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星台上阵法繁奥变化万千,妙至毫巅的灵力宛若银丝飞线勾勒不止。
元婴大修身形闪逝,或是于阵中破眼,或是于阵外补缺,玄妙斐然的阵道精意展现的出神入化。
那些前辈挥袖间摆布灵纹玄刻,更是如羚羊挂角一般难以琢磨……
此间星台古阙,能真正观览清晰者寥寥无几。
诸多玉京修士汇聚一处,虽说看不明场中演阵之事,但却能看得出两位行走之间的遥遥对峙。
五脉古阙,第十七层。
一位位九剑弟子神色愤愤,沉声低语。
“简氏倒也真敢来!如此大张旗鼓的入了三脉……将我九剑圣地置于何处?”
“哼,血衣行走是行走,我九剑皇甫师兄便不是行走吗?”
“看来那位血衣八师兄,是铁了心要与我九剑作对!”
“皇甫师兄刚入五脉,他便呼朋唤友遥相对峙,就不怕届时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吗?”
听着耳边满腔愤慨的言语,有紫珠女修螓首低垂,心中暗笑不已。
人家简师兄是中州血子,不跟血衣行走一起入三脉,难道还跑来跟九剑弟子扎堆不成?
不过那形形色色的九剑修士中,却有一位男子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长发披肩神情憔悴,但坚毅双眸间又带着期待:“敢问师姐,这揽星台试炼之末,两位行走会交手对吗?”
“据说是演阵会友……”
女子言语一滞,转眸细细审视身边师弟,疑惑笑问道:“怎么是你?沈俗师妹没有与你一起?”
苗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很快便遮掩过去,勉强笑应着:“俗儿去了如意秘境闭关,师姐是说两位行走都会出现吗?”
“这是自然。”
女子轻快点头遥望星河,眸中也不由露出几分期待:“想来你也还不曾见过皇甫师兄,届时可不能胡乱传音才好……”
苗剑表面还算正常,但心中却是十分古怪。
他总觉得……自己在这五脉的古阙之中,完全就是个异类。
毕竟身边人言述的皆是九剑行走。
但他想见的却是另一个人……可那三脉古阙中并无九剑修士不说,他自己也有些犹豫踟躇。
……
渐渐地,两脉元婴辩阵临近尾声,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愈发浩瀚。
五脉古阙之巅,三十层。
皇甫鸣负手而立,剑眸微凝,认真观望着揽星台上的阵斗。
在他身边,有两位元婴不断开口轻声讲解:“玄宫飞星脱自隋卷,但九宫之位却尽是辅阵,实则在于隐匿九宫之中的一点飞星。”
“五脉这几位师弟破不了此阵。”
“破玄宫之阵,则飞星瞬伐临身,觅飞星之隐,则九宫变化万千。”
“以玉关金锁应对玄宫固然巧妙,只可惜师弟们行差了思绪,此阵唯有星宫同灭……”
皇甫鸣疑惑侧目,开口打断了男子的讲解:“若由族叔带人入阵,几时能破阵而出?”
元婴男子神情一滞,怅然失笑缓缓摇头:“若仅有我一人入阵,七日便能彻底破去。”
“若携五脉师弟共同入阵……此生恐怕也无法挣脱。”
皇甫鸣神色平静,剑眸微抬疑惑道:“为何?”
“破此群策之阵,必求同气连枝不可,否则破阵者愈多,所面临的困境反倒愈发繁琐。”
听了元婴男子的低语,皇甫鸣双眸瞬时一寒,冷声反问道:“群策之阵,同气连枝,族叔是在教我行事?”
他博然动怒,毫不遮掩:“能有如今之境况,分明是血衣欺人太甚!”
玉京十二楼同气连枝是不错。
可每每念及冥殇之行,饶是皇甫鸣常年修心,也难以咽下那一口恶气。
他只不过是阵封了一座血衣楼而已,却险些被张瑾一当场打杀……
温养多年的本命灵器崩毁、族老交予的养魂箓焚尽、消耗了皇甫氏族的护命珍宝不说……更是被封印在冰天雪地整整半年!
说什么血衣行走护持师弟?
呸!
那张瑾一分明就是跟赵庆穿的一条裤子!
元婴男子眸光微颤,轻笑自嘲道:“你想多了。”
“若当真错在血衣,莫说九剑圣地……族主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皇甫鸣剑眉微挑,只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无奈。
时至如今……
不管是族中还是九剑,都认为那张瑾一所作所为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不过是五师兄与那位血衣师姐相识多年而已,而且玉京行走中女子又极少……
皇甫鸣怒极反笑,却也无法宣泄丝毫。
他大手按过身边天香女子的头颅,不屑冷言道:“本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可若是将女人捧得太高了,大家便都得趴在地上恭维着。”
“你说呢?”
那天香女子微仰着螓首与之对望,幽邃目光竟出奇的平静,不见丝毫柔情也没有什么厌恶,她平时便是任由皇甫鸣这般打骂羞辱……
她本就是族中联姻的工具,况且能做九剑行走的道侣,已是无数女人遥望不可及的美事了。
“萧圣女?”皇甫鸣勾起女子精巧颌线,冷声质问着。
“若是将你送上天香行走,你是否也会变得高不可攀?”
女子依旧闭口不言,暗淡美眸平静如水,即便对那天香行走之位也没什么希冀。
揽星台上星河重现,漫天阵纹消逝的无影无踪。
古阙之中私语一片,皆尽言说着似乎是三脉技高一筹云云。
至于两脉辩法的秘境彩头,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毕竟那些秘境易来易去,也依旧还是碎星圣地的。
皇甫鸣冷冷观望了两眼,转而取出一副阵图交给了身边的元婴男子。
“此阵九剑绝仙图,族叔替我拓下几分真意吧。”
“只要能够困杀金丹后期修士便可,无需太过深邃繁妙。”
“我倒要看看,同样的绝仙阵再封他一次又如何?”
男子神情微动,似是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皇甫鸣相邀赵庆演阵一事……以他自己的阵道手段,想要单以阵法变化便轻易奈何血衣行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世上有的是妙法,将高阶阵法拓入玉石深处也可,将零碎阵刻分作数枚玉简也可,随时取用倒也方便。
……
·
三脉古阙,十五层。
随着元婴前辈的辩法落幕,三脉如鹏谷的弟子也开始跃跃欲试,眸光中满是期许。
“待到长老圣女先后传道,师兄师姐皆尽出手后,便是咱们与五脉悠然峰的演武了。”
“温师妹可有所准备?”
“方才听许执事说起,若能在演武之时连破九阵,不论修为皆可赐下传承,成为真正的碎星弟子!”
连破九阵!?
若真有如此实力与运气,想来那碎星传承也不重要了。
温南霜缓缓摇头,轻声自语道:“南霜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演武的机会便不要了……”
“师妹可是有何难言之隐?有诸多前辈临近观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温南霜不置可否的轻轻摇头,望向身边的练气修士时,心中总有一种难言的古怪。
“倒是让师兄失望了,南霜先看着便好。”
即便她如今是傀儡之身,可目光眼界也早已超出了练气太多。
正是因为有诸多前辈临近观礼,她才不愿认下这三脉如鹏谷弟子的身份。
她自身也通晓些许阵道……
方才得见两脉元婴演阵之后,心中早已是惊为天人。
若是那奇阵并非设在圣地,而是落在了修远州……恐怕数十万里疆土整整八十六宗,都无一人能破!
但对于碎星圣地如此玄妙手段,她却并没有心生向往,反而是有些抵触。
那位观礼此地的赵公子,又该是何等地位?
且不说救命之恩如何报答,单单是为了自己……她也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三脉弟子的身份实在是个累赘!
她心中有种莫名的直觉,似乎自己距碎星圣地越近,便距那位血衣八行走越远。
眼下倒不如去明川坊血衣楼,安安稳稳做一个迎来送往的女修,想来那位唐掌柜会对自己稍有照拂……
……
“什期见过简血子。”
“原来是唐师姐啊!这哪儿还需要师兄介绍,我与师姐早几年在紫珠的一场茶宴上便见过。”
“记得那时,师姐似乎是到紫珠取丹?”
与五脉古阙中的冰冷愤恨不同。
赵庆这边却是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除却简琼简廷唐什期外,月莲宗与灵溪谷的几位宾客也到了,一时间男女修士纷纷言笑,妩媚妖女轻柔见礼……
只恨不得把这观礼古阙,当成会友访客的酒宴一般。
只不过……
赵庆的目光,却始终在几位月莲女修的容颜上停留。
姝月和小姨见了非但没有吃味儿,反倒跟着他一起审视那几位妖娆女子。
灵溪谷的圣子很好认,那温文尔雅行在最前的男子,显然就是万贤无疑。
可月莲宗的少宗主——
入目所见,五位美人儿挽手同行,或是妖娆妩媚,或是清丽出尘……
但究竟哪一位才是叶曦,赵庆一时间竟然没能分辨出来!
要说修为,都是筑基后期倒相差不大。
要说容颜,却也是花容月貌各有千秋。
赵庆带着娇妻坐在上首,此刻抬眸疑惑看了简琼一眼,得到的却是对方稍显玩味的笑眸。
耳边传音纷乱不止。
“赵师兄觉得,这五位仙子谁更妩媚动人,谁便是叶曦师妹了……”
“七年前,什期曾前往紫珠寻友,简廷当时还并非血子,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灵溪谷修士万贤,见过赵道友!此番能与玉京行走一道观礼,真乃是万某的福分哈哈……”
“小女子姓喻,唤作秋虹,平日里便在明川坊寻瑶殿修行,想来与赵行走还有些许缘分……”
“夫君,若是算上司禾,咱们这儿便汇聚四位争夺行走的天香仙子了,届时要一道同行吗?”
“师兄,这位万贤虽并非玉京修士,可却得了灵溪谷老祖的亲传,与一众宗门化神元婴皆是平辈……”
“奴家灵溪谷程慧,见过赵行走……”
“与那高挑女修挽手迈步的安静少女,应当就是叶曦无疑,看着倒也没有多放荡。”
这中州修士所聚之宴,人一多起来不便接连见礼时,大多会选择相互传音,也可免去不少生疏。
此刻,赵庆便是听了小姨的传音,目光寻索着月莲宗叶曦究竟是哪位。
倒也不是他有多好奇……
毕竟是柠妹的对手,总要摸个大概情况。
而且在柠妹和简琼口中,对方似乎在中州有不少舔狗?
正当他双眸望向那曼妙少女时,叶曦也回眸而望,嫣然一笑看似清雅,却又媚意入骨惹人心荡。
但她却也只是传音,并未出声言语。
“小女近日就在坊中,总想看看赵坊主何许人也,如今一见得偿所愿,入了天香城还望坊主手下留情才是。”
待到众人皆尽入殿,简廷才稍显庄重的介绍道:“万道友、叶师妹,这位便是我血衣一脉第八行走。”
赵庆含笑点头应了两声,一时间只觉得索然无味,不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姝月和柠妹。
小姨原本稍含期待的美眸,此刻也显得有些失了兴趣。
都说叶曦仙子出身合欢宗门,在中州倾慕者遍地都是……
他们还以为是何等妩媚放荡的美人儿呢,若真是妖娆入骨水性杨花的天香师妹,姝月和小姨倒也真想见见。
不光男人喜欢表里不一的放荡仙子,女人听了也难免觉得好奇……
但很遗憾。
清雅脱俗的天香师妹,究竟与合欢宗门有何渊源?
为何圣地中皆传言她放荡淫靡?她又是如何俘获的万千仰慕?
——这些瓜,赵庆家里是一口没能吃得上。
待到简廷转述演阵事宜后,赵庆随口笑言道:“九剑行走交给我们应付,至于那位剑首与少阁主,大家自行抉择便是。”
万贤当即点头应声:“那孤鸿阁汤玄尧,传闻身负不小的机缘,修行手段也是极为罕见的御兽一道……”
赵庆直接将烂摊子丢了出去,而后跟姝月柠妹继续自家的传音小剧场。
“会不会是思及天香之争,使得这位叶师妹收敛了不少?”
小姨幽邃而明澈的美眸时而瞟一眼叶曦,还在私下里说笑揣测着。
“也可能是因为赵庆的身份,使得她有些拘谨吧?”
柠妹此刻只觉得心里很是别扭,这叶曦她可是真没少听闻,天香的师姐师妹每每提起也都褒贬不一。
不曾想如今见到了,竟是这般寻常普通……
赵庆听着家里的交流,神情变得愈发古怪。
叶曦方才的传音,虽说不像其他女修那般自荐枕席,但也是留了后门的。
“小女近日就在坊中,总想看看赵坊主何许人也……”
按常理来说,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传音回一句——叶姑娘近日竟在明川坊?
亦或是——叶姑娘为何想要见我?
赵庆轻笑抬眸,又看了一眼那纤手托腮的安静少女。
对方也只是稍显妩媚的浅笑回望,但却并未再有任何动静。
赵庆心中稍稍思量……
而后直接含笑侧目,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清欢过来。
清欢见此情形,温婉的凤眸间不由闪过灵巧喜色,她低头在红柠耳边笑语一句后,便轻移莲步温柔陪在了主人身边。
赵庆揽过纤柔楚腰入怀,直接将关于叶曦的猜测抛在了脑后。
与其有那功夫吃瓜,倒不如多陪陪小药奴。
“天香城之后,咱们走一趟紫珠圣地如何?”他轻笑抬指理过女子青丝,瞬时便有斑斓小蝶汇聚而出,伏在了他手腕上轻盈振翅。
清欢暗暗与主人传音轻语:“若主人想去,清欢自然也想去。”
“清欢与主人早年便在丹堂修行,奴儿还想随着主人将丹道走下去,也算全了这药奴之实……”
赵庆将小蝶收入泥丸温养,疑惑笑问道:“你今日的言语似乎收敛了不少?”
清欢凤眸一弯,随意扫过殿中言笑的男女修士,对主人轻柔传音:“这毕竟是三脉的古阙,周遭尽是空荡星河……”
“揽星台试炼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若清欢再有意惹火,反倒是折磨了主人。”
赵庆心神一动,转而逗弄道:“我还以为是你这几日累了,想要歇息……你是怕折磨了自己吧?”
嗯!?
清欢绛唇轻抿,当即温柔浅笑传音:“清欢只是怕主人心怜……”
“药奴又要端茶倒水伏跪相守,又要喉舌侍奉手足研磨,且不说以身试药,更有甚者被主人在命宫刻下禁制,生死难离。”
“——将清欢变成那般没有尊严的玩物,主人舍得吗?”
赵庆听着小药奴的诉情,一时只觉得气血翻涌,可……
他神识稍稍捉弄清欢的命蝶,传音取笑道:“可你顾清欢本也就比那药奴更卑贱痴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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