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竑回到偏殿,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北伐,又是北伐,一点风声透露出去,就是这么大的反应,不仅是国内,国外列国也掺和进来了。
临安城行在之地,各国谍探汇集,龙蛇混杂,人多耳杂,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世人。
“陛下,日本国使者在外候见!”
董宋臣进来禀报,赵竑轻轻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
“宣他们进来!”
终于,他决定要和日本决裂,但现在并不会对日本动兵。
一切,都要等北伐之后,等他扳倒了蒙古帝国这尊庞然大物再说。
“陛下,不可因怒而兴兵。周安已经没了,不需要为了他,搞得举国震惊。”
董宋臣出去,周平在一旁劝谏。
赵竑这个时候单独召见日本使者,恐怕是为了周安的事情。周安已经死了五年,没有必要再提这事,更没有必要因此兴兵海外。
“朕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挡。灭了日本,不遗万世忧。对日本动兵,不仅仅是为了周安,还有一些不能说的原因。”
赵竑摇头一句,斩钉截铁。
他总不能说,这个东方的恶邻,曾对国人犯下了怎样的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而他,要为千千万万屈死的国人和抗争的英魂,讨一份公道。
很快,两个月代头的日本使者进来,对着赵竑肃拜行礼,一人腰间,还挂着武士刀。
当然,偏殿都是龙精虎猛的禁军,距离也远,必不会对赵竑的安全造成威胁。
“日本国使者西园寺山望、三浦景和,拜见大宋天子!”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赵竑看着二个日本使者,轻声问道,面色平静。
西园寺山望和三浦景和对望一眼,都是疑惑。
“外臣不知,还请大宋天子明示。”
“明示?看来你们日本忘性是真大啊!”
赵竑冷笑一声,直奔主题。
“五年前,我大宋国舅周安在日本惨死。过去了五年,日本没有给我大宋任何说法。你们以为,我大宋好欺吗?”
“啊!”
西园寺山望和三浦景和都是吃了一惊,片刻,西园寺山望才回道:
“大宋天子,五年前,我二人职位卑微,不知此事。还请大宋天子见谅!”
事到如今,只能是装糊涂,希望能蒙混过关。
“见谅?”
赵竑摇摇头,冷笑一声。
“刚才在朝会上,就该将你二人驱逐。现在告诉你,就是让你二人知道,此事朕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二人速速离境返回日本,向你们的将军和天皇禀报,看怎么处理此事,给我大宋一个交代吧!”
“大宋天子,你这是要驱逐我日本国使者吗?”
赵竑的话,让日本使节三浦景和面红耳赤,怒声一句。
“滚出去!马上!”
赵竑指着外面,怒声一句。
“记住了!回去告诉你的将军天皇,若没有诚意赔偿,朕必会发兵东去,灭了你日本弹丸小国!”
赵竑怒容满面,连连摆手,禁军不敢怠慢,连推带搡,把西园寺山望二人赶了出去。
“陛下,莫非你真要对日本用兵?”
日本使者被强行驱离,周平忍不住又是一句。
赵竑对日本,似乎有说不出的厌恶,绝不仅仅是周安之死的缘故。
“周平,总有一天,我要灭了这个东方的恶邻,还那些无辜的亡灵一个交代。
赵竑冷冷一句,话语寒意逼人。
赵竑态度坚决,周平不再强劝。
赵竑一旦做了决定,事情恐怕难以更改。为弟弟报仇雪恨,似乎也不违和。
“董宋臣,你去拿几份圣旨过来,准备一下笔墨。”
想起了什么,赵竑低头在纸上用写了起来的。
董宋臣准备好笔墨,赵竑提起笔,思索着一路写了下去。
“陛下,大理寺少卿史宣之、殿中侍御史李鸣复、吏部侍郎吴渊、工部侍郎史岩之、御史吴复等16人在殿外侯旨。”
内侍来报,赵竑眉毛一扬,停下书写,董宋臣摆摆手。
“出去!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内侍赶紧出去,赵竑继续书写,一份写完,思索着继续,一连写了十几份圣旨,这才意犹未尽,停了下来。
“盖上玉玺吧。”
赵竑靠回椅背上,董宋臣把圣旨拿到一旁,和几个内侍一起盖起印来。
“火上烤烤。”
赵竑指示着,董宋臣和内侍们小心翼翼烘干墨迹。
看到上面的官员调任,董宋臣心跳加速。
皇帝这是要拿朝廷的权贵开刀了。
“陛下,可以了。”
半晌,董宋臣犹豫了一下,这才轻声说道。
“陛下,朝官任免例由宰执注拟,经陛下同意才能正式除授。陛下不如等宰执们商议过以后,再行任免之举。”
皇帝英明神武,就是做事太急了些。
“任免几个臣子,朕还有这个权力吧。”
赵竑不动声色,轻轻摆了摆手。
“宣他们进来吧。”
十几个臣子进来,惴惴不安,在御桌前站立。
“诸卿,大宋拓殖海外,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因此,朕有旨意,要传于诸卿。望诸卿兢兢业业,为朝廷分忧。”
赵竑直奔主题,示意了一下,董宋臣拿着圣旨,开始叫了起来。
“大理寺少卿史宣之、殿中侍御史李鸣复、吏部侍郎吴渊、工部侍郎史岩之、虞部外侍郎李浩、水部侍郎薛淼、御史吴复、史如卿等16人听旨!”
“臣听旨!”
“臣听旨!”
史宣之等人纷纷跪下,人人都是惊疑。
他们一行人,这是要被发配海外了吗?
“国家拓殖海外,诸事繁杂,干才匮缺,急需能吏奔赴海外,为国分忧。”
董宋臣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干心神不宁的大臣们,继续读了下去。
“诏曰:澳洲草创,百废待兴,原大理寺少卿史宣之忠厚勤勉,器度端凝,姿识明敏,加封为澳洲安抚副使,主管屯田一事,秩禄仍旧!”
董宋臣读完第一份圣旨,史宣之面如土色,颤抖着手接过圣旨。
“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要么致仕回家,要么就要去海外不毛之地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都不行,还得好好干,不然的话,早晚会被贬职,颗粒无收。
“诏曰:非洲运河开掘,千头万绪,人手短缺,着调虞部外侍郎李浩、水部郎中薛淼,辅助运河开掘一事,秩禄仍旧!”
虞部外侍郎李浩和水部侍郎薛淼面面相觑,一起领旨谢恩。
非洲,那个鬼地方,万里之遥,炎热无比,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李浩、薛淼,记得勤勉尽责,做好分内之事。非洲之事,大约三四年就可功成。等两河恢复了,黄河还要改道,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回国分忧。诸卿保重吧。”
赵竑温声加了一句。
不能都是打击,还要给他们希望。
接下来,殿中侍御史李鸣复、工部侍郎史岩之、吏部侍郎吴渊、御史吴复、史如卿一一领旨,心思各异。
殿中侍御史李鸣复,运气好些,调往流求,担任转运使。这可能和他年龄大有关。
吏部侍郎吴渊,沿海制置使吴潜的兄长,精明强干,渤泥第一任的安抚使。算是最近的垦殖地,可能是皇帝为了照顾吴潜的面子。
工部侍郎史岩之,西夏路安抚使史嵩之的弟弟,第一任的印度安抚使,治下孟加拉及沿海的孟买一带。
这个史岩之,兼任教育司主事,胆大妄为,竟然大幅削减军事体育课程,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史嵩之都要倒了,史岩之恐怕也只能选择接受海外供职。否则,史府一门,可真要泯然众人矣了。
御史吴复和史如卿,则是被调往非洲,分别担任南非和西非两地的安抚使一职。
以前属于垦殖开拓阶段,殖民地的治理都是驻屯军在操持,当然,军中也不乏优秀的民政人才。这一下,要回归正轨,军政分离了。
至于其他几人,洋洋洒洒,都是去了南洋、印度洋、非洲等地。
众臣反应不一,有人落寞,有人踌躇满志。外面的世界太大很精彩,总有人想出去做事,出去看看。
“朕要叮嘱一下,海外属地官员将领,作奸犯科者均已被严惩。国法无情,诸位卿家好生经营,不要误了朝廷海外拓殖的大业。拜托诸位了。”
赵竑看着大腹便便、宽袍大袖的士大夫们,意味深长地一句。
这些官员里面,或许有贤者,但多数人,都是庸吏。
“陛下,史姓和吴姓在朝堂的势力大去,陛下可是下了一招妙棋啊!”
一行大臣各怀心思退去,董宋臣由衷地说道。
经此一番调任,朝中反对北伐的声音,几乎消失殆尽了。
至于凋往海外的官员,这些人不去,想去的大有人在。
赵竑微微一笑,眼神复杂。
南宋王朝短短150年,四明史氏却出现了父子皆进士、兄弟同进士、一门三宰相的奇葩局面。
一门三宰相、四世两封王;五尚书、七十二进士;满朝文武、半出史家。三代宰相,掌权南宋竞达上百年之多。听起来煊赫无比,细思则何其悲摧。
国家被一家人操控,这样的毒瘤存在,朝堂那有进取力,普通百姓哪有好日子过?
一门就72进士,大宋的进士,真是这么好考吗?
想不到史弥远都被铲除了,史家在朝堂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还有宁国吴氏,虽然弱于四明史氏,但同样枝繁叶茂,满门都是士大夫。
这些既得利益集团为了一己私利,明里暗里阻止北伐,对海外拓殖更是漠不关心。
不打压这些既得利益者,天理难容!
处理完糟心事,赵竑心情转好,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边,拿着铅笔,指着日本的位置。
“从大宋出发,途经琉球、横滨、然后横渡北太平洋,直到温哥华、旧金山……你们说,是让蒸汽船走这条航线,还是用兵这里,横渡大西洋,直达美洲?”
赵竑手中的铅笔移动,指在了英伦三岛的位置。
这一个恶国,在他的时代,是注定不能翻身了。
“横渡大西洋……美洲……”
周平和董宋臣,都是傻了眼。
皇帝用兵日本,不会是为了开拓美洲大陆吧?
“夏天出发,流求到横滨风浪较大,不过北太平洋则是风平浪静许多。有了蒸汽船。开拓美洲大陆,似乎可以横渡北太平洋,直通美洲大陆……”
赵竑喃喃自语,眼睛闪亮。
垦殖美洲,似乎可以列入第二个五年计划,而且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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