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大散关,故称散关,位于秦岭北麓,因其扼南北交通咽喉,自古为“川陕咽喉”,兵家必争之地。秦汉时期,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从这里经过。三国时期,曹操西征汉中张鲁亦经由此地。。
大散关的关口海拔约1200多米,关口下深谷陡峭,两侧有崖壁对峙,号称“一线天”,易守难攻,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散关扼守四川与陕西之间的山道,北不得大散关,无以图汉中、巴、蜀;南不得大散关,无以图关中。想要从关中进入汉中,乃至四川,就不得不经过大散关。
历经宋金多次交战,反反复复,大散关失而复得,经过一番简单的修葺,宋军王仕信率三千精兵于此,扼守宋金边界的咽喉。
初冬季节,正是清晨,关上“宋”字旌旗招展,十分醒目。站在大散关关上,放眼望去,群山叠嶂,古木蓊郁,山峰林立。岭下河水激湍奔流,风光无限。
但这一切,大散关关墙上的宋兵都是视而不见,虽然天寒地冻,但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都是睁大了眼睛,居高四处观望,谨防一丝的风吹草动。
自入秋以来,从金境逃来的百姓络绎不绝,冻死饿死者不绝于途。利州两路遵循皇帝旨意,准许百姓逃往宋境,所以沿途关卡并无宋军阻拦。
金境内蒙军攻势凶猛,数百架抛石机、数万蒙军全力攻打凤翔府城,想来攻破凤翔府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蒙古大军攻势如此凶猛,谁也不知道,蒙军会不会顺势南下,攻打大散关。
忽然,有军士指着北面的河谷,大声喊了起来。
“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军都是一惊,一起站在关墙上,向北眺望。
河谷之中,无数的金人百姓拖家携口,惊慌失措,犹如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纷纷向南逃来。
“逃难的金人百姓,似乎和往常不一样。人数多了不少。”
身材矮壮的军士皱着眉头说道,一口蜀地方言。
“金人打不过鞑靼人,苦的是这些可怜的百姓。”
有彪悍精瘦的军士摇头叹道,似乎是陕西关中口音。
“十年前还不是一样。咱们打不过金人,结果这蜀口被祸害成了什么样子。幸亏皇帝练兵造火器,蜀口的百姓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操着淮南口音的年轻军官,沉稳勇力,不用问,是金陵讲武堂出来的毕业生了。
军官看了看仓皇南逃的金人百姓,眉头微微一皱。
“高福,你和张义孝下去,带两个百姓上来,我要问话。”
两个军士下去,不一会带了两个百姓上来,一老一少,似乎是父子。
“老丈,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没有女眷吗?”
军官让军士端来水,让两个百姓饮用。
“回军爷,老汉是凤翔府人。鞑靼大军入侵,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下老汉父子侥幸逃生。鞑靼大军就要南下,老汉再不逃命,恐怕家人就要死绝了。”
老者满脸的皱纹,似乎在诉说着命运的残酷和不公。
“鞑靼大军就要南下?”
军官吃了一惊,赶紧问道:
“鞑靼大军怎样?已经南下了吗?”
“回将军,鞑靼军几万人,几百架抛石机攻城,凤翔府那能守得住?老汉也是听说昨天鞑靼大军南下,才带着小儿连夜逃走,看能不能逃的一条性命。”
老汉絮絮叨叨说道,眼神痛苦。
“老丈,不是说金军在大昌原和倒回谷大破鞑靼大军吗,怎么连凤翔府都丢了?”
军官紧张地问了起来。
听说金军猛将完颜陈和尚率数百精骑,在甘肃大昌原大破蒙古军八千之众,蒙古大军攻势严重受挫,在攻打庆阳、卫州、潼关等诸战役中也接连败北。
怎么局势变化如此之快,一转眼蒙古大军就破了金人的陕西重镇凤翔府,还大军南下了?
“鞑靼大军如狼似虎,官军哪能挡得住!将军还是小心些吧。”
老汉说完,颤颤巍巍和儿子离开。
军官沉思片刻,大步走进了营房内。
“将军,刚才听逃难的金人百姓说,蒙古大军已经南下。不知将军如何打算?”
军官向正在桌前看着地图的大散关统领王仕信禀报。
军官叫吕文焕,是利州西路都统制吕文德的堂弟,刚刚从金陵讲武堂毕业。
“吕文焕,你说该怎么办?”
王仕信抬起头来,向军官问道。
这些金陵讲武堂出来的军官,都是皇帝的宝贝,不敢怠慢。
“将军,河谷的关墙破坏殆尽,一直没有修葺完善,虽然关上更加易守难攻,但距离驿道太远,不易进攻,也容易让敌方通过。”
吕文焕的话,让王仕信莞尔一笑。
这个年轻的军官,是在质疑他不修边墙的动机了。
“吕文焕,大散关反复易手,被金兵残破,本来就没有修好,索性不要。”
王仕信看了看吕文焕,轻声说道:
“外面你照看着点。如果我所料不错,鞑靼大军就要到了。”
皇帝料事如神,要他让出大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不过,蒙古大军若是来攻,他也不惧。
吕文焕心事重重走了出去,用过饭,正在营房内小憩,被军士的惊叫声唤醒。
“将军,有敌情!”
吕文焕心头一惊,立刻站了起来,向北看去。
河谷驿道上,逃难的百姓们疯狂逃窜,他们或是向前,或是向路旁的树林逃窜,慌不择路,人人惊惶。
而在他们身后,凶神恶煞的骑士们纵马而来,他们戾气满身,或手持弯刀,或张弓搭箭,驱赶金人百姓如动物一般,遇到那些向路旁树林逃走的百姓,毫不留情,纷纷射杀。
“是鞑靼人的骑兵!快去向……将军……”
军士的话戛然而止,他的身旁,大散关的统领王仕信已经在注目观望。
“将军,要不要点狼烟?”
军士赶紧问了起来。
“不用惊慌,看看再说。”
自入秋以来,利州两路就已经坚壁清野,何必惊扰。再说了,身后还有凤州武休关,他们自会点狼烟,通知各军州守军。
蒙古大军鱼贯而来,填满了整个山谷,一望无际。骑士们脸色狰狞,风霜毕现,箭囊满满,一片人马的海洋,让关墙上的宋军都是变了脸色。
“将…军,这怕是有好…几万大军吧!”
“哆嗦个屁,瞧把你吓得!点狼烟!”
王仕信训斥了军士一句,脸色凝重,喊了起来。
蒙古大军,光是骑兵至少都有三四万人,加上步卒,只怕在六七万左右。
“将军,鞑靼大军不会是来攻打咱们大散关的吧?”
吕文焕惴惴不安问了出来。
宋军集结于关上,并没有在四周斜坡布置兵力,这无疑有些冒险。
“怎么,你想投降还是想溜?谁要是敢临阵脱逃,自己掂量着办。”
王仕信寒着脸,冷冷抛出一句。
“将军放心,小人就是问问,绝不会给你丢脸!”
吕文焕脸上一红,赶紧解释。
王仕信冷冷一笑,看了片刻沿着河谷而来的蒙古大军,转眼间潮水般,已经漫过了山谷中坍塌的关墙。
“可惜军令如山啊!”
从关墙上到河谷驿道,大概有一里,小炮不容易打到。
王仕信悻悻摇了摇头。
山谷中步骑塞的满满,蒙古大军沿着河道向前,从龙而去,无止无休。
看到蒙古大军浩浩荡荡向南而去,并没有攻打大散关,军士们都是松了一口气。
“将军,鞑靼人的大军,这是要去那里,沔州还是兴元府?”
吕文焕不由得又问了起来。
“过凤州,再过武休关,直奔兴元府。或直奔沔州,再东进兴元府。”
王仕信眉头紧皱,低声回道。
武休关,你想和平就能和平吗?
还是皇帝心头敞亮,改元“建武”。想要国泰民安,不就得建立在武力之上吗?
“将军,你怎么知道鞑靼大军要去兴元府?”
又有军官好奇地问了出来。
“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是皇帝说的,你们信吗?”
王仕信没好气地说了出来。
“瞧瞧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还怎么打仗?鞑靼大军一到,就把你们吓成那样,巴不得人家离开。这一战过后,你们都回家种田去吧!”
王仕信的冷嘲热讽,让关上的宋军将士纷纷红了脸蛋。
“将军,不带你这样瞧不起人。没有打过,你怎么知道兄弟们没胆量?”
“将军,等打过了你再说这话不迟!”
“将军,鞑靼大军正在过关,你说打不打,兄弟们都听你的!”
自尊心受到伤害,守关的宋军将士,纷纷叫嚷了起来。
“你们说的,到时候可不要后悔!真打起来的时候,可不要被吓得屁滚尿流!”
“将军放心,绝不会让人看扁了!”
将士们踊跃请战,王仕信的心里才平复了些。
这几年,眼看着麻仲、吕文德、曹友闻等人屡立战功,而他连个打仗的份都捞不上,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将军,鞑靼大军要去兴元府,那边有没有准备啊?”
吕文焕下意识又问了出来。
“皇帝坐镇兴元府,你说有没有准备?”
王仕信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多,脸色一板。
“鞑靼大军可能还会回来。都给我睁大了眼睛,可不能再轻易让他们过去!”
之所以高挂免战牌,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有迷惑蒙军的意思。一旦蒙军战事不利,想要从这里撤走,他可不想再错过战机。
“吕文焕,明天一早,如果还没有鞑靼大军过来,你就带游骑前往秦州,看一下我军援军的动向。记住,沿途要小心,千万别中了鞑靼游骑的埋伏!”
汉中有皇帝坐镇,蒙古大军一定过不了汉中。现在,就等秦巩宋军到来,各路齐发,关门打狗了。
蒙古大军滚滚向前,行伍之中,阔端回头看向崇山峻岭中的大散关,满眼的不甘。
“元帅,就这样放过这些狗贼吗?”
一想起蒙军使者被宋人斩杀的事情,阔端就觉得自己搂不住,要暴走。
“兵贵神速!大散关不过两三千宋兵,上面又没有什么东西,攻下来又能怎样?得不偿失!”
刘黑马在一旁宽慰着暴躁的阔端。
那里都要攻打,岂不是要累死?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看到这些家伙在上面,我心里就不舒服!”
阔端悻悻一句,抽打着胯下的马匹。
“刘黑马说的对,汉中富饶,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丝绸茶叶美女,要什么有什么,还是直奔汉中吧!”
托雷头也不回,冷冷一笑,打马继续向前。
大宋建武二年,初冬,蒙古大军继攻克金国重镇凤翔府后,窝阔台召集蒙古诸王大臣商议南下灭金。以西路军为主力,由拖雷率领七万之众,从凤翔南下,企图借道宋境汉中,北渡汉水,进兵河南腹地,从侧后威逼金人南都汴梁城。
战争的阴云,又一次笼罩了大宋西北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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