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杀!
一场血淋淋的一边倒的屠杀!
前几日还势均力敌的战局,随着暴雪降临,气温骤降,演变成了一场蒙古大军对金军的无情屠杀。
白茫茫一望无际的雪原上,雪花漫天飞舞下,无数的金军溃兵乱糟糟一团,不成建制,任凭蒙古骑兵肆意冲杀,罕有抵抗之力。
雪深三尺,深过膝盖,气温极低,刀面刀刃枪杆枪头上都是冰雪,就连弓弦也被冻住,弓弩难以拉开。
震天雷和火炮被冰雪封住,导火索和火药全部冰湿,火器完全失去了作用,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铜烂铁。
更重要的是,金军从南阳一线匆忙行军,许多金兵还穿着秋衣,连个棉衣都没有。即便是那些身着棉衣的金兵,在如此酷寒的暴雪如此冰冷的低温下,也被冻得身体冰冷,手脚僵硬,无数金兵被冻伤冻僵,很多人都失去了反抗能力。
大自然的残酷,岂是人力可以抗衡。
雪原上,饥寒交迫,连兵器都拿不稳的金兵们,面对蒙古骑兵们一波波的冲击,只能是待宰羔羊,任其屠戮。
漫天雪花中,一个个蒙古千人队百人队纵马雪原上,纵横驰骋,不断冲击金兵各个营寨,他们内穿棉衣,外披蓑衣,头部有皮帽,手脚都被皮套皮靴包护。蒙古骑兵们阵型整齐,铁棒重斧,将金军的营寨冲开分割,屠杀完一批,然后又冲向另外成建制的金军,继续分割,屠杀,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相比较缺衣少食的金军,来自北地苦寒之地蒙古将士们更加耐寒坚忍。即便是他们的战马,也比中原战马更能适应低温天气。这一场骤然而来的暴雪,让本已显露颓势的蒙军军心大振,似乎已经扭转了整个战局。
蒙古骑兵的反复冲击屠杀下,一个个金军大阵被冲垮,金军几乎全线崩溃,金兵们饥寒交迫,许多人手脚冻伤,肢体僵硬,刀枪都拿不稳,在蒙古骑兵的反复冲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土崩瓦解了。
雪花飞舞的天际下,荒原上密密麻麻都是面色惊惶、溃散奔逃的金军,抵抗者寥寥,他们慌不择路,四面八方逃窜,积雪太深,他们步伐缓慢,步履艰难,不时被跟上的蒙古骑兵追上,战马横冲直撞,刀棒交加,一个个被撞翻砍翻砸翻,难以逃脱。
鲜血淋漓,血肉横飞,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金兵一批批倒下,尸体布满了冰冷的雪原。十余万大军溃散,雪原上密密麻麻晃动的黑点,天际间到处都是。
金军悍将高英带领亲兵们打马向前,闯入了山坡上的一片柿子林中,蒙古骑兵们追来,狂呼乱叫,包围了柿子林,跟着纷纷闯进。高英无路可逃,只能直奔蒙古骑兵,困兽犹斗。
一名蒙古骑士打马奔来,手里长矛直刺高英。高英盾牌荡开长矛,错马时狠狠一铁棒,将对方砸落马下。
又一名蒙古骑士奔至,和高英铁棒互撞,蒙古骑士架不住高英的神力,铁棒脱手,仓皇闪开。
“冲出去!”
高英大喊一声,和上百亲兵一起奔出柿子林,前方几个蒙古百人队分头而来,与高英部狠狠撞在一起。
金军骑兵人冷马乏,被蒙古骑兵分割冲击,金兵纷纷被砸翻砍翻。高英砸翻撞落几名蒙军骑士,终于气力不济,头上重重挨了一刀,血流满面,跟着被蒙军长矛狠狠刺下马去。
无数的蒙古战马从高英身上踩过,将他和麾下亲兵纷纷卷没。
雪原上,金军前锋杨沃衍带领麾下不成建制的金军兵兵们,奋力向北面的山林突围。只要进了山林,蒙军骑兵不能追上,他们或许就有机会逃生。
几个蒙古百人队奔来,一股股骑流直插金兵步阵,很快就将金兵隔成数段,各自为战。蒙古骑兵们横冲直撞,奋力砍砸。金军都是步兵,人人冻伤,刀枪冰寒,难以使力,被蒙古骑兵们肆意砍杀,尸横遍野,鲜血遍地。他们慌不择路,四处逃散,无头苍蝇一般,不断被冲垮,不断失去生息。
“杀鞑军!”
将士纷纷被虐杀,尸横遍野,杨沃衍怒发冲冠,他奋起神力,手中长刀斜挥,把面前的蒙古骑士从马上砍落,跟着狠狠补上一刀,鲜血飙射。还没等他再次抡起刀来,已经被对面的蒙古骑兵战马撞翻,跟着面门上挨了一棒,脖颈处挨了一棒,登时闷哼一声,倒地失去了知觉。
雪原上,十万人的溃逃,无边无际,惨叫声和哭喊声不断,金军溃散浪潮中,金军前军统领樊泽被蒙古骑兵冲散,身旁只有数十骑士,无奈之下,只能向东面逃去,却不提防被溃军中的悍卒推下,悍卒抢马舍命逃窜而去,后面奔腾而来的蒙古骑兵们把樊泽撞翻,瞬间就踏成了肉泥。
金军中军营寨,一处高地上,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两位金军主帅看着无数的金军四面八方溃逃而去,看着蒙古骑兵千军万马,天地间肆意杀戮,二人都是面如土色。
他们麾下,是大金国仅存的精锐。这一番屠杀下来,大金国精锐尽失,还能去勤王吗?大金国,还能坚守下去吗?
他们,还能逃出去吗?
看着杨沃衍高英等军中好友一一丧生,金军将士被蒙古骑兵们像猪羊一样肆意屠杀,漫山遍野,血染红了荒原,完颜陈和尚血灌瞳仁,心里像刀割一般。
虽然还有一些将士殊死搏斗,但在蒙古骑兵的冲击下,很快就溃不成军,留下一地的尸体和鲜血。
“移剌蒲阿,你和完颜合达率军快撤,我带忠孝军殿后!不要再犹豫了!”
完颜陈和尚罕见地强硬,向主帅移剌蒲阿请令。
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对视了一下,完颜合达轻轻点了点头,移剌蒲阿犹豫道:
“陈和尚,要不咱们一起撤?分一部分殿后就行。”
忠孝军是这支大军的骨干,忠孝军要是打没了,他没有办法向皇帝复命。
“将士们都阵亡了,没有人能殿后。步兵没有用,只能靠骑兵!你们带一万骑兵先撤,我带八千人殿后!”
蒙古大军四万骑兵,步卒已经溃退,只有骑兵阻击,才能有一线生机。
看移剌蒲阿还是黏黏糊糊,完颜陈和尚瞪大了眼睛。
“快走!要不然谁都走不了!”
完颜陈和尚点起人马,率领忠孝军直冲而去,和蒙古大军要做最后的决战。
现在这种情形下,步兵举步维艰,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也只有坚忍耐战的忠孝军骑兵们,能和蒙古骑兵对垒了。
“吹角!所有人,撤往钧州!”
完颜合达大声呐喊,荒野上号角声大作,完颜合达和失魂落魄的移剌蒲阿一起,带领左右骑兵,一起向东南钧州方向逃去。
“完颜陈和尚的忠孝军!”
一处高地上,看到金军骑兵义无反顾向蒙古骑兵大阵冲击,金军骑阵严整,人人都是貂领花帽,双方一次次的冲阵,拼杀激烈,双方都是人仰马翻,蒙古骑兵死伤无数,窝阔台不由得红了眼睛。
“口温不花和史天泽追击金军步兵,忒木台和阔烈坚,两个万人队,一定要把忠孝军留下!”
忠孝军勇悍善战,天下闻名。完颜陈和尚曾率400骑于大昌原大破蒙古军8000之众,后相继在卫州、倒回谷等地击败蒙古军,可谓蒙古大军的死敌。
今日一战,务必把完颜陈和尚留下,灭了忠孝军这支金国最后的精锐。
窝阔台军令传下,蒙军万骑毕发,由雪野上四处集结,直奔完颜陈和尚的忠孝军骑兵。双方剧烈冲阵,一次又一次,栽下马者无数,雪原上到处都是人马的尸体,鲜血染红了一片片雪原。
号角声不时响起。一队队的蒙古骑兵加入战团,一队队的金军骑兵涌入战场,令人窒息的冲阵似乎永不停止。偌大的雪原上,方圆数十里,人马尸体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生者还在舍命拼杀,伤者在冰冷的血泊中蠕动惨叫,无人问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一会就在尸体上和伤者上面盖了厚厚一层。
恶战持续,蒙金双方骑兵大大小小冲击了十几次。一方挟兵威,誓要灭了对方;一方存亡一线,困兽犹斗。双方犬牙交错,死战不退,都是杀红了眼。
雪原上大雪纷飞,战场上血肉横飞、人人狰狞,犹如猛兽般撕咬,生死就在一瞬间,窝阔台冷目而视,他的子侄贵由、阔出、蒙哥、忽必烈们,个个都是变了脸色。
都说金人孱弱,怎么会两军对峙,蒙古铁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不能让对方屈服?
“大汗,这损伤也太大了!”
塔察儿,蒙古四杰之一的博尔忽的侄孙、怯薛军的千夫长,骁勇善战,杀人如麻,也被眼前的惨烈震撼。
“这样打下去,不知要死伤多少勇士啊?”
蒙哥、托雷的长子,蒙古国王室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看得也是心惊肉跳。
这哪里是打仗,这简直就是拿人命填坑,看谁死的人更多,谁第一个撑不住而已。
“我们的西路大军,怎么还没有到啊?”
眼看着血腥的冲杀之下,一个个千夫长百夫长或死或伤,伤兵满营,托雷的四子忽必烈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可见内心的挣扎。
“怕什么?没见过死人?”
黄金家族的年轻一代人人心惊,窝阔台看了自己的侄子们一眼,面色一沉。
“塔思,你带两个千人队再冲一冲。完颜陈和尚没有多少骑兵,撑不了多久。”
塔思是四杰之一木华黎的孙子,也是怯薛军的千夫长之一,兴奋领命而去。
随着两个精锐蒙古千人队加入战团,雪原上的恶战更加惨烈,蒙古骑兵越战越勇,忠孝军骑兵越来越少。终于,又一次破阵而出,金军吹响了号角,完颜陈和尚带领不足千余残骑,向着东南方向逃去。
“想逃?全军追击!”
窝阔台传令下去,蒙军同样号角声动,蒙古骑兵四面八方围追堵截,要把忠孝军骑兵斩草除根。
终于,双方冲杀数次,忠孝军骑兵不断减少,最终被蒙古骑兵们斩杀殆尽,仅有数骑远远逃去。
“大汗,完颜陈和尚阵亡了!”
贵由打马过来,浑身鲜血,兴致勃勃向窝阔台禀报。
“让史天泽厚葬他。全军向东,追杀金军!”
窝阔台点点头,蒙古大军纵横驰骋,向着东南而去。
完颜合达带着溃军东南方向而去,行到一半,眼看甩出了蒙古大军里许,完颜合达忽然停下。
“合达,你要干什么?”
移剌蒲阿勒住战马,狐疑地问道。
“移剌蒲阿,你带骑兵向汴梁城撤,我带一千骑兵和步兵去钧州。钧州城墙矮破,恐怕撑不了多久。汴梁城,就靠你了!”
完颜合达看着眼眶潮湿的移剌蒲阿,怒吼道:
“还不快走!大金国就靠你了!”
“合达,你保……重!”
移剌蒲阿调转马头向北,热泪盈眶,忠孝军骑兵们纷纷打马跟上。
完颜合达看着雪花中众骑逃去的背影,毫不犹豫,打马向东。
“全军跟上,去钧州!”
雪野上,金军溃兵蝗虫一样四散逃窜,他们六神无主,无头苍蝇一般,不断被蒙军追上,不断被刺死砍杀砸翻,没有几人反击。
蒙古骑兵四处追杀,持续了几个时辰。窝阔台的中军跟随金军溃军,一路追杀到了钧州,沿途尸横遍野,眼看着钧州城的城门缓缓关上。
“围了钧州城,汉军攻城,骑兵继续追杀溃军!”
看着破烂不堪的钧州城墙,窝阔台断然下了军令。
这一场恶战,金军主力被歼,入城者恐怕不过两三万人。钧州小城,粮草肯定匮乏,这么多金军,吃喝拉撒都是问题。
到时候围城打援,抛石机一顿乱砸,破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逃至三峰山山腰一处山洞中的武仙,目睹了雪原上惨烈的屠杀场面,直到蒙古大军追杀金军东去,直到雪原上恢复了寂静,直到天色全黑,四野寂然无声,这才从山洞里钻了出来。
他看了看尾随的亲兵,不过四五十人。
“真惨啊!”
“兄弟们,都死了!”
亲兵们唉声叹气,武仙脸色一板。
“鞑靼大军也是死伤不少。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要说丧气话!”
他上了马,指了指南方。
“从西面下山,回南阳!”
溃军四面八方,应该能收集个万千人吧。重整旗鼓,再卷土重来,也许大金国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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