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 虎口拔牙

  岛内的情况,墨画并不担心。

  一是这次行动,他本就是在“借力”,借的是道廷的力,围剿这些水匪。

  夏家还轮不到他来担心。

  另一个,就是因为阵法。

  岛上的阵法,运用了八卦和八门的阵理,构思精妙。

  但布阵的阵师,到底学艺不精,这荒僻的孤岛上,条件也有限,因此布出来的阵法,比较简陋。

  布局以八门为框架,但内在的八卦阵法,却偷工减料。

  虽有八门,但无八卦。

  完整的八类八卦阵法,是很难集齐的。

  离火,坎水,艮山还好些,与常见的五行阵有共通之处,学着也容易些。

  但其他八卦,像是象征雷的震卦,象征风的巽卦,还有象征地的坤卦,以及象征天的乾卦。

  这几类八卦阵法,与五行格局迥异,阵理高深莫测,阵图也十分罕见,相应的传承,寥寥无几。

  除了几副简单的巽阵,像是震阵,乾阵,坤阵三类,即便是荀老先生那里,也不曾有半页阵图相授。

  墨画尚且如此,更别说,太虚门内的其他弟子了。

  同样,这群水匪中,哪怕是癸水门里,也不会有真的能将八卦阵法全部精通的二品阵师。

  而这水岛上的八门八卦阵,本就是残缺的。

  因为凑不齐八卦,里面的大多数阵法,其实是用其他五行阵法,来凑数的。

  甚至有些区域,连凑数的阵法都没有。

  这是墨画自己琢磨了一遍,然后向荀子贤长老请教过后,印证出的结论。

  据荀子贤长老所言,真正的“八门八卦”阵,易学难精,格局不难,但变化万千,是一种“高手”才能真正掌握的阵法。

  墨画要成为阵法高手。

  因此,这门阵法,他要好好研究研究,改良一下。

  小岛上的阵法比较粗糙,也不完善。

  但在此基础上,一点点改良,完善八卦,同时适当给八门,尤其是生门和死门的流转,增添多种变化,从而将阵法的威力,一点点发掘出来。

  这门阵法,布在这小岛上,有些暴殄天物。到了自己手里,才能物尽其用。

  墨画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浓。

  浓厚的夜色中,透着粘稠的血气。

  小岛上的阵法,遵循墨画推衍轨迹流转,八门也在按照他的预判而不停变换。

  道廷司的执司,按照计划,围杀水匪。

  很快,水匪一方,败相显露。

  有些水匪,自岛上逃出,沿着生门,向外逃窜。

  可他们刚出大门,脚一落地,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便突然泛出泥水,化作泥沼,将水匪陷入其中。

  与此同时,泥沼化作漩涡,仿佛有一双双手,将水匪拖向泥泞的深处。

  “妈的,谁布的陷……”

  水匪话没说完,口舌被泥沼封住,无从借力,拼命挣扎,可也只是徒劳。

  道廷司的修士赶上,一一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八卦兑系阵法――

  泥沼阵。

  这是墨画思考过后,觉得最适合用在小岛上的阵法。

  岛上有土,土边有水,水土相融,便化为泽。

  大多数水匪,被泥沼阵困住,挣扎无果,而后被道廷司执司一一枭首。

  自泥沼阵中逃出的水匪,刚跳入河中,又会被渔网捆住。

  渔网有阵法加持,十分结实,难以摆脱,且网上有倒钩,淬了毒,一旦被网兜住,也只能是待宰的鱼肉。

  若是不幸走了墨画打过窝,造出来的“死门”,就会被为数众多的水妖啃噬而死。

  在墨画如此周密的准备下,水匪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

  厮杀还在继续。

  岛上的水匪的尸体,越来越多。

  墨画估摸着时间,觉得水匪死得差不多了,混战的规模小了,岛上应该威胁不大了,这才动身,悄悄来到了岛上。

  岛上的泥土,浸着血水,踩上去血腥粘稠。

  遍地都是水匪的尸体。

  墨画施展小五行匿踪术,放开神识,越过坎门,向匪寨的深处走去。

  沿途若发现躺在地上装死的水匪,他就顺手补一记火球术,送他们归西,像是一个收割性命的“小阎王”。

  进了匪寨,里面狼藉一片。

  厮杀还在继续。

  火光,血光,泥泞,横七竖八的尸体,密密麻麻的脚印,交织在一起。

  墨画略一推测,大概能算出顾长怀,夏典司,还有大批执司所在的位置。

  毕竟他们破阵的路线,本身就是墨画规划的。

  但他自己,倒没必要按那个路线走。

  事到如今,也没人比他更懂匪寨里的阵法,即便是水阎罗这个水匪头领。

  神识之中,阵法的变换,清晰可辨。

  墨画目光深邃,感知阵法的流向,然后找准了一方向,向阵法的核心走去。

  沿途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困阵和杀阵。

  但在墨画眼里,这些小小的困杀之阵,粗浅至极,困不住他一点,更别说杀他了。

  墨画轻松越过这些阵法,隐身走了一会,避开了一些零落的水匪,顺手了结了几个重伤的匪徒,便来到了匪寨的中心。

  因为目前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所以这个时间点,卡得刚刚好,足够自己搞些小动作。

  若墨画所料不差,水阎罗就在小岛阵法的中心。

  即便水阎罗不在这,这里是阵法控制的中枢,也是整个匪寨的关键,里面肯定藏有秘密。

  自己可以先溜进去,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捞点好处。

  这个水阎罗,身负水狱门的传承,一身是宝,绝不能放过。

  但这次围剿水匪,是夏典司主导,还有肖家插手,顾叔叔做不了主,自己也走不了后门。

  假如水阎罗真的被抓,落到了夏家的手里,那他身上的一切好东西,就都没自己的份了。

  顶多事后分些灵石和功勋给自己。

  灵石虽然是好东西,但现在自己不缺。

  功勋就更不用说了。

  墨画现在多的就是功勋。

  而水阎罗身上的东西,可都是灵石和功勋换不来的。

  因此,要想有“肉”吃,就要学会把握机会。

  没有机会,就要创造出机会。

  现在这个时间点,就是他利用八门八卦阵理,和对夏典司围剿计划的建议,精心创造出来的“机会”。

  此时,水匪死了大半。

  阵法拦不住自己。

  水阎罗被道廷司围剿,必疲于奔命。

  自己正好隐身,浑水摸鱼。

  而大概半个时辰后,顾叔叔还有夏典司,会带领道廷司修士攻到这里。

  这是退路。

  若有变故,自己只需要想办法,拖住半个时辰,等顾叔叔他们来救自己就好。

  而能不能吃到肉,就看这半个时辰了。

  墨画眼眸微凝,在黑夜中,闪着光亮,流露出猎人的意味。

  他隐着身,向匪寨的中心靠近。

  匪寨的中心,是一个大石寨,四周有木栅栏。

  这似乎是头领的住所,也是水匪集会议事的地方,更是八门八卦阵保护的中心。

  石寨外围,有不少水匪防守,也布了一些阵法。

  但这些阵法并不高明。

  最重要的,是没有刻意去布显影或是显尘之类,专门克制隐匿的阵法。

  一般来说,他们也的确用不上。

  但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一般了。

  墨画凭借着精湛的小五行匿踪术,如同鬼魅一般,悄悄走进了石寨中。

  没一个人发现他。

  进了石寨之内,墨画一抬眼,就发现了大厅中的水阎罗。

  此时水阎罗,正和几个像是水匪小头目的人,聚在大厅正中间的桌子上商议着什么。

  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吵骂”。

  “……谁把道廷司这群狗娘养的带过来的?!”

  “我他妈怎么知道?”

  “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我们中出了叛徒!”

  “寨子四周,河形险恶,我都不认路。”

  “没内鬼给这群走狗带路,我他娘的绝对不信,他们能摸进寨子。”

  “还有阵法……”

  “不是说这阵法,固若金汤,别人破不了么?怎么他娘的跟纸糊的一样?”

  “一进一退,全在别人算计之中。”

  “现在说这些,还他妈的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御敌!”

  “攘外必先安内,你懂么?”

  ……

  一群人吵吵嚷嚷,各执己见,议论纷纷。

  “好了!”

  高座之上,皮肤白皙,眉眼桀骜的水阎罗,一脸肃杀。

  似乎水阎罗十分有威信,座下的水匪,纷纷沉默了下来,不再敢多嘴。

  片刻后,终于有人沉声道:

  “大哥,道廷司快杀进来了,现在怎么办?”

  有人便叫嚷道:“大哥,我们杀了这群狗娘养的!”

  “你怎么杀,对面可是有金丹。”旁边的水匪冷笑道。

  “金丹又如何?这里是二品州界,真拼死一战,死的还不一定是谁……”

  “说他妈什么大话?筑基杀金丹,你杀一个给我看看?”

  “你妈的,你看不起我……”

  ……

  一群悍匪,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水阎罗面如寒霜,心中大骂,一群蠢货,只知道打打杀杀,没一点脑子。

  “好了!”水阎罗不耐烦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留了后手,我们从暗道离开。”

  “大哥,这怎么能行?我们可是死了不少兄弟,就这么逃掉,太窝……”

  水阎罗手一甩,一道阴毒的水刑鞭抽了过去。

  说话的水匪小头目,脸上多了一道血痕,不由痛楚难耐。

  水阎罗目光冰冷:“我说的话,你听不见?”

  那小头目当即神情惴惴,不敢再言,其他人也都闭嘴了。

  水阎罗微微颔首,目露冷意,“兄弟们的仇,早晚都会报,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先避其锋芒,这些账日后再算。”

  “是!”

  “大哥说的是!”

  “一切听从大哥吩咐!”

  ……

  一群水匪纷纷应和。

  水阎罗道:“你们先退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收拾妥当之后,我们便启程离开……”

  “是!”

  一群水匪起身告辞,陆续离开了大厅。

  大厅之内,便只剩下了水阎罗一个人。

  水阎罗依旧面沉如水,片刻后,他啐骂了一句,喃喃道:“竟真的有道廷司的走狗过来……”

  这话虽然很轻,但还是传入了墨画的耳朵。

  隐匿躲在角落的墨画,闻言皱眉。

  这话什么意思?

  水阎罗事先听到了风声?但他心中不太相信,所以才没有多加提防?

  谁告诉他的?

  墨画正思索间,水阎罗已经起身,向着大厅内部的石室走去。

  墨画想了下,也默默跟了上去。

  依据他的经验,水阎罗大概率是要收拾东西,然后准备跑路了。

  如今道廷司杀到门口,大难当头,他收拾的东西,必然都是性命攸关的宝贝。

  墨画跟着水阎罗进了石室。

  石室内部,还有密室。

  水阎罗当着墨画的面,开了密室的门,走进了密室。

  或许是大敌当前,水阎罗有些心烦意乱,因此并未察觉到他身后,静悄悄跟着的墨画。

  而进了密室后,墨画也有些意外。

  这个密室,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想法中,这个密室中,应该有个祭坛,自己只要想办法,把水阎罗弄走,然后坐上祭坛,就能给自己“点菜”了。

  之后就等着回到宗门后,饱餐一顿了。

  十九纹的神识,也就能更进一步了。

  但眼前的密室之中,却根本没有他想要的那种祭坛。

  别说祭坛,甚至连一些邪神的雕像都没有。

  这就是一间简单的,用来存放各种灵石、丹药还有劫掠来的赃物的密室。

  墨画大失所望。

  虽然这个密室,是水阎罗多年劫掠所得,价值不菲,但与真正的祭坛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

  墨画正失望间,忽然瞳孔一缩。

  他看到水阎罗,对整间密室琳琅满目的宝物不闻不顾,而是径直走到密室最深处,转动烛台,自墙上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上缠着黑布。

  一股冰冷阴森,满含煞念的气息,瞬间散了出来。

  “盒子……”

  墨画心中一跳。

  一向严肃冷漠的水阎罗,此时见到这个盒子,神情突然就变得十分激动,双目之中闪着兴奋的精光,就连捧着盒子的双手,都微微有些发抖。

  似乎这盒子对他而言,重若生命。

  水阎罗珍而重之地揭开黑布。

  黑布之下,是一个水蓝色的玉匣。

  玉匣之上,刻有一副森严冰冷的道狱图。

  图上画着一座牢狱,牢狱之中,布满各类刑具,每个刑具之上,都有犯人在受刑,在饱受折磨和痛苦,在哀嚎,在挣扎,在绝望地呼救。

  玉匣是水蓝色的,但这幅图,却是血淋淋的,似乎蕴含了凶残的意念,还有冰冷的煞气。

  水阎罗看了一眼,便神情痴迷。

  仿佛道狱之中,受尽折磨,绝望而死的犯人,便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他忍不住摩挲着这个玉匣,爱不释手,片刻后才想起来,此时危机当头,还是逃命要紧。

  水阎罗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玉匣,确认玉匣没有任何损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这才放心。

  他用黑布重新蒙住玉匣,而后想将玉匣,装进自己的储物袋中……

  恰在此时,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一道阴晦至极,但又凶残至极的杀意,自他后背升起。

  水阎罗只觉心神俱颤。

  “有人……要杀我?!”

  死兆降临,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他将牙关咬出血来,将浑身的灵力,催动到极致,尽力避开身后的杀机,与此同时不顾一切,挥出长鞭,向身后杀去。

  他的努力有了成效。

  背后的杀机泯灭了。

  水阎罗反应极快,再加上他这记长鞭,动作阴毒而迅捷,逼得身后偷袭的修士,不得不撤了未凝结的法术,从而闪身躲避。

  水阎罗的眼角余光,只见到了几缕熄灭的火焰。

  尽管只残留了一些气息,但却带给他极强的压迫感。

  似乎只要这法术凝结成功,而自己躲避不及,便要命陨当场。

  “这究竟……是什么法术?”

  水阎罗目光惊颤。

  还有,谁在偷袭我?!

  水阎罗心中恐惧消退,而后便是十分的震怒。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阴沟翻船了!

  水阎罗将气息释放到极致,浑身肌肉虬结,阴毒的水劲在经脉流转,双目蕴起煞气。

  可还未等他窥破敌人的踪迹,他的背后,又传来一阵杀意。

  扭曲的火光亮起。

  微微的灼痛感,令人心寒。

  水阎罗大惊,当即又是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反手一鞭子抽向身后。

  火光又熄灭了。

  术式又被打断了。

  那可怕的法术,没有凝结而成。

  水阎罗松了口气。

  而那阴影中的卑鄙小人,两次偷袭未遂,似乎有些不甘和焦急。

  水阎罗心中微动,怒道:

  “好个孽畜,竟敢虎口拔牙,当真好大的胆子!纵使今日大敌当前,我也要抓住,用万般酷刑,将你折磨到死!”

  水阎罗双目之中,充斥着杀意。

  此人只知隐匿偷袭,正面不足为惧。

  自己只要小心提防,一旦抓住他的马脚,他必死无疑。

  可还没等他多想,阴暗的密室中,又亮起了一丝红光。

  “又是身后!”

  水阎罗冷笑。

  经历两次偷袭,他自觉对这偷袭者的手段,已经了如指掌,当即运起阴毒的灵力,向身后杀去。

  可这一招,却又有所不同。

  火光凝结得极快,术式转眼即成,后背已然被火焰压迫,有了丝丝灼痛感。

  水阎罗大惊,可随后又平复下来。

  后背只有灼痛感,伤势也微乎其微,似乎只是寻常的火球术,而非那种令他心悸的,恐怖的火系法术。

  “什么意思?”

  这点火球术,也就只能挠痒罢了。

  恰在此时,又一道火球术,命中了他的手臂。

  手臂有些灼痛,还有些发麻,但也仅此而已。

  水阎罗甚至都懒得去看伤势,而是兀自冷笑,不屑道:“就凭这点法术,也想杀我?”

  可四周根本无人回应。

  水阎罗皱眉。

  “逃了?”

  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了?

  当真是个懦夫……

  水阎罗嘴角扬起,带着一丝讥讽。

  可下一瞬,他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火球术命中他的手臂,带来轻微的灼痛,麻痹了他的感知,可此时水灵力运转了几遭,灼痛感减退,感知也渐渐回溯,水阎罗骤然发觉,手里的重量不对劲……

  似乎,轻了不少?

  水阎罗瞳孔一缩,当即低头一看,心神俱震。

  黑布攥在手上,布中有玉匣。即便是生死交战,也丝毫不曾放手。

  可此时,黑布之上,不知被谁割了一道口子,里面的玉匣……

  不见了?!

  水阎罗嘴唇发白,气得浑身颤抖。

  他瞬间明白过来了!

  先以恐怖的法术,让自己产生极强的危机感,不能分心他顾。

  而后以普通法术,让自己麻痹大意。

  最后以极其迅速火球术,命中自己的左臂。

  趁着自己手臂灼痛,感知迟钝的几息时间,割了黑布,偷走了玉匣!

  水阎罗瞬间失去了理智,双目猩红。

  “该死的贼人!!”

  “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而此时,石寨之外。

  见好就收的墨画将逝水步催到极致,正怀抱着玉匣,一路狂奔,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好东西!

  赚大了!

  快跑!

  随后他放了一记烟火信号,对着远处喊道:“顾叔叔,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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