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行驶了半个小时后,到达了定海湾附近。
远远望去,隐约可以看到一条不算很长的沙滩。
而在沙滩的右侧,有一个名叫小埕的小镇,而再往右走的话,就是那个出名的海匪村了。
李多鱼并没有太靠近定海湾,而是离了差不多三四海里这样。
大海虽然辽阔,但真的是有地盘的,要是靠别人的捕鱼作业区太近的话,是会被当地的渔民嫌弃的。
不过,这很正常。
就好像其它渔村跑来担担岛附近捕鱼的话,同样也是会被本地渔民嫌弃的。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适当保持一点距离。
丁香鱼在他们整个省都有分布,单单李多鱼知道的,省内就有好几個小渔场有这种丁香鱼。
担担岛的西甲礁那里就有,也就是李多鱼钓鲈滑的地方,不过那地方是风口,舢板船晃的厉害,不适合用大铁锅。
隔壁海岛县的牛山渔场也有大量丁香鱼,就是有点远,开船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
鹭岛附近海域,李多鱼不是很清楚,但大伯和三叔他们目前所在的东山岛,也有不少丁香鱼。
好像在东山岛那边,丁香鱼被叫做“饶仔”。
而所有的渔场里,定海湾据说是最好的,海风没那么大,适合使用大铁锅。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原因,就是这里杂鱼,相对他说的那几个捕鱼点会少很多。
往往一网捞起来的话,大多都是丁香鱼,不怎么需要去挑选。
而其它捕捞点,就不好讲了,也许一网捞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另外,前世定海湾这个地方好像申请了什么丁香鱼的国家级地理标志产品。
前世,李多鱼跟那个老唐有一起捕捞过丁香鱼,但还真没来定海湾捕捞过。
且他们这里出产的丁香鱼,明显卖得比其它地方贵,应该也是有“过鱼之处”的吧。
丁香鱼的捕捞方式非常简单,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将拉网放进海里面就行,只要保证不会沉下去就行,直接拖着走就行。
丁香鱼是吃浮游生物的,生活的水层,几乎都在表层,不会游到太深的地方。
有些老渔民可以通过捕食的海鸟,还有一些日积月累的经验,辨别丁香鱼聚集的地方。
可在这个年代,丁香鱼还没被开发出来,量非常的大,捕这种鱼不需要多大的技巧。
直接“大力出奇迹”。
李多鱼将绑在毛竹上的拉网抛到了海里面,随后将舢板船的油阀开到最大。
随着舢板船往前行驶的过程中,偶尔有些略微小鱼儿受到惊吓,直接蹦出了海面来。
好几条运动健将直接蹦到了甲板上,李多鱼捡起一条观察了起来。
这鱼不算小,有大概五厘米长这样,鱼身上上下隐约有些透明,中间有条半银半金的鳞片。
李多鱼微微皱眉,没想才刚开始捕,就碰到了金线鱼。
陈文超问道:“鱼哥,这就是你要抓的鱼吗?”
李多鱼摇摇头:
“不是,不抓这种鱼。”
陈文超也捡了一条起来,好奇地问道:“那这种是什么鱼啊。”
“这个啊”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老渔民,李多鱼对海里这些小鱼的分类和叫法,真的非常头疼。
就连资深的老渔民也没几个人能把海里这些小鱼苗讲清楚来。
在水产研究所工作的陈冬青,皱眉道:“这种鱼啊,没错的话,应该是海燕鱼。”
“没错,是海燕鱼。”
李多鱼跟着附和道,其实这种鱼严格来讲,并不完全是海燕鱼,本地渔民把这种鱼叫做金线鱼。
跟小嘴口中所讲的海燕鱼可以说是一毛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海燕鱼晒干后,是银白色的。
而这种金线鱼晒干后,鱼的下半身是黄色的,所以被叫做金线鱼。
李多鱼记得,胶东那边好像是海燕鱼的主产地,因为尾鳍深叉形,就跟燕子的尾巴一样,所以又被叫做海燕鱼。
小舅是在那附近念的书,看到这鱼后,才会立马把它认成海燕鱼。
而这种鱼,相对来说就比较便宜了,前世,还曾经作为零食火过很长一段时间。
杂货店里面那种一两块钱一包的小鱼干,大多就是用这种鱼做的。
而沿海地区,类似海燕鱼的小鱼特别的多,东山岛那边也有一种叫公仔鱼的,也跟海燕鱼超级像,另外茂名那边的白帆鱼也叫做海燕鱼。
甚至有很多渔民,将海燕鱼跟海蜒鱼混淆掉。
传统意义上的海蜒,指的就是丁香鱼,而海燕和海蜒几乎同音,叫着叫着,就完全乱了。
总之,关于海鱼的叫法,李多鱼已经麻木了,有时候隔一个村,就是另一种称呼了。
本以为这里的杂鱼会比较少,没想刚开始就捞到了金线鱼,也就是说,哪怕这里的杂鱼少,但估计也少不到哪去。
丁香鱼属于小型鱼,比浮游生物好不到哪去,属于被大量捕食的那一种。
金线鱼体型,就比它大好几倍,说不定这些金线鱼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捕食丁香鱼的。
而定海湾作为丁香鱼主产地之一,数量肯定是不会少的,引来了掠食者是必然的。
而大海是把弱肉强食演绎到淋漓尽致的地方,很少有“素食”的海洋生物,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鱼都是肉食主义。
往往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浮游生物,浮游生物吃各种藻类这么一个生物链。
果然渔船往前没多远,就碰到了一团黑球。
而这个黑球,就是小鱼受到惊吓后,所表现出来的御敌姿态。
前世,李多鱼也很无聊,在看那些短视频时,觉得小鱼每次遇到危机,就缩成一团球,岂不是很傻逼。
后来有次自己跟孙子玩沙包。
丢一个,两个的时候,他还能接得住,可如果同时丢四五个的话,他往往连一个都接不到。
因为目标太多,分散了注意力,从而不知道该接哪一个沙包。
鱼群聚集在一起,也是这个原理,它们聚起来后,确实能有效防止被单个击破,可掠食者也不是傻蛋。
往往会破坏它们的防御阵型,从而把一两条鱼分离出来,再各个击破。
见到那团小黑球后,李多鱼赶紧让陈文超把柴火点着,开始架锅烧水。
李多鱼则开着舢板船直接朝着那团小黑球冲了过去。
随后,又杀了个回马枪。
反复几次后,李多鱼能明显感受到船速变慢了,而拉网的网兜也能明显看到鼓胀了起来。
李多鱼停下了渔船,开始人力将拉网给拽到了舢板船的左侧。
正在烧水的陈文超见网包特别大,赶紧过来帮忙,一起把网包拉到船上来。
小舅陈冬青见状也想帮忙,结果他刚往前走两步,由于三个人,外加一个装满小鱼的网兜,全都压在了舢板船的左边。
船身瞬间就倾斜了。
正在拉网的李多鱼差点就栽海里面去,他第一时间喊道:“别过来,再过来要翻船了。”
陈冬青坐回原地后,也是一脸惊魂未定,他刚刚明显感受到,船完全倾向了一边,差一丢丢立马就要翻船了。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李多鱼,忍不住说道:“你个戴眼镜的,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又没几两力气,坐另一边配重就好,不用你帮忙拉网的。”
陈冬青嘴角抽了抽,感觉有被冒犯到。
这一网杂鱼就非常多,除了丁香鱼外,还有一些沙丁鱼,以及鲻鱼和巴浪鱼的幼苗,挑拣起来就相当麻烦。
李多鱼道:“我们只要这种鱼,其它小鱼就不要了,你们帮忙分一下鱼,我整理下拉网,继续捞下一网。”
而开始分鱼时,陈文超就犯难了,因为这一整盆里面,哪怕把那些好认的杂鱼挑出来。
可还是有不少长得很像的鱼,陈文超抓着一大一小两只透明鱼问道:
“陈科长,这两种是同一种鱼吗,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可体型怎么差这么多啊。”
陈冬青皱眉思考了番,摇头道:
“这个大的应该是小银鱼,小的就是小丁香,你仔细看一下,丁香鱼中间有一条线,小银鱼中间没有一条线,且小银鱼体型普遍大一点。”
“是这样啊。”
陈文超恍然大悟,抓起一条全透明的鱼说道:“那这个没有黑线的就是银鱼。”
陈冬青点点头:“没错,这个腹部那里有条黑线的,就是丁香鱼。”
“那我懂了。”
刚刚陈文超问的时候,李多鱼本想教陈文超的,没想小舅竟然懂得分辨。
不过他是水产专业的,懂这个也很正常,虽然他刚刚好像说错了一种鱼。
花了大概半小时,陈文超和小舅才把杂鱼都挑选了出来,平常比较少干活的陈冬青锤了腰部。
“分鱼比捕鱼还要累,这鱼就跟玻璃一样,感觉眼睛都快瞎了。”
如今一整个木盆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丁香鱼,看起来就跟透明的地瓜粉一样。
从入网到现在,这鱼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感觉要是不马上处理的话,很快就要烂成粥。
刚好这时候,大铁锅里的水也沸腾了,锅盖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来。
李多鱼将一整盆的的鱼倒进沸沸扬扬的滚汤里。
丁香鱼很脆弱,煮的时候,非常容易断裂,煮的时候是需要手法的,以前老唐有教过他,讲究的是“三浮两沉”。
就好像生烫牛百叶一样,要“七上八下”是一个道理。
李多鱼手里抓着一把大笊篱,靠笊篱的转动,通过水流让丁香鱼从锅底浮起来。
李多鱼一边捣水,一边跟陈文超说道:“下次你自己煮丁香鱼时,力气不要太大,要像我这样子,不然鱼很容易散掉了。”
“明白了,鱼哥。”
“还有起锅的时候,一定要沥干水分,不能直接倒在竹匾里,要抖一下,让煮熟的丁香鱼分开来,不然就会糊成一团,到时候,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一旁的陈冬青拧着眉头:“多鱼,你是不是抓过这鱼啊,不然细节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手法还这么熟练啊。”
已经被问麻木的李多鱼,随口回道:“在鹭岛那边跟本地渔民学的,这鱼在他们那边叫做思乡鱼,华侨都很喜欢吃。”
陈冬青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这个外甥真的很不对劲,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可他说的还真没毛病,这鱼在鹭岛那里,确实叫思乡鱼,且那里这种鱼的产量一点也不小,还真有可能跟那边的渔民学的。
拉了几网后,李多鱼就发现定海湾的丁香鱼为什么好了,杂鱼有是有,不过并不算多。
且他试吃了几口煮好的丁香鱼,味道确实不错,比较鲜甜,并没有那么腥,可能是跟他们本地的海域有关系。
而李多鱼只拉了六网,他的小舢板船就已经“满舱”了。
分拣完后。
到现在为止,他们三人足足抓了三百多斤新鲜的丁香鱼。
这艘船满载可以达到一吨的,可由于舢板船上除了三个人外,还有一口烧水的大铁锅,以及十多个装熟丁香鱼的竹匾。
人都已经快没位置站了,舢板船只能返回担担岛了。
回去的时候,小舅陈冬青这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多鱼,这个鱼什么价格收啊,为什么你会说它是发财鱼啊。”
李多鱼琢磨了番。
考虑到刘厂长是被逼急了,给的价格才会那么离谱,可为了这个行业的长久健康发展。
李多鱼觉得自己有必要稍微调控一下价格。
“这个丁香鱼啊,鲜鱼的话,差不多一斤是五毛,要是晒干的,差不多两块五这样。”
听到价格后,正在抽烟的陈冬青,嘴巴不自觉张大,烟差点就给掉海里面去。
“卧槽,这鱼这么贵啊?”
“谁在收这个鱼啊。”
陈文超也给吓了一跳,以前大家看不上的鱼,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值钱了。
李多鱼咧嘴道:“这是个商业秘密,不能告诉伱,你要想知道的话,给我一千块。”
陈冬青打量着李多鱼,见他那鸡贼的表情:“肯定不止这个价吧,你小子该不会又从中赚了不少差价吧。”
“怎么可能,像我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村主任,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也不想想,以前这种鱼以前才多少钱啊。”
陈文超疯狂点头:“我觉得鱼哥说的对,以前这种鱼都没多少人要的,价格老便宜了,经常直接喂鸡喂鸭。”
陈冬青又揉了揉腰:“哎呀,分鱼真的太难了,腰都快酸死了,今天赚的钱,你得算我一份啊。”
“那必须得,七分之一收入给你。”
陈冬青瞪大眼睛道:
“啊,凭啥才七分一,船上才我们三个,难道不是三分一?”
李多鱼认真算道:
“咱们三个人平分就去掉三份了,然后船是我的,扣掉一份,油费也是我出的,再扣掉一份,捕鱼的地点和销售渠道都是我的,到你手里,不就刚好七分一吗?”
陈冬青眼睛越瞪越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外甥,他真的恨不得回到十年前。
到时候,他第一个把这个外甥给举报进去,妥妥的李扒皮,走滋派,投机倒把的。
见小舅咬牙切齿的样子,李多鱼嘿嘿道:“开个玩笑,五分一收入给你。”
“不行,最少四分一。”
李多鱼话锋一转:“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给你三分一都不是问题,就是那个对虾的虾苗,你得赶紧的。”
此时此刻,陈冬青真的很想骂人,超级想把他这个外甥踢到海里面去。
这逼真的是一百个心眼,绕来绕去,居然是为了那个虾苗来的。
陈冬青忍不住骂道:“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啊,做人要仗义点,要懂得尊重长辈,毕竟我还是你舅舅呢。”
李多鱼一脸嫌弃:
“我老婆喜欢我就好了,领导也喜欢我就好了,我管你喜不喜欢我。”
陈冬青当场语塞。
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吵不过他,当场拎起了袖口来。
“你大爷的,有种直接来单挑。”
“幼稚。”李多鱼白了他一眼,对着陈文超说道:“小超,我舅身上有点臭,把他丢海里洗一洗。”
“鱼哥,这样不好吧。”陈文超挠了挠头。
“哪里不好了,我们小时候,一直都是这样玩的。”李多鱼笑眯眯道:“你别忘了,我不单是村主任,还是你老板。”
陈文超纠结了会,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傻笑道:“陈科长,不好意思啊。”
陈冬青瞬间慌了。
“小超,我跟多鱼是开玩笑的,明显就是斗嘴的,你不会真想把我丢下去吧。”
“没事,我水性很好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会立马给你救起来的。”
“卧槽。”
“不对。”
“多鱼,你不会是来真的吧,我今天已经掉海里一次了。”
李多鱼一脸嫌弃:“是你非要跟我单挑的。”
“那你也不能叫小超帮忙啊。”
“我是老板好不好,哪有老板亲自下场的。”
“草~万恶的资本主义。”
李多鱼没想到的是,陈文超真的抱着小舅一起跳海里了。
全身再次湿透的小舅,双手扒着船沿,一脸生气地看着李多鱼:“他妈的,你也给我滚下来,不然我就不上去了。”
“行,那我也下去。”
李多鱼笑了笑,随后脱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也跟着一头扎进了海里面畅快地游了起来。
让就在这时候,陈冬青抓到了李多鱼的衣服也放在海水里泡了起来。
“冬青,你这人报复心真强。”
“你衣服太脏了,我帮你洗洗衣服。”
三个人在海里玩了一会后,陈文超看着不远处的鱼鳍,猛地变色道:“有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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