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李元揣着紧张来到了山洞,取出了地火剑,三面火色旗帜,以及一些提前准备好的铸造工具。
如今铸造兵器,他已经不需要使用熔炉和模具了。
前者,他只要以金身捧着材料,低头喷火即可;后者,他自己的力量依然能够控制。
只不过,他真的很紧张。
圣火宫传承了成千上万年的地火剑能简单么?
这玩意儿,搞不好也不是那魏火圣的,而是一脉传下的。
他这么粗暴地直接重融,完全是暴殄天物。
可地火剑,是拿不出去的,只要他拿着地火剑,便会极其迅速的成为“东海仙域”的攻击目标。
所以,地火剑必须得融了,然后重铸成其他兵器。
若是时间充足,条件允许,李元还是会先去了解并学习三品的铸造法门。
但现在,并不行。
当然,除了这个还存在许多问题。
比如,天魂或者地魂能用兵器么?
再比如他从前慢慢积蓄的那点儿源血早就没了,如今他的血乃是“祖箓”和“枯火”于躯体里诞生的一种奇异血液,这血液还是遵循着原本的方式在运转,可李元知道,这血和过去不同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血还能锻出兵器么?
可总得试试。
毕竟,就算地火剑没了,他还能去抢了那黄袍人的内甲不是。
如今,李元身体的构成颇为复杂,大体来说分三块儿:
【真身】:枯火金身仙相;
【躯体】:一座山;
【人体】:因“人间变”“万兽变”而存的血肉
从内而外则是【【【真身】躯体】人体】。
而真身中又是“阴···【阳【阴】阳】···阴”。
如今,他需要将【人体】中的血提出,将三品兵器熔化,再以【北斗锤】灌入最大限度的寿元,然后来造出一把“他自己也完全搞不清楚,但只知道应该不会弱”的兵器。
刷!
这片大陆于云山道和伏江道交界的荒野无人区域,陡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出现后,放开感知,四处搜寻了一番,在确定周围并不存在人后,他才站定到了一处溪流前。
溪流从西而来,想来也是西极冰川的冻水。
万事俱备,李元再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流程,继而深吸一口气。
下一刹,一重熠熠生辉的百丈金身自他身后而出,掬捧着一把黑黢黢的宛如烟囱般的怪剑。
金身脸庞凑近,深吸一口气,周边顿起旋风。
屏息,凝神,接着枯白的火向着怪剑吹了下去。
这一吹,怪剑居然没有动静,便是在烈火中也依然森冷无比。
要知道,这剑此时并没有持剑者的力量,也未曾真正的启动,而完全是靠着本身在承受。
李元有的是耐心,他继续喷着火。
随着时间流逝,怪剑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又逐渐地传来轻微的“啪”声。
黝黑的剑身上,终于显出了一丝头发粗细的裂缝。
一声声不敢置信的怪异吼叫从剑中传来。
“松动了,总算松动了。走,我们快离开!”
“这都多少年了.”
“机不可失,我们一起出手,破开这缝隙。”
“走!!”
怪异声响后,李元只见一团团扭曲的、阴暗的透明人影从裂缝里挤了出来,继而恍如闪电爆射而出。
但这些透明人影才一出现,便看到那一抹希望的光明之外竟然凑着一张恐怖的巨脸。
枯色的火焰正笼罩在四周。
火?
它们并不怕。
然而,这并不是简单的火,而是阳气的凝聚。
顿时间,那一团团暴射而出的透明人影便如积雪入热汤,瞬间发出“哧哧”的融化声,很快便消失无踪。
高温的枯火成了它们的墓地。
但这些人影来的太凶猛,几乎是一瞬间全部都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所以.它们全都融化了,消失无踪,再无声息。
李元默默看着,他知道,这些透明人影应该都是圣火宫的历代宫主,他们走到了三品境界的门槛,却又踏入了为他们编织的陷阱。
如今又在他的枯火下灰飞烟灭。
这感觉,让他有一丝“成了大魔王”的念头。
不过,他也不可能让这些人逃出去,这些人在地火剑里被关押了不知多少年,性子早不知扭曲成什么模样了,人也极可能不是当初的人了。
而且他们没有身体,李元也不知道他们这种形态能不能夺舍啥的,但与其放出来添加变数,不如当场就灭了。
随着这些怪异叫声的消失,原本只是一道裂缝的剑开始出现更多裂缝。
咔咔咔咔
声音连绵不断,再接着那些裂缝的边缘开始呈现熔融的状态。
滴答滴答的未知金属溶液化作了漆黑的液体。
李元熟练地控制着金属溶液,然后让它在金身手掌里变化成长刀的模样。
他看准时机,体内数滴源血飞射而出,落到了刀身上,继而抓起那柄北斗锤。
锤柄末端,那惨白的十指有如花开,抓在李元手臂,开始源源不断地吸收寿元。
李元一锤子落下,先给了千年寿元探底。
却听轰隆一声。
阴阳亏空,天雷密布,地煞涌动。
雷浆于头顶积蓄,藏在厚重铁锅般的苍云之后;
地煞如蝌蚪巡游,聚来苍茫黄土的大地之下。
嘭!!
李元感到完全没到底,便再来了一锤子。
嘭嘭嘭!
他一锤接着一锤。
千年寿元接着千年寿元,疯狂涌入。
在捶打的时候,他已然感觉到这鬼手其实“并不老实”,又或者说凡人使用这北斗锤,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代价。
那就是折寿。
李元能感到,当千年寿元随着鬼手流出时,他自身的寿元也在消失。
大约是流过千年寿元,自身会折寿百年。
然而,李元并不在乎寿元。
四周的阴阳亏空越发巨大,天穹的闪电已经变成了怪异的红色,地下的煞气也从“蝌蚪”化作了宛如“毒蛇”般的模样。
红电,蛇煞同时涌向这柄漆黑的刀。
李元感到极限到了,这把地火刀在容纳了他万年的寿元后,也已经到了某种极限。
他收起【北斗锤】,金身以手作锤,开始四处地夯砸。
刀身延展,逐渐成型,待到彻底落定,金身急忙将刀胚往旁边的溪水里一放。
哧!
哧哧哧!!
整个溪水都沸腾起来,化作腾腾白雾。
李元上前,从水里取了刀胚,继而快速配柄。
这柄是个普通材料,仅是某个六品妖兽硬角。
他敲敲打打,不一会儿就彻底完成了。
李元双手捧起这把刀。
刀漆黑,但在刃处却有些凶厉的灰色乱纹,看起来和原本的黑烟囱完全不同了。
李元抓起刀,感受了一下,然后他才舒了一口气。
“居然成功了。”
这把刀和灵器一般,都受着他的控制。
李元迅速扫了一眼自己的数据。
没变化。
想来是因为这把刀乃是联在人魂之上的,而他人魂的力量目前似乎还未曾和天魂产生联系,所以人魂的进步被更强大的天魂覆盖了。
然后,他又感知起这把刀。
良久他露出古怪的神色。
通过血源的联系,他已经感到了这把刀的能力。
这是一把真正的充满了不详的魔刀。
这把刀,杀人,也杀自己。
简单来说:在挥舞这把刀击中敌人的时候,哪怕没有出现伤口,只要触碰便可以斩去敌人寿元。可无论斩去敌人多少寿元,使用者自己也会失去对应的寿元。
这是一把贪婪的刀。
原本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使用,可却意外地成了非常适合李元的刀。
只不过,李元还是没能理解,为什么刀会铸成这样。
他的源血里藏了许多祖箓的混乱,他灌入了寿元,地火刀原本关押了许多灵魂,天雷,地煞.
这些元素,是怎么变成这种贪婪的?
按理说,这把刀应该同时具备很多特性才对。
除非是某一种特性彻底性地压到了其他特性,那么才会出现这种“单一性质”。
可是,他的特性之中并不存在“对寿元的贪婪”。
这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刀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并不显露在外,而是直接从刀上传来,进入了李元的脑海里。
但这种传入,并不具备侵略性。
李元眯了眯眼,他在确定这声音确实是从刀里传来的之后,忽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于是,他心中默道:“原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那女人没有反应,却在尖叫着:“我要.我要我要!!”
“要什么?”
“寿元!更多的寿元!给我,给我!!给我!!”
李元皱了皱眉,但还是抓起这把黑色长刀,刀刃轻贴肌肤,百年寿元随之涌出,直接进入了刀中。
刀中传来女人声音。
“好舒服,好舒服”
这声音慢慢平息,平缓下来。
李元道:“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女人道:“你重铸了地火剑。”
李元道:“是。”
刀中沉默了下,女人道:“他们都魂飞魄散了吧。”
李元道:“你为什么不逃?”
女人道:“我逃不了。”
“为什么逃不了?”
“我叫颜红袖,曾是圣火宫的宫主,我也不知道现在过去多久了。”
女人缓缓道,“但是,我和他们不同,我不是为了突破三品无意间被囚入了地火剑,我是主动进来的。
因为,我在外面活不了。
只有成为器灵这种奇怪的生命,才能存在下去。”
“为什么?”
“诅咒。”
颜红袖道,“我无意间触发了一个诅咒,那个诅咒非常恐怖,它不停地消抹着我的寿元。
而我刚好知道地火剑的真实情况,所以就选择了进入地火剑以避祸。”
她深吸一口气,忽地唤道:“主人。”
这一刻,李元明白了:看来造成这把刀最大特性的人不是他,而是这把刀里藏着的这个灵魂身上的诅咒。
他刚刚的铸造,只是将这个灵魂的最大特性发挥了出来,同时又用源血将这把刀套牢,使得成为了他的私人物品。
只是,这诅咒何等可怕,居然压下了他所有的特性。
李元问:“哪儿来的诅咒?”
颜红袖杂乱无序道:“星空.璀璨的星空明媚的星空.星空很危险.不要说话,不要回应.我.我记不得了.”
她絮絮叨叨,越发凌乱。
李元打断她,换了个问题:“你既是器灵,有何用处?”
良久刀中那器灵才恢复了。
颜红袖道:“心意相通.正常器灵都呆呆傻傻,可我会遵从并理解您更复杂的指令。”
李元忽地将刀一抛,然后动着心念,而这把刀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飞折旋绕,无往不利。
在半空呼啸几圈后,又落定到了他巴掌心里。
这种灵活机动,是别的灵器根本不具备的。
李元又一甩手。
黑刀飞出,在他感知里于十余里大地上飞速掠旋,继而又飞回。
“你既叫颜红袖,那此刀便名红袖刀。而你便叫小红好了。”
“是主人。”
李元眯眼看着黑刀,女人的话他难辨真假,但此刀为他所铸,又蕴他源血,便姑且先这么着吧。
抬头看看天色,已然呈暮,今天他这位内侍可是一天没出现了。
略作思索,他手握“九道临时巡令”飞快出现在了皇宫安神殿。
殿门关着,夕阳在外。
塌上,谢薇鬓发凌乱,正慵懒地侧坐着,看到突然出现的李元,她才招招手道:“可算来了。”
李元扫了一眼周边。
谢薇柔柔糯糯道:“还不是哀家沉湎男色,难以自拔,所以和你在塌上鬼混了一天.现在,宫里宫外怕是都知道你是本宫的禁脔了。
所以,之后哀家可以光明正大地养着你,本宫不让你出门你便岀不了门。”
李元道:“如此一来,我想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而只要我一出现,诗山白就会找我。”
“对。”
谢薇点点头。
李元忽道:“我在找黄袍人,但他消失了。”
谢薇略作思索,摇了摇头,道:“他叫山先生,来过两次,但我对他丝毫不了解。”
李元道:“他躲起来了。”
谢薇道:“现在你能对付他么?”
“可以一试。”李元道。
谢薇眼中闪过几抹光华以及仇恨之色,然后道:“那我帮你引他出来,他才是我谢家的大仇人,也是哀家意图削藩的最大阻碍。”
李元问:“怎么引?”
谢薇长腿舒展,绸裙轻覆,她托腮,神色一变,媚眼如丝,柔声道:“小信子,到塌上来,哀家在你耳边告诉你.”
此刻。
一处远离所有门扉的暗室之中。
黄袍人正枯坐着。
直到此时此刻,他还沉浸于那一场大战里。
他消耗了一颗上品天火灵石,一颗上品地煞灵石,以及许许多多的中品灵石,这才勉强挡下了那来自西极的怪物的袭击。
那怪物的力量简直深不见底,黄袍人如今是丝毫不敢动,因为上一批“通过传送阵送来的灵石”已经在那一次大战里被他消耗了个七七八八了。
而传送阵破旧,每次只能运一点儿东西不说,运完之后,还需要再隔至少数十年才能动用。
如今最好的,最隐蔽的方式便是通过凡人的船只运输。
而黄袍人正在等这样的运输。
若在仙域,他能很快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可在这片大地上,他连飞都做不到,更别说其他了。
此时,他眼前的每一扇门都好像是一道通向那怪物的通道。
只要他敢走过去,那便可能去到那怪物面前。
“那种层次的火,那怪物是如何融合的?”
“融合了那般的火,岂不是怎么消耗都消耗不尽?”
“西极的神灵,真的如此恐怖吗?”
黄袍人有些惊疑不定。
他此时的反应,是远在李元意料之外的。
李元以为对方常态化的力量,对方其实是消耗了许多珍稀资源才做到的。
而现在,这资源没了,黄袍人自然不敢乱动了。
但他不敢动,李元却已经铸了新装备,准备重新来找他了。
小半个月后。
诗山白怒气匆匆地走向皇宫,然后在稍作禀报后便来到了安神殿。
他一抬头,却见端庄美艳的太后正和那高大俊俏的内侍凑在一起。
诗山白扫了一眼内侍。
内侍隐晦地点了点头,显出恭顺。
诗山白这才看向谢薇道:“太后,高开平的人为什么将殓衣斋的口子封起来了?
那口子封了,我们的人入不了其中,殓衣斋便无法融合新的鬼域。
新的肉田也无法产生,我们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而那些敌对太后,敌对天子的贼人却会此消彼长啊!”
他说罢,又对那名为常信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常信”忙跟着道:“是呀,太后,这可怎么办呢?”
太后听着诗山白的话没什么反应,但听到身侧俊俏内侍的,这才道:“小信子,哀家也没办法。
这一次,不仅是高将军动手了,就连鱼统领也暗中出动了呀。
你说,哀家有什么办法?”
“常信”面露气愤道:“高将军,鱼统领,他们两位都跑去了玉麟山旁的寒风谷,都堵在那儿。这这不是要挡了太后的道吗?”
啪!!
太后闻言,忽地重重拍了一下旁边的茶盏,道:“小信子,哀家让你说话了吗?”
俊俏内侍露出慌张,急忙道:“这些,不是您才和我”
“够了!”
太后俏脸含霜。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常信”急忙讨饶。
而一旁的诗山白则是暗暗欣慰,果然在太后身边埋下这么一颗重要棋子是极对的,常信这是在给他传递消息呢。
果然,枕边人就是容易套消息。
不知道端庄的太后在塌上是什么模样。
他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点嫉妒,他嫉妒这内侍。
不过,这内侍就是他的狗,等到单独相处时,他一定要让着狗跪着叫两声。
但现在,他却已经收到了重要情报:高开平,鱼肠,这两人如今都在玉麟山寒风谷。
这两位是山先生真正的敌人,平日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捉的很,如今凑到一起.未必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斩了他们,便是斩碎了平衡,从今以后,太后再没什么力量可以与他们抗衡。
此时,太后道:“诗堂主,哀家乏了,你先下去吧。”
“是,太后。”
诗山白一抱拳,转身离去。
他才一走,正瑟瑟缩缩站着的内侍便高喊道:“娘娘,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谢薇重重砸碎手中的名贵瓷器,热腾腾的新茶洒了一地,她媚眼含笑,但却用冰冷的声音道:“那你就罚你给哀家揉腿,哀家不说停,你便不许停。”
远去的诗山白皱起眉头,冷哼了声,又快步离去。
他心里对那条狗越发嫉妒。
他对太后一直毕恭毕敬,以礼相待,可谓君子之交,可没想到太后居然被一个远不如他的内侍给拱了。
想起两人在塌上的交缠,他妒火渐生,恨不得立刻将那内侍叫到面前,狠狠教训他一顿。
但大局为重,诗山白还是很快走出了皇宫,然后去寻山先生了。
他知道山先生躲了起来。
可此时此刻,若是山先生能出手,将高开平和鱼肠灭杀,那整个玉京的大局都会发生改变。
诗山白渐去渐远。
安神殿里,也有宫女来清扫过,如今大门又重新关上。
但门里,却再也没有李元在了。
谢薇一个人躺在塌上,而枕侧还堆了不少奏折,她随意拿出一本,却又有些担忧地看向远方。
她身侧的被褥微微鼓着,其中放着一个长匣,匣口微开如小门,而“门”后则是一把怪异的黑刀。
谢薇看向那黑刀。
黑刀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危险气息,便是隔着距离和长匣,也能感到这是一把凡人绝对不能触及的魔刀。
谢薇凝视着这把刀,看了一会儿,她忽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谁担心
嗡.
嗡嗡
羽翼轻微的扑动,在空气里响着,微不可查。
小虫子飞的很高,却又远远地吊在诗山白身后。
幻身术的施展,使得小虫子根本不可能被察觉,至少不可能被诗山白察觉。
一人一虫七绕八折,在一个多时辰后,这才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宅院。
宅院从外看着正常,但内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诗山白入院的方式也很独特。
他不是从大门走的,而是翻墙而入。
墙后,院里有两排老树,树木尽头是一间足够大的屋子。
这屋子之前或许是作武馆教学之用,只不过如今废弃了,这才成了私人宅院。
但宅院主人并没有过多改造,所以这大屋子里应该有着足够宽敞的、离门很远的空地。
诗山白踏步而近,停在门前,恭敬地汇报道:“启禀先生,玉京有于我等有利的事发生。”
屋里传来声音:“说。”
诗山白道:“高开平,鱼肠,这两位英灵似是察觉了不对,他们为了封锁殓衣斋,如今都在玉麟山寒风谷。”
屋里声音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诗山白道:“属下在太后身旁安插了一个绝对可靠的暗子,这消息是那个暗子秘密告知的。”
屋里声音道:“世上没有绝对可靠。”
诗山白自信道:“启禀山先生,那暗子只是七品,他被我上了人皮手铐。
人会说谎,但恶鬼不会。
恶鬼的道具.永远有效。”
话音才落,诗山白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他身后在发光,发热。
刺目的金色让原本就炎热的夏日空气变得扭曲起来,而他头顶之上,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陡然投落,让整个宅院迅速变得暗淡。
可怕的压迫力令院内两排老树如遭飓风,狂躁不安地乱舞起来,树叶“刷刷”乱飞,但才到半空又毫无征兆地燃烧起来。
诗山白缓缓侧头,他瞳孔里映入一个恐怖的金身巨人,巨人神色木然却又邪恶,而之后则是一道看不清的神秘身影。
那身影双手惨白,而右手则正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漆黑的刀。
轰!!
下一刹,金身巨人抬手直往地面轰去。
掌未临,整个屋舍的瓦片便“嘭嘭”地炸爆。
屋脊一塌,露出内里端坐黄袍人惊诧的脸庞。
而金身巨人却在狞笑。
惊诧,狞笑,一闪而过。
那巴掌毫不留情地夯落,而在巴掌手臂肩膀延伸的黄金嘴唇处,一股旋风正在凝聚,那是恐怖的枯火。
山先生毫无犹豫,直接开逃。
他身形陡然一沉,没入土中。
他虽然不能飞,但因为掌控了某些土类相关技能的原因,而能够通过地面进行小范围的遁移。
须臾间,他就挪到了两三里之外。
但因为这里过于偏僻,便是两三里却还不是闹市。
而他才一出现,高空的“压缩火弹”就陡然落下。
山先生根本来不及再度使用“土遁”,他只能一拍地面,飞速掠向火的边缘,同时双袖一抖,挥出三面土色旗帜。
旗帜“呜呜”旋绕,很快撑开一个气罩,让他堪堪躲避过火流的冲击。
这期间,他想继续土遁,只可惜他脚下的每一处地面看似还是土,但实则已被枯火淹没,而形成了焦炭般的粉尘渣滓。
战斗又进入到了“拼消耗”的环节。
山先生疯狂奔跑,而在高处,那金身巨人居高临下,张口喷出锥状高温枯火。
山先生跑哪儿,枯火就跟哪儿。
同时,金身巨人也开始挪动脚步。
而似乎是察觉到了脚下还有一只在快速掠动的蚂蚁,金身巨人迈开脚,狠狠往下一踩。
诗山白顿时沐浴在这一下踩踏的枯火之中,他周身闪过一重重光华,许许多多的崩裂碎响不绝于耳,那是他身上的灵器在炸开。
但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只是这一脚,诗山白的底牌就已耗尽,然后整个人沐浴在火里,不甘而又无力地伸手朝向天空,却又旋即化作了枯骨,继而灰飞烟灭。
而另一边,山先生也已经察觉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了。
他想往人多的地方逃,然后若是这怪物继续杀人,那么定然会成为整个皇都的公敌,到时候会有大量军队前来,而那些军队会帮他抵挡一下。
“该死!”
山先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已经足够谨慎了,却还是会被这怪物寻上门来。
最近月余一来,诗山白就找了他这一次。而且诗山白为人谨慎,也绝对是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这才来此的,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样都会被发现?!
李元身形飞高。
黄金巨人恍恍惚惚,缥缥缈缈,枯火烈焰,熊熊焚烧。
而他则已经飞到了黄金巨人的眉心,安静地注视着那在地面乱窜狂逃的黄袍人,然后则是祭出了红袖刀。
黑刀嗡嗡,浮于枯火之上。
因其诞生于枯火,又受李元源血,即便在这高温下,却依然无恙。
李元双指一点,黑刀射出,一掠数里,直斩山先生。
山先生看有刀至,也不管不问,继续操纵旗帜,以维持消耗。
黑刀没入气罩,森冷的气息让山先生愣了下。
而这一刻,李元脑海里忽地传来小红的尖叫。
“寿元,寿元,寿元!”
黑刀剧烈颤抖起来,好像闻到了血味儿的鲨鱼。
“主人,给我寿元,求您了,求您了”
小红发了疯。
李元神色一动,遥遥挥刀,三千年寿元耗了出去。
许是未曾接触,山先生倒是没事儿,只是他的旗帜却忽地开始变旧,亮泽飞快褪去,气罩也一瞬间弱了下来。
金身巨人再吸一口气,更猛烈的“压缩火弹”喷射而下。
咔.
嘭!!
气罩碎了。
旗帜飞散。
黑刀烈火同时降在了山先生身上。
出人意料的是,黄袍人在这一刻忽然放弃了抵抗,在刚刚的对杀里,他其实已将最后的一批灵石用地差不多了,而现在他虽然还有那么一两颗,却不足以改变局势。
他干脆地丢开剩下的灵石,坦然站在火里,扬首微笑道:“前辈手段,在下服了。
只是在下还有本命精血留藏宗中,前辈便是杀了我,过些年,我还会复活。”
李元没说什么,他将黑刀斩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年寿元,但他能以此黑刀斩出的最大寿元,便是一万。
他折了一万年,而对方也折了一万年。
黄袍人瞬间枯萎,在火里燃尽,而在最后一刻,他忽有所感,猛然抬头,眼中淡然化作无边恐惧,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元,颤抖着大喊道:“不!不!!”
可太迟了
遥远的东海,雾气缭绕的玉台上,一滴精血迅速枯萎。
同时,在一处秘地,藏得严严实实的玉盒里,一滴饱满晶莹的血也在瞬间干瘪却听“嘭”地一响,那血珠炸开,化作腐臭的黑水,再无半点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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