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玠、曹友闻等人进来,似乎发现了气氛不对,目光一对,都是打起了精神。
什么事情,让皇帝如此恼怒?
“你们先看看这些。曹友万,你最后看。”
赵竑黑着脸道,眼神示意了一下。
董宋臣拿着奏折,递给了懵懵懂懂的余玠。
余玠看完,默不作声,递给了曹友闻。曹友闻看完,瞟了一眼曹友万,一张脸立刻黑了起来。
不用,弟弟又闯祸了,而且似乎罪责不轻。
曹友万接过奏折观看,手指微微颤抖,他还没有看完,曹友闻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
“还不赶紧跪下,向陛下请罪!”
曹友万脸色煞白,拿着奏折跪在地上,“咚咚”磕起头来。
“陛下,臣知错了!臣知错了!”
他原来也看不上王夔,但此人对他礼敬有加,哥前哥后,几顿酒菜之后,就成了酒肉兄弟。
他也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犯下了如此大的罪过。
光是盗卖军械,就已经够杀头的了。
“你这蠢货,早给你讲过,你现在是一军主帅,朝廷重臣,不是绿林中的结义大哥。你以为他们看上你什么,他们看上的是你的权力!”
曹友闻偷瞄了一眼赵竑,黑着脸单膝跪地奏道:
“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陛下撤掉曹友万的利州东路都统制一职,按律惩处!臣教弟不严,此战过后,请陛下从严处置!”
曹友闻抱拳行礼,肃拜而道。
光是违规提拔,御下不严,弟弟就脱不了干系。
他猛然想起,讲武堂毕业时,皇帝似乎就当面叮嘱过弟弟,让他不要舍大义顾义。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弟弟还是在这事上翻了船。
“陛下,王夔,他真犯下了这样惊的勾当?”
曹友万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陛下怎么会冤枉王夔?没有确凿证据,陛下何必如此?你这蠢货!”
曹友闻面红耳赤,又是狠狠一脚,旁边的余玠赶紧把他拉住。
“是不是罪证确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反贪司的同僚,他们吃饱了没事干吗?”
赵竑轻声一句,抬起头来,冷冷盯着曹友万。
“曹友万,你不要告诉朕,王夔两年前因贪墨被撤职,你不知道此事?”
曹友万脸色通红,不出话来。
赵竑冷哼一声,目光转向了吕文德。
“吕文德,此事该如何处置?”
“陛下,应将杨大渊、徐子辉、王夔三人立即缉拿归案,依法严惩。这三人贪腐巨大,恐怕已经烂掉了,早没了上阵杀敌的雄心。”
吕文德稍稍犹豫片刻,了出来。
“吕文德,你是一方大员,也要洁身自好。听闻你会收一些东西。有这回事吗?”
“陛下,确有此事!臣回去,立刻就把这些东西退了!”
吕文德心惊肉跳,赶紧自辩。
“东西不要退,也是百姓的一片心意,用钱补偿就是了。朕过,沙场建功,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但谁要是贪墨,别怪国法无情!”
赵竑面色阴沉,众将一起肃然听令。
赵竑点零头,看向了王坚。
“王坚,听闻你娶了两房妾室,还能上阵杀敌吗?”
“陛下,臣绝不会耽搁国事!臣回去马上休了她们!”
王坚脸上一红,赶紧抱拳奏道。
“胡闹!你以为人是东西,想扔就扔吗?”
赵竑板起脸来,厉声呵斥起了王坚。
“好好待家人!如今战事频起,娶妻生子的事情先放在一旁。你们都还年轻,再过十几二十年还雄风犹存,还能生娃。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先忙国事,再顾及家事吧。”
“臣谨遵陛下教诲!”
又是异口同声的标准答案。
“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朕叮嘱你们,是为了你们好。自己要千万注意,不要脑子一糊涂,铸下大错,后悔都来不及!”
赵竑目光灼灼,苦口婆心。
“你们谁要是不想干了,现在话,朕赐你足够的金银财宝,回去安度余生。要是愿意干,就好好做事,为国为民,建千秋功业。都听清楚了?”
“陛下放心。臣等必不负陛下苦心!”
曹友闻首先开口,满脸的肃穆。
“臣等必不负陛下苦心!”
众将臣都是肃然,一起向赵竑行礼。
赵竑点点头,目光扫向了王坚。
“王坚,杨大渊是你麾下,他的事情,你看怎么处置?”
“陛下,杨大渊是臣麾下,臣愿亲自去抓捕杨大渊。臣御下不严,出了这等丑事,还请陛下责罚!”
王坚赶紧主动请罪。
“派人去就行了,一个杨大渊,还翻不了!”
赵竑正色完,看向了余玠。
“余玠、曹友闻,杨大全兄弟是你二饶麾下和故交。杨大渊死罪难逃,处置了他,杨大全不会有什么异动吧?”
杨大全,杨大渊二人是亲兄弟,一旦处置了杨大渊,不知道他大哥杨大全心里会怎么想。
“陛下,杨大全那里,自有臣去安抚,陛下无需担心。”
“陛下,杨大全忠勇果敢,对朝廷忠心耿耿。臣为杨大全担保,他绝不会出事!”
余玠和曹友闻一前一后抱拳上奏。
“由你二龋保,朕当然放心。曹友闻,你好好安抚一下杨大全。精忠报国的将士,朕自不会亏待他们。”
赵竑完,眼神最终回到了曹友万身上。
“曹友万,你让朕真是又失望又痛心。大战在即,朕本对你寄予厚望。你这个利州东路都统制先不要做了,朕将你降为统领,镇守洋州,在王坚麾下效力,你可有话?”
“陛下,罪臣让陛下失望了!陛下恩,臣愿肝脑涂地,戴罪立功,以报陛下!”
曹友万跪了下来,磕头谢恩,眼泪汪汪。
曹友闻暗暗出了一口气,只是官降三级,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曹友万,你大哥得好,你是一军主帅,是朝廷重臣,万事都要以国事为重,不可公器私用。你要用你的权利来造福百姓,而不是让你的狐朋狗友得利。这样最后,反而会害了你自己!”
赵竑看着曹友万,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要庆幸自己没有贪墨,没有陷的更深。否则,朕腰间这把“宋王剑”,必斩下你的项上人头,以谢三军将士!”
“臣有负陛下!臣谢陛下恩!”
曹友万又跪了下来,头磕得“邦邦”作响。
“陛下恩,臣感激涕零!”
曹友闻肃拜行礼,脸色凝重。
“你们都是国家栋梁,将来要青史留名。那些收受贿赂、哥们义气、酒色财气的事情千万不要干。谁要是触犯了律法,就不会是这次这样轻松了。丢官罢职、锒铛下狱、甚至人头落地,到时候可不要后悔,误国误民误己。”
赵竑沉着脸道,郑重叮嘱。
“你们和朕有师生情谊,君臣之义,你们缺什么,宅子银子,荣华富贵,尽管告诉朕就是,朕绝少不了你们。千万不要触犯律法,误了自身,也伤了师生之情,君臣之义。”
“谨遵陛下教诲!”
众人心头凛然,又是异口同声,一个标准答案。
“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有错就改,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赵竑使了个眼色,王坚和吕文德上前,把曹有万扶了起来。
赵竑看了一眼曹友万,向董宋臣道:
“郭正孙、陈隆之、崔与之、江万载,他们都来了吗?”
“陛下,都在外面候旨。”
“宣他们进来,一起商讨国事。”
“陛下,臣告退。”
曹友万擦了一把眼泪,抱拳行礼,轻轻退了出去。
等到群臣进来,赵竑这才向江万载道:
“董宋臣,你传朕的旨意,抓捕杨大渊、王夔和徐子辉到兴元府。若有违抗,就得正法!”
董宋臣离开,赵竑轻轻摆了摆手,一个巨大的沙盘被抬了进来。上面河流山川,城镇村庄,标注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显然,这是一份利州两路的地形地势图。
“今日叫你们前来,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赵竑指了指沙盘,继续道:
“鞑靼大军已经占领陕西,但在潼关前无功而返。鞑靼必会借道我宋境,从汉中东进,直插汴京背后。因此,我军与鞑靼在利州两路,必会有一场正面交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托雷速不台攻潼关险不下,必会借道宋境,顺便报丁亥年损兵折将的一箭之仇。
“陛下,马岭堡和武休关,都是易守难攻,可在此设重兵,以阻鞑靼大军。”
曹友闻指着沙盘上的两处军事重镇,凝眉道。
马岭堡地势高耸,易守难攻,为大散关后的军事重镇。武休关是处于褒斜栈道,与褒斜谷相连,两边山崖笔直陡峭,两山夹水、中空一线。这两地地势险要,确是对抗蒙古大军的要地。
“马岭堡虽然地势险要,但驻军不过两三千人左右,无法扩大战果。武休关固若金汤,鞑靼大军难以啃动。鞑靼大军很可能会绕过武休关,直奔武休关后方的兴元府。”
郭正孙捋着胡须,指着沙盘,皱眉道。
“鞑靼大军若是南下,派一侧师攻打武休关,以牵制我大宋守军;主力则直奔武休关东,然后兵分两路:一路从华阳关进攻洋州;另一路从焦崖山绕到武休关东南,直取兴元府,那可就……”
众人都是一惊,这才明白了赵竑为何集中重兵于汉中一带。
“要提前坚壁清野,驻守三关五州。兴元府,应该会是此次大战的要地。”
余玠指着汉中一线,双眼放光。
“陛下,鞑靼大军既然要南下借道,我西北五万边军精锐,可分批东进至秦州,等鞑靼大军进入汉中,我大军抄其后路,在汉水以北,和鞑靼大军决一死战。”
曹友闻的话,让赵竑轻轻点零头。
“好!曹友闻和余玠、吕文德三人,西、北、东,截击西路蒙军于汉水以北。曹友闻和余玠见机行事,若是趁机攻克凤翔府,就断了鞑靼大军的退路。”
“王坚、江万载两部,会同吕文德、余玠部援军,由东到西,痛击鞑靼大军于关中一线。朕坐镇兴元府,统军镇守。这一次,朕要大肆杀伤鞑靼大军,以改变两国攻守的态势!”
利州两路囤积十五六万大军,这一次,一定要大肆杀伤蒙军,改变整个战争的形势。
“陛下,就让臣坐镇兴元府,替陛下分忧吧!”
一直没有言语的孟珙,迫不及待请令。
“陛下,既然兴元府是此次决战的重点,就让臣坐镇兴元府,秦州五万大军,由曹友闻将军统率即可!”
余玠赶紧站了出来,抢着道。
众将抢着要立功,赵竑也是奋然。
将士不畏战,敢战,这是国家的幸运,也是百姓的幸运。
“陛下,既然鞑靼大军要借道,完全可以让出道来,让他们去和金人火拼,我大宋坐收渔翁之利,趁机收复中原。”
崔与之忽然插话进来。
“鞑靼大军三路南下,光是窝阔台的中路大军,金人恐怕就抵挡不住,何况还有一个托雷。”
赵竑摇了摇头,眉头微皱。
“何况,你们以为,我大宋愿意借道,鞑靼大军就不会趁机烧杀抢掠吗?”
宋军在汉中和托雷部鏖战,大概率没有了三峰山之战。而托雷借道所发生的历史上那些惨痛的旧事,也绝不能发生。
“陛下,若是鞑靼大军武力借道,汉中,恐怕就是一场浩劫了。”
崔与之捋须而言,满脸的愁苦。
“陛下,那就灭了他,让鞑靼大军再也不敢南下!”
“陛下,鞑靼大军敢来汉中,准让他有来无回。看他以后还怎么南下?”
吕文德和王坚,先后奋然一句。
“陛下,鞑靼大军真会武力借道汉中吗?”
赵竑心动,江万载狐疑地问道。
“江万载,诸位卿家,咱们君臣,都拭目以待吧。”
赵竑不置可否,向着郭正孙、陈隆之等人。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利州两路坚壁清野,也该动起来了。”
蒙古铁骑来去如风,一旦进入宋境再坚壁清野,恐怕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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