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暖阳洒落斑驳,长风拂动流云逸散。
碎星圣地极为辽阔浩瀚,亭台水榭古阙琼峰……绵延近千里。
若是将各脉之下的修坊与城池也算上,单是碎星之阵便笼罩了足足六千里的山河大地。
更不提各脉背后错综纷乱的宗族牵扯,像是一条条绵密的丝线蔓延而出,裹挟着整个中州的大小宗族。
圣地阵穹之巅,那颗黑白变幻不定无尽道蕴流转的棋子,便如同高高在上的帝君……于中州极西俯瞰着天下九十州。
玉京界近三万余年来,不知曾有多少世家宗派与散修,皆是仰仗着圣地的鼻息而生存。
匆匆日月,陈旧山河。
或许那些曾经名扬中州的无上氏族,曾经风流纵意的绝代天骄……早已被掩埋在了苍茫岁月中,只留下些许传闻几句故事。
但这曾承载着他们生存与希望的碎星圣地,却亘古如一,且愈发浩渺难以揣测。
杏黄小舟飞浮于一座座巍峨峰岳之间,显得分外渺小不值一提。
赵庆凝眸远眺此间山河,随时都能够感受到……那些宛若渊海般浩瀚的元婴威压。
玉京的元婴修士,在永宁州早已是睥睨天地的一宗之主。
而在这碎星圣地,却连个长老都算不上,如同范靖云那般的修为,顶多算是某一脉的执事,亦或是某一峰的峰主。
他轻揽着柠妹的纤柔柳腰共同注视。
他们曾共同见证过如意仙宗的残迹,也进入过远古妖庭留下的神阙,故而更能感觉到这碎星圣地的广博与浩渺。
这是真正的无上仙宗——
甚至是他年道劫降临,天地劫灭之后……这圣地也能留下不尽的故事与传说。
“柠儿还从没在这圣地之内御舟游览过。”
“偶尔随着他脉的师兄师姐入了圣地,也尽是缓步而行前往传渡阵法……”
微凉的山风拂起如瀑青丝,带走了一缕清甜发香。
红柠娇躯伏在灵舟边缘,绝美容颜在绮丽秋阳下更显恬静。
她那双最是灵动清艳的水眸也不再扑闪,其中荡漾着些许柔情……但更多的是感怜与动容。
“那为夫带你御风看看,咱们慢慢游逛便是。”赵庆轻笑捏弄柠妹的紧致楚腰,透过轻纱还能感受到这娇柔曼妙的身子,似乎变得愈发炙热温暖。
圣地的山河之间,时而能见到各境修为的弟子或执事。
或是练气筑基、或是金丹元婴、也有不少前来访友的宗族修士……但却无一人御风而行。
毕竟这里是碎星圣地,即便并未设下禁空阵法,也极少有人胆敢招摇御风。
但赵庆显然不在乎这些。
作为玉京的天下行走,他有足够的资格踏足玉京界任何一寸大地,无需向任何人请示言说。
“怎么不说话?”
赵庆笑望柠妹柔情似水的眸子,其中似乎升起了淡淡雾气,更显几分娇柔与温情。
“嗯——那你带柠儿多走走……”
楚红柠虽然目光停留在脚下的峰岳上,但思绪还沉浸在天香行走的试炼里。
她缓缓收回视线与男人对望一瞬,而后眸中乍现灵动,笑吟吟的轻语问询道:“为何不为娘娘争一争?”
“……娘娘风华绝代,比柠儿更适合登临天香城。”
血衣的举荐名额给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司禾。
原本他们一家到中州游玩,进入天香城也只是寻趣。
可如今既然想要尝试争取天香行走之位……
红柠深知娘娘对赵庆有再造之恩,他们两人心念相倚已有近二十年……自己永远也比不了娘娘的存在。
但赵庆却将这有可能成为天香行走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并且以他玉京行走的身份,替自己争取碎星三脉的助力,如今又带着自己来圣地见血衣六行走……
这让楚红柠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悸动,似乎自己以往那些明里暗里的小心思都被烈火焚尽。
以她平时的开朗性情本不会这般感怜动容,但赵庆在司禾与她之间的抉择,却是让她怎么也无法直视……
甚至过往的思念与喜乐都翻涌而至,可心中竟又隐隐生出几分委屈——被自己心爱男人疼着宠着的时候,即便没有委屈也觉得委屈了。
不知不觉间,红柠水眸之中便染上了一层朦胧薄雾。
“小恋爱脑最好哄。”
“都快把茶妹逗哭了,有没有一种很特殊的成就感?”
司禾的吐槽无时无刻的存在着。
赵庆只当是没听见,并且变本加厉……他轻笑抚弄柠妹娇躯,随口言述道:“司禾能不能在天香试炼之前步入筑基,都还模棱两可。”
“而且有柠儿陪着我,到冥殇涉血衣之险——”
赵庆温和的轻语稍稍停顿,转而挑起柠妹白皙无暇的容颜,与之含笑对望。
那双水涟涟的眸子有些泛红,望向男人的目光似是出神……
“如今天香城将启,我自然也要陪着柠儿入天香看看。”
赵庆稍稍酝酿,温柔抚过女子的螓首,在红柠那满是感怜的失神注视下,缓缓倾身吻动她轻轻颤抖的睫毛与侧颜。
而后在其滚烫的精巧耳垂畔低语:“那些仙子美人都有各自的倾慕者,我赵庆难道就不能心怜一位天香仙子?”
“你的身心和欲种都给了我,我不为你去争……到时候柠儿身边岂不是空无一人?”
“给楚氏的聘礼留在楚国,这是给你一人的聘礼……柠仙子。”
赵庆真的有些入戏了。
他揽抱着怀中滚烫的娇躯,温和言出的话语也愈发肉麻。
若是寻常时候他自然不会这么腻歪,但若是疼爱柠妹的话,倒也乐此不疲——这绝不是报复。
耳畔的温柔早已落尽。
但楚红柠却依旧双眸失神,一滴晶莹溢出泛红的眼眶,沿着白皙脸颊挂在了绝美下颌。
某一刻,她竟真的有些心酸委屈了。
她没由来想到了……自己默默去查探赵庆往事的时候,自己倾身送吻把柳哨渡给他的时候,自己踏上幻雨阁飞舟独自离去的时候……
亦或是梦到这男人的幽寂深夜,亦或是孤身前往冥殇时的漫天风雪,亦或是守着传讯玉时的嬉笑吵闹……
她从未觉得自己付出过什么,有些事她想做便去做了,这个人她想见便去见了。
可如今,那些过往的煎熬却堆积在了一起,像是江河一般自眼眶中汹涌而出……
楚红柠无声落泪,轻仰着脸颊怔怔与赵庆对望。
“那……那司禾呢?你怎么面对司禾……”以往轻灵欢愉的笑声化作了哭腔。
时至此刻,她也不说什么娘娘了。
赵庆沉默无言,眼看柠妹溢出眼眶的泪花,他心底不由隐隐作痛,又有些后悔了。
哎……
自己惹哭的妹妹,还得自己哄。
他抚过柠妹脸上的泪痕,轻笑自语道:“司禾又不会落泪,哪有柠儿娇柔动人?”
司禾:???
“你还是个人?昨夜里是谁把喉舌交给你的!?”
红柠闻言,也瞬时泪目一滞,转而轻柔别过脸颊抬手抹泪,嘴上幽怨低诉着:“本就是咱们一起来中州游玩,如今这般……娘娘心中会难过的。”
赵庆神情古怪,暗自叹息。
是啊,我说娘娘没有你动人,娘娘可太难过了,难过的框框骂人。
他轻笑掰过柠妹脸颊,与之泛红的水眸对望问询道:“那若今日我陪司禾去见六师兄,你就不会心中委屈吗?”
红柠弯弯的睫毛沾染了泪花,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若是以往,她必会笑吟吟的轻语自然不会觉得委屈,而且心里也当真不会有丝毫难过。
可如今这宛若烈阳一般的宠爱,却勾起了她以往承受的煎熬……
她轻抿红唇,将螓首搭在男子肩头,柔柔低语道:“柠儿不委屈,咱们一起替娘娘争吧,娘娘对你对我都……”
“可娘娘不会为此来拜见严烨师兄。”赵庆手上捏弄着柠妹滚烫的耳垂,轻笑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
红柠沉默一瞬,朱唇再启时传出的轻语极尽温柔:“为何?”
赵庆轻笑摇头:“不仅是来拜见六师兄,即便是为司禾请其他的助力,她心中也不会觉得欢愉。”
红柠水眸中疑惑更重,伏在赵庆肩头不解道:“因为娘娘不愿做天香行走?”
赵庆:……
“不。”
“因为娘娘要面子。”
他笑语传出后,明显感觉到怀中娇躯绷紧了一瞬。
旋即耳边便传来了柠妹温热的吐息,酥软朱唇印在了耳廓……
“那你为何不早早说?”
“偏要拿此事逗弄柠儿落泪……对吗夫君?”幽怨低语中带着些许委屈,也带着几许笑意。
赵庆:?
那你也没问我啊?
他抚上了柠妹紧致的翘臀,满是诧异道:“何时逗弄过柠儿?”
“那些中州的仙子美人,身后也都有宗族助力。”
“为夫替你争上一争,便是故意戏弄你落泪吗?”
红柠水眸一颤,泪痕未干的白皙脸颊上,渐渐又显露出几分甜蜜笑意。
但很快的,她眸中的温柔便尽数化作了戏谑与调笑。
“嘁!”
“你说没有那便没有,柠儿自己受着就是~”
她纤手发力紧紧的拥着男人肩身,笑吟吟的水眸与之对望:“柠儿不比往日了。”
“怎么不比往日?”赵庆含笑托起了托起她的身子,随意倚坐将其横抱入怀。
他认真凝望怀中女子。
只觉此刻柠妹挂着泪痕言笑的姿容,竟如此娇柔美艳……将女人的百转娇柔万种风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楚红柠水眸飘忽不定,幽幽笑语道:“柠儿如今再不能戏弄于你——”
“柠儿的身子任由你日日亵玩,柠儿的欲种早已与你融为一体……”
“柠儿与你日日对望,是你的道侣、是你的密友、也是你的炉鼎……”
“柠儿将心都给了你……”
“自然是你想怎么蹂躏柠儿的心绪,便能怎么折磨柠儿对你的痴心。”
她轻盈笑语渐渐停顿。
与赵庆对望良久后,才没好气的鼓了鼓香腮,继而舒缓吐息自哀自怨的嬉笑着:“柠儿此生的喜乐悲哀,都可被你握在手心随意把玩~”
“……还望公子怜惜。”
喜乐悲哀!?
赵庆笑眸一滞,神情变得愈发古怪。
怎么总感觉……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脑海中阴华震荡,司禾很快便给他展示了一副画面——
窗外飞雪如絮。
不大的静室中散落了满地玉简。
楚红柠身着鹅黄轻纱,侧颜上印着朱红小字,笑吟吟的伏在男人肩头没有丝毫矜持。
她所拥的男人同样眉眼含笑,但脸上却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楚红柠在男人耳边轻灵嬉笑着。
她说……
“你此生喜乐悲哀都由我掌控……便是对你的惩戒。”
赵庆旋即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没有忘记被柠妹折磨的日子,但司禾这时候给回放是不是太过分了?
咳——嗯。
“这真的不是报复,我应该怎么解释?”赵庆心中无奈传念。
司禾不屑轻哼一声。
“我信。”
“但你的小茶妹明显不信,你确实应该解释解释。”
——————
“呜吟——”
“呜吟——”
“呜……”
巳时,暖阳高悬。
碎星圣地最深处的穹殿之上,突兀有玄妙阵纹引动浓郁灵气,演化出了一声声龙啸传彻长空,直震三千里!
更有血色龙影被奇阵勾勒,映照于天地之间,极尽浩渺与威严。
那阵法幻化的龙影,甚至拥有着属于血衣的神韵,竟引动了各脉各坊的血衣商阙……一座座传承龙刻亮起了绯红血瞳。
异相落尽的一刹那。
整个碎星的弟子,便各自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道道毋庸置疑的消息,也自各坊传向诸多仙宗古族。
龙吟四野,声传八峰七十二阵。
血衣八行走到了碎星圣地!
明川坊中很快便谣传四起,但其实也算不得谣言……
“是那位赵坊主!绝对错不了!族中叔父早先便已有所猜测!”
“范靖云所迎的赵坊主便是赵庆,血衣八行走!”
“许是另有其人?”
“天香城将启,诸脉行走皆临中州,为何如此笃定是那位赵坊主?”
……
天衣阁中,原本审阅玉简的卓毓此刻蓦然起身,二话不说便借助传渡阵返回了卓氏宗族。
西坊寻瑶殿,风骚少女俏生生的站在窗前,此刻美眸中满是疑惑与期待。
“是西坊的这位新坊主吗?”
“一位喜好美色的玉京行走……更想见见了。”
距此不远的池苑庭居之中。
姝月明眸笑成了月牙,她把玩着手中的传讯玉,暗暗探听外面的诸多传言,只觉心情愈发明媚。
多少年了,夫君如今的一动一静,也能引得坊中争议四起了。
遥想当年……他俩便是听着宗中坊中的各种传闻,不断摸索着一路走来的。
“赵师兄或许到了千傀殿,也可能是进入了独属于碎星的秘境,什期见过几次异象……大致应是这般。”
唐什期轻语对晓怡讲述着,自己竟也觉得与有荣焉……毕竟自己现在就在赵师兄的家里做客。
不过晓怡倒是没有显得太过欣喜,只是面带浅笑安静的听着师姐的言述。
……
正当一位位碎星弟子与宗族修士,言论着这位血衣八行走时。
那浩渺圣地的最深处……竟又有异象显露!
“沧浪——”
“铮——”
阵纹演化的倾天古剑横掠长空,宛若烟云般没入了山河。
古剑出鞘,鸣彻寰宇。
一剑自西来!
又有行走到了碎星!
——九剑行走,皇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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