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阙月廊之间。
顾清欢回到了赵庆身边,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安静温柔的陪在一侧。
但难以遮掩的,那双温婉柔和的凤眸间,有些许喜色在微微荡漾着。
“主人。”
她轻柔笑唤一声,也不在意月莲宗灵溪谷的那些异样目光。
能在主人面前尽展自己如今的姿容与实力,又能为主人争得颜面,自是值得欢愉之事。
不过相较于清欢的这点儿喜色,赵庆心里却是早就乐开了花,嘴角都隐隐有些压不住了。
他满是赞赏的调侃笑道:“顾仙子怎么如此厉害?直打的那少阁主都手足无措。”
清欢心中一颤,凤眸中瞬时绽放明媚笑意,甚至还很不自然的抬手拢了一下发丝,以此遮掩自己微微泛红的秀耳。
她目光闪躲与姝月晓怡对望一眼,而后低头莞尔道:“都是主人调教的好……”
清欢缓缓抬眸迎上主人的轻抚,在其耳边卑微低语:“奴儿很满足。”
骨女倚在殿外的朦胧灯影中,见此情形不由面露无奈,心中直直暗笑摇头。
外面两脉观礼的男女天骄都把清欢夸上天了,这妮子只当是没听见似的。
赵庆说她一句厉害——
啧啧啧,看这样子,恐怕身子都开始泛滥了?
方才还风华无双纵意星河的美人儿,此刻竟在男人面前自称奴儿,得了夸奖更甚至隐隐羞愤,尽显卑贱与柔情……
这般风光对于姝月和晓怡来说,自然是司空见惯了。
柠妹水眸涟涟,也没有拿清欢打趣,此刻笑吟吟的伏在月廊之间,静静听着那些观礼天骄的谈论声。
简廷简琼早就见过顾清欢,自然知道她一直都是唤赵师兄主人的。
但清欢的这幅风情,落在月莲宗与灵溪谷的眼里,却是使得他们心神一颤,各自浮想联翩。
万贤神情不改默默别过脸去,与程慧师妹暗自传音交流着。
“这始终安静待在赵行走的身边的美人儿,竟然是一个奴婢侍女!?”
“哼,师兄有话直说,什么奴婢侍女?你真当自己还是少年人了?”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和孤鸿阁中贩卖的妖宠欲奴一般……”
“别乱说,小心被赵行走教训。”
月莲本就是合欢宗门,几位妩媚女子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似笑非笑的传音打趣。
叶曦笑容玩味,依旧用小手托着香腮,安静的听着看着。
……
两脉古阙之间,关于顾清欢的赞声与低叹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两位行走的演阵之事。
即便天香城试炼在即。
顾仙子那极具差异的姿容美色,与力压灵兽山圣子的超绝手段,使得不少修士大开眼界,满心倾慕,甚至是忙着传音与师弟师兄们言说。
但这揽星台演阵,最使人期待的……却还是血衣与九剑两位行走的争锋。
如今赶至碎星观礼的修士。
或许有些宗族子弟与散修,是看中了得到圣地传承的机会至此。
也有不少是专程为三脉五脉的演阵传道而来。
但玉京修士之中,大多数却都是被两位行走的对峙引来的。
至此观礼的玉京修士何止千百?
中州四圣地暂且不说。
天香城试炼近在眼前,由天下九十州赶来的诸多天骄,或是离烟或是白玉,或是翠鸳或是云海……
形形色色的玉京弟子呼朋唤友至此观礼,还不是为了看一看两位行走的交手?
毕竟大家也不尽是中州修士,在各自的州国极少见到揽星台这般盛事。
至于同境的天下行走,那更是神龙摆尾不见首,更不用说两位行走同时出现,并且隐有对峙交手之意。
不说是不是凑热闹,至少也能观望一眼,各自的修行与同境行走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千呼万唤始出来。
月影交错,有俊逸男子御风而出,似是虚立星河之间,遥望三脉古阙低声笑语:“到了中州也不去九剑坐坐,还得让我亲自来请?”
皇甫鸣神情温和,眉眼含笑,低语传出带着些许鄙夷玩味,但也使人如沐春风。
似是旧友之间的埋怨质问,不显丝毫生疏。
但却又像是有意招惹,颇有些嚣张跋扈的意味。
赵庆轻笑安抚娇妻之后,继而一步迈出也坠下古阙,含笑自语道:“让师兄见怪了。”
“正巧接了碎星的明川坊,便也就先行至此落足,不曾想反倒劳烦师兄走这一趟。”
他和皇甫鸣确实算不上生疏。
毕竟是同代行走,南宫瑶骨女光头……也都和皇甫比较熟络。
而且皇甫鸣早为九剑行走,不管怎么说也当得起唤一句师兄。
两人如同旧友再会一般的笑语,使得两脉古阙各自安静了下来。
诸多修士相互传音交流着,会不会是弄错了什么?
这哪有一言不合就对峙交手的意思?
皇甫鸣含笑点头,他眼见赵庆言语随和,便也就迈步入星台,并未再御风静立与之对望。
“不劳烦。”
他轻笑摇头道:“正巧之后一道前往天香城,龙渊之时琐事缠身,但天香城就在中州,总要过去看看的。”
“骨仙子也在吧?也免得咱们再去接她。”
赵庆神情如常,轻笑间颇有些顺从师兄的意味:“自然是在,正与柠儿清欢言笑,只等着看看咱们这这场交手了。”
他没有帮清娆遮掩什么。
毕竟皇甫鸣又不是傻逼,骨女在自己这边待着,很容易就能想到。
皇甫鸣了然颔首,随口提议道:“那便演阵如何?”
“还是旧阵,咱们快些破了也好赶去天香城,免得让师弟师妹们多看笑话。”
旧阵?
赵庆心中冷笑。
那道绝仙阵分明就是九剑圣地的阵图,皇甫鸣一个筑基,上哪能布出阻挡元婴的困杀阵?
他当即摇头,干脆利落:“演武吧,我不懂阵。”
虽说小姨能用璇玑瞳破阵,胜过皇甫鸣轻而易举。
但赵庆还是想跟他动手……
没别的,身上的传承精血太多了,单纯想以血戮神通送出去一些。
皇甫鸣微微皱眉,满是疑惑道:“师弟不懂阵法,为何观礼这揽星台?莫非真如他们谣传那般,只是借此与我交手?”
“师兄说笑了,家中夫人素爱把玩小阵,只是陪着走走看看。”赵庆如此轻笑应对。
对于皇甫鸣恶人先告状的说辞,他也不太在意,反正都是大实话。
皇甫不来找他,他在天香城里也会去找皇甫。
古阙之间沉寂无声。
梦幻银河,似是在皎月下缓缓流淌。
皇甫鸣稍稍沉默了几息后,才悠然轻叹道:“那便先演阵?再演武?”
赵庆:!?
他心中古怪。
就非得体验一下被小姨秒杀的感觉?
这么多人都看着,到时候得有多丢人啊?
赵庆虽说如此跟司禾吐槽着,但却也心如明镜……皇甫鸣这么想演阵,必然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几乎是认定了那阵法,能让自己进退两难,更甚至是重伤锤死!
他也同样皱起了眉头满是疑惑道:“师兄与我道侣单独演阵?”
皇甫鸣神情一怔,恍然失笑道:“自然是你们一起。”
见此情形,赵庆也没再推拒。
毕竟人家都准备好了阵法,只等着自己往里钻呢。
他笑叹应声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皇甫鸣微微点头,当即便御风飞移开始布阵。
浩瀚灵力恣意宣泄,一道道灵纹顷刻烙印天地之间,磅礴威压倾覆八方!
九剑行走之灵力底蕴,何尝是寻常筑基的数倍盈余?
只惊的诸多修士暗自皱眉,双眸死死凝望着繁奥阵刻,只怕有丝毫疏忽遗漏。
可他们不管是怎么看,也观望不出太多明堂……
即便是金丹境界的碎星修士,也不由暗自咂舌,这皇甫师兄的阵道造诣……丝毫不弱于碎星一脉!
单单那出自皇甫氏的结阵纹刻,便已是极为玄妙不凡,更不说纹刻所汇拢而成的倾天大阵……
其中所蕴之阵道精意,更是让一众碎星修士都望尘莫及。
但于两脉古阙高处,静观揽星台的诸多长老与峰主执事,此刻却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阵……绝仙?”
“呵呵,神似绝仙阵,被人以皇甫氏的手法重新祭炼过。”
“且是拓印在玉简上的纹刻,但九剑权柄灵力宣泄之下,寻常眼光根本无从察觉。”
“果真如此阴狠毒辣!?连老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一位精研傀道的碎星长老皱眉低啐道。
若真让血衣行走在这边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是碎星圣地也得有个交代。
更不用说血衣六行走,眼下就在圣地玄丝境中做客!
“这皇甫师弟,是与血衣行走有何过节?”
之前于揽星台传道的叶长老轻笑摇头,随口安抚道:“任他们演阵便是,血衣行走既然敢应,自是不怕这道绝仙。”
“两人既然各为天下行走,必然是有足够分寸思虑的,无需咱们干涉出手。”
“且安静看着便是。”
古阙三十层的大殿之外,灯火朦胧。
简廷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沉声低语道:“小皇甫有诈,这不是他的手段,恐怕暗藏玄机。”
听此一言,简琼叶曦纷纷蹙眉,不由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他们各自观望清欢与晓怡的神色……两人却是并没有丝毫担忧之意,姝月和红柠更是暗藏喜色,更甚至是有些期待。
“有应对?”
骨女神情玩味,轻笑对红柠传音问询。
柠妹弯弯的睫毛扑闪不定,嬉笑摇头道:“我也不知。”
骨女:??
“你又不知?”
她听红柠说这句话,早就已经听腻了。
此刻无奈剜了她一眼:“你还没告诉我,男人究竟喜欢什么?”
楚红柠浅笑嫣然,明艳水眸荡起涟漪:“我真不知。”
……
一道道目光汇聚交错,古阙之间有翩翩倩影轻盈坠下,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怎么不是清欢仙子?”
“也不是红柠师妹,赵行走究竟有几位道侣……?”
“看样子仅有这三位。”
“也是一位清冷美人儿,但却与顾师妹那般的淡漠又不相同,虽说带了些许生人勿进的意味,但也觉得亲近。”
“哼,你小子看哪位师妹不觉得亲近!?”
“可皇甫师弟所布之阵,连我们几位金丹联手都觉得凶险非常,恐怕这位师妹难以应对……”
“应对不了那就认输啊,五脉都已经败过两阵了,师妹应对不了九剑行走之阵,岂不是极为寻常之事。”
“若是真能倾力破阵……罢了。”
“便如顾仙子力压孤鸿少阁那般?”
“这可是九剑行走,又岂是寻常圣子所能比拟?只望这清冷师妹谨慎些才好。”
揽星台上。
女子高挽簪花髻,神情慵冷而清艳。
其虽说身着华美墨裳,一展雍贵与优雅。
但却是赤足而行,沿着纤柔雪足依稀能望见修长曼妙的玉腿……又显得有些顽劣与轻浮。
那般冷清的姿容与如此风情,着实使人心神摇曳。
“贱妾周晓怡,见过皇甫师兄。”
周晓怡盈盈屈身,浅笑施礼显得极为恭敬。
皇甫鸣眸中笑意流转,啧啧叹道:“与顾师妹那般天差地别的旖旎不同,周仙子却将女人尽有之风情揉在了一起,人间绝色!”
“师弟真是泼天的福气,入阵可要护好周师妹才是。”
赵庆含笑点头。
而后揽过小姨纤腰随口打趣道:“师兄过誉了,不过我也觉得晓怡今夜极为动人。”
皇甫鸣双眸微凝,眼看两人步入了绝仙阵,不由朗笑大笑提醒道:“那便让师妹试试,此阵凶险,切记不可勉强。”
赵庆没再应声。
两人于一道道饱含期待与担忧的目光中,步入了倾拢了半座揽星台的浩渺大阵。
繁奥阵纹流转,磅礴的灵力呼啸天地。
赵庆和小姨步入绝仙阵的一瞬间,骤然便有凄冷恐怖的威压临身,那些阵纹仿佛成为了天罚与枷锁。
昭示着他们被永远困在了这里,此生再也无法离开,强行离去只会葬身于毁灭一切的杀伐之下。
再次面临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困杀大阵,赵庆眸中闪过一抹怅然,与小姨无声对视间各自不言。
绝仙阵。
当年在冥殇州,他与晓怡和红柠,皆是被封锁于此阵之内,危在旦夕。
时至如今每每想起,也依旧如同梦魇缠绕。
那时候他还不是血衣的天下行走。
早年甚至是从没有想过要进入龙渊,拼了命的去争去抢那行走之位。
一路走来,姝月和清欢始终舍命相依,小姨和柠妹想方设法的帮着他,司禾心心念念的护着他,可有太多时候却还是有心无力。
永宁长生坊中的大雨、冥殇凉川城中的飞雪。
面对煞气磅礴的天倾剑,面对血衣楼外升起的绝仙阵……他变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灶坊杂役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习惯了去拼去莽,去争去抢——只有这样,才能护得住自己的家。
便如同现在。
虽然动荡漂泊,却也安心惬意。
即便面临争斗,但无后顾之忧。
这样很好……
赵庆轻笑侧目,稍稍捏动小姨微凉的纤手:“陛下,破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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