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七章 临安的波澜(下)

  刘岊一言既出,他手下的众多程党即刻蜂拥而上,一个个慷慨陈词,抑扬顿挫,义正辞严,说到动情处,还要捶胸顿足,涕泪交加,直说得谢道清和全玖哑口无言,难以招架。

  没等他们讲完,留梦炎与陈宜中也赶紧顺势而上,跪倒在地,热泪盈眶地为程越请功。他们两个的口才更好,唾沫横飞间,文天祥等人根本插不上嘴,索性全由他们代劳了。

  谢道清也知道再也压不住程越的功劳,轻轻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信手一挥,道:“你们都起来吧,哀家心中有数,一切都等大都督回来再做打算。”

  群臣闻言喜不自禁,互相以目庆贺。大都督要封王,他们的功劳还少得了么?

  封王啊!大宋何曾有过此如年轻的王爷?!即便只是一个郡王,已是人臣之极!

  留梦炎与陈宜中也自认为立了大功,他们身为丞相,如果不表赞成的话,程越也确实拿不到这个王位,日后可以在程越面前讨个好,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驸马都尉杨镇此时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待谢道清一锤定音后,杨镇马上站出来,恳切地道:“圣人,老臣有一言奏上。”

  谢道清见杨镇此刻出面,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微叹道:“杨爱卿有事只管说。”

  杨镇道:“圣人,臣过完年后,又添一岁,越老迈,对朝堂之事也无所牵挂,愿辞官归里,将驸马府奉还朝廷。恰好大批蒙古贵人南下,大都督府已不堪所需,正是两相得宜。臣一番苦心,望圣人恩准。”

  杨镇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眼见朝中在程越回来后必有巨变,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上次谢道清要力保他,他还可以暂时留下来观察动静。现在一看,镇南王的权势只会更大,他那所驸马府的宅子就越刺眼,还不如主动交出来,程越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再追究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杨镇历三朝而不倒,自是体会颇深。

  谢道清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蒙古后宫的贵人与皇太子倾巢南下,总不能让他们全住在大都督府。像上次一样住在别墅又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况且也不够住。杨镇将自己的驸马府让出来,当然是最好的。因此,当杨镇又要辞官这番话一说出口,而且还讲得这般分明,谢道清便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反而在心中暗赞杨镇很识大体。

  再者,程越封王,照理说是要重建王府的,毕竟王府的规格与大臣的明显不一样,杨镇把自己的府第让出来,只需经过简单的改动便可合格,程越也会高兴,堪称是一举三得,同时也为谢道清解决了一道大难题。

  谢道清想到这里,不禁对杨镇十分感谢,于是道:“既然杨都尉有心归隐,哀家也不便再三拦阻,就依爱卿。不过杨都尉还是在临安养老的好,杨太后昔年在西湖边有一座别院,年久无人,甚为可惜,就赐给杨都尉闲居,如何?”

  杨镇大喜,他哪里又愿意离开临安呢?这样一来,又可避祸,又可安度晚年,自是最好不过!

  杨镇连忙上前行礼道:“老臣多道圣人恩典,回去后当尽快收拾,也好让大都督府有时间安排。”

  谢道清点点头,道:“有劳爱卿,别院的地契在哀家这里,下朝后就跟哀家过来拿,此事还真要快些办。”

  杨镇连连称是。

  二月二十一日,镇南王府张灯结彩,大开府门,护军沿途封路,大都喜气洋洋,宫中也热闹非凡,都做好了迎亲的准备。

  程越也不是第一次迎亲,由石松和多讷尔一起做伴郎,带上双份的碰门羊和九色礼物,浩浩荡荡地到宫内迎亲。

  延春阁再度支起了汗帐,程越由真金带进帐中,所有人立即欢呼了起来!

  迎亲没什么繁琐的礼节,反而是忽必烈要想办法好好招待程越这位娇客。两位公主皆着盛装,身边的伴娘竟然是真金的两个女儿——忽答迭迷失和南阿不剌!

  两位小郡主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都是第一次做伴娘,可她们与程越并不陌生,受真金的教诲,也很懂得礼节,进退之间,很有分寸,更显可爱。

  整个黄金家族未出嫁的女子,以她们四人最为尊贵,由此可见忽必烈对程越的尊重,真金极力笼络和报答程越的心思也可谓昭然若揭。

  尽情欢乐了一天,当晚,程越依例住在皇宫上回住的偏殿。这次的守卫就松懈了许多,宫里都是程越的老熟人,谁敢让镇南王不开心?

  程越一觉醒来,宫中的喜娘马上便赶到为他穿戴打扮。程越去阔阔伦和塔剌海的寝殿接了囊加真和忽土伦,再一起去拜见忽必烈和察必。

  忽必烈看着眼前马上就要离开他的囊加真,心中愈不舍,险些落下泪来,倒让程越大受感动。

  吃过早饭,忽必烈与察必亲自送程越夫妻三人上彩车。忽答迭迷失和南阿不剌作为囊加真和忽土伦的伴娘,也要随之前往镇南王府。

  其实真金的这番布置也有深意。他要与程越一起南下送八思八国师回乌斯藏,正好也让两个女儿跟随两位公主做伴娘,如此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他一起去南宋,反而他的三个儿子不能离开大都,这又是另一层的考量。

  彩车回到镇南王府,王府内外已是人山人海,偌大的王府只看得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处处人声鼎沸,盛况空前!

  自太子真金以下,所有文武官员,悉数到齐,再加上南宋、日本和高丽的文臣武将,门口负责知客的世仁、熙仁和惟康三人忙得晕头转向,口干舌燥,逼得恒仁与久仁夫妇也只好放下架子,一并在王府门口迎宾。本来他们还担心会有人借机贬损,谁知无论是真金太子一家人,还是阿合马、阿术等重臣,个个都礼数周全,倒让他们白担心了一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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