“霓凰本欲强行离开,不料太子令昭仁宫侍卫扬弓搭箭,意欲射杀霓凰。”
“此事,还想陛下详查,还霓凰个公道。”
郡主的言辞简洁直白,并无一丝矫饰之言,听着字字惊心。
梁帝此刻已气得浑身乱颤:“唤贵妃与太子,速来养心殿!”
越贵妃跟太子很快来到。
面对霓凰郡主所言之事,越贵妃看起来甚是疑惑:“臣妾今日请郡主饮宴,后来郡主不胜酒力,昏昏沉醉,臣妾便令昭仁宫侍卫演示刀舞,以振奋清醒心神....莫非是因为招待不周,郡主才觉得受了怠慢?”
霓凰郡主冷笑道:“什么烈酒,仅一杯就令人如中迷药,神志不清。何况我刚饮下,太子殿下便带着司马雷进来,难道这都是巧合?”
越贵妃面向梁帝娓娓辩解:“那酒乃是陛下赏赐的桃花酿,酒虽烈,但哪里有一杯便道的道理?至于什么司马雷,更是郡主臆想出来的吧,当时只有太子殿下在,陛下若不信可以查问所有昭仁宫中伺候的人,看有没有第二个人看见司马雷进来。”
霓凰郡主怒道:“昭仁宫都是你的人,你矢口否认,谁敢举发你?”
“郡主是在说笑,昭仁宫的人虽然是侍候臣妾的,但连臣妾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陛下的臣属婢子,陛下圣德,宫中谁敢犯欺君大罪?”
霓凰郡主沉默不语。
她本是想着接口今天这件事情把择婿大会的文试给直接推掉。
现在却还是有些小觑了越贵妃扭曲事实的本领,黑的都能够说成白的。
越贵妃甚至都掩面啜泣起来:“郡主指责臣妾有罪,臣妾不敢再辩,也不敢要求什么证据。臣妾只求陛下圣聪明断,若是陛下也认为臣妾有罪,我母子自当认罚,绝不敢抱怨。”
而就在这时,有太监进来通报。
“禀陛下,蒙大统领求见。”
皇帝眉头皱起,这才想起来陆泽还未离宫,但今天这场合涉及皇室体面,不方便再被人知晓。
梁帝挥了挥手,道:“稍候再见。”
“禀陛下,大统领托奴才禀报,说是在昭仁宫外抓到一擅闯的外臣司马雷,请陛下发落。”
此言一出,满殿俱惊。
越贵妃面容紧绷,太子面色如土。
高公公隐隐猜到了什么。
霓凰郡主神情很是恍惚。
高踞主位之上的皇帝陛下,脸上阴沉之色瞬间消失,这种模样的皇帝令越贵妃惊惧不已。
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梁帝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示意前来回禀的太监退下。
“越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越贵妃声泪俱下,大呼冤枉。
这时的贵妃娘娘自知事情再难挽回,便选择不讨论这件事情,直接打起来了感情牌,锅全部拉拢到她自己身上,把太子殿下塑造成被母妃胁迫的乖孩子。
“陛下!宣儿性情良善,臣妾是怕他被心怀叵测的人欺负,才这般操心。”
“想着若是太子身边助力多些,方不至于被人暗算!”
帝勃然大怒,一掌将越贵妃掀翻在地:“太子乃当朝储君,未来天子,何人敢算计?”
“你身为他的母妃,本应教导他善修德政,为君为国尽责,上为皇父分忧,下为臣民表率,这样才是真正为了他好!可是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
“像这种阴损卑劣的事,你也能干得出来?若是今日霓凰有失,只怕你百死莫赎,甚至连太子的声名地位都会被你连累。”
“真是愚蠢之极!愚蠢之极!”
霓凰郡主脸上掠过了一抹冷笑。
皇帝陛下的这一番骂,可以说是霹雳君威,震如雷霆。
因为皇帝不管骂的再凶,都是针对越贵妃,最后的那番话无疑是在为太子开脱。
今日这件事情实在太大。
皇帝相不相信太子无辜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情若真的喧嚷出去,整个大梁朝堂都会震动。
携外臣辱郡主、以君位构陷臣子、甚至是事情败露之后命侍卫射杀...这事情足以动摇太子的东宫之位,所以越贵妃直接将所有罪责都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咤骂了一番后,梁帝缓了口气。
并未着急处置,而是先把殿外的蒙挚给叫了进来,询问是如何擒拿的外臣司马雷。
蒙挚躬身见礼,正声道:“司马雷...是陆侯爷擒的。”
皇帝眉头皱起:“陆侯?”
高公公这时上前,轻声在梁帝耳边说了几句,皇帝陛下这才点了点头。
“陆侯担忧霓凰...罢了,令陆侯也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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