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尾随大宋水师战船,很快到了沿海制置司水军大寨的港口,就在大寨外面的货物港口栗港停泊,水手们需要在港口搬下货物,搭内陆货船经浙东运河前往临安府。
港口上海船云集,一艘艘的商船装满货物,正在准备出港进港。上面的大宋和各国商人谈笑自若,指挥着装卸货物,熙熙攘攘,热闹异常。
目光扫向钱塘江入海口,杨柳飘拂,江水浩浩荡荡,蒲寿庚正要抒发几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豪情,下人忽然指着水面上,大声惊叫了起来。
“公子,那是什么?那船是着火了吗?”
蒲寿庚定睛看去,也是吃了一惊。
“这船是着火了!怎么没有人救火?”
“怎么没有人救火啊?一会儿船就烧没了!”
下人热心肠,焦急地叫了起来。
蒲寿庚主仆的反应看在眼里,旁边的人都是摇头微笑,有年轻汉子笑着道:
“你们是大食商人吧,不要惊慌!那船是蒸汽船,烧的是煤,冒的是黑烟,船没有着火。”
“蒸汽船?”
蒲寿庚主仆震惊不已,都是瞪大了眼睛。
蒸汽船,那是个什么玩意?
“对,蒸汽船!”
话的年轻汉子继续道,脸上浮起一层傲气。
“蒸汽船是朝廷新造出来的东西,船上装了蒸汽机,不用人划船,靠的是烧水产生的水汽。听金陵机器制造司那边试了很多次,经常会炸开,还死过人。现在好像问题不大了,刚刚开始在船上试。”
“蒸汽机?水汽?”
蒲寿庚主仆面面相觑,向着蒸汽船看去,果然船中间有一大肚,代替了船上的楼层,嘟嘟冒着黑烟。
蒲寿庚懵懵懂懂,下人神往地了出来。
“公子,这要是不用人划,一年四季都可以出海了!”
蒲寿庚重重点零头。
要是这蒸汽船真能成功,以后的海上贸易可好做多了。
“这蒸汽船卖吗?”
蒲寿庚立刻问了起来。
要是能买到蒸汽船,再贵也要整上几艘。有了这家伙,还愁生意不兴隆?从大宋到非洲,沿岸各地都有大宋水师驻地,应该可以补给煤炭。欧洲的商路还没有贯通,可以尝试一下。
心里盘算着,蒲寿庚目光扫向海口上的蒸汽船,已经掉头向临安城的方向去了。
“听现在还没有试成,不过看这样子,估计也差不多了。蒸汽船会不会卖,你可要去问官府了。”
年轻汉子走开,蒲寿庚犹自震撼不已。
大宋蒸蒸日上,日新月异,才半年多没来临安城,这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那不是占城的李大官人吗?”
下人指着港口上和几个商贾交谈甚欢的黑瘦商贾,惊讶地道。
蒲寿庚一怔,赶紧走了过去,向李绍见礼。
“李大官人,你也来了!”
“蒲大官人,幸会幸会!”
李绍笑呵呵向蒲寿庚见礼。
这些年以来,大食商人几乎垄断了大宋的香料贸易,赚得盆满钵满。不过随着大宋对香料等“奢侈品”提高关税,他们的光景,已经大不如前。
“李大官人,这些都是你的船只吗?这都要运往哪里呀?”
蒲寿庚看着吃水甚深的十几艘海船,诧异地问道。
这十几艘船只,恐怕有近十万石粮食。按照市价,就是30万贯。
这个李绍,一出手就是30万贯,好大的手笔!
“不瞒你蒲大官人,总共30艘海船,20万石。上月已经走了一半去扬州,这是剩下的一半,稍后就会开船运去。和你蒲大官人比起来,哥哥我是巫见大巫啊!”
李绍笑呵呵道,有些得意。
大食商人风光不再,他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
“30艘海船!20万石粮食!哥哥,这是要开战了吗?”
蒲寿庚吃了一惊。
扬州已经是淮南前线,一下子输入20万石粮食,足够十万大军几月之用。这不是要用兵了吗?
“哥哥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宋的江西遭水灾,楚州的李全闹得也很厉害。以我看,大宋朝廷恐怕是要对李全动兵了。”
李绍神神秘秘着,跟着轻蔑地摇了摇头,低声道:
“李全这个不知高地厚的蠢货,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和大宋官军作对,这不是找死吗?”
这几年来,他可是目睹了大宋官军的日渐兴盛。李全自不量力和大宋朝廷斗,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那是当然,李全的忠义军,怎么会是我大宋王师的对手?”
蒲寿庚为自己是宋人面上有光。
李绍告辞离开,蒲寿庚看着一艘艘商船离开,目光幽幽。
要不是大宋战事频繁,李绍又到哪里去贩卖粮食赚钱?
“在下蒲寿庚,大宋商人,家父蒲开宗,曾任安溪县主簿,因贸易有功,被朝廷授予“承节郎”。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去明州市舶司办理完税务过来,看到救他的年轻水师军官,蒲寿庚赶紧上前致谢。
这子彪悍硬挺,惹得港口上的年轻女子频频打望,让人真是羡慕嫉妒恨。
自己年少多金,风度翩翩,怎么就没几个人打望自己?
“你是我大宋商人?怎么和我宋人长的不一样。我叫刘整,是沿海制置司水军大寨的军官。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我。”
年轻军官嘿嘿一笑,就要告辞离开。
宋朝海外贸易兴盛,大食商人尤为财大气粗。他们居住于沿海泉州、福州、广州一代,几乎垄断了海外的香料生意,实力不可觑。
不过,大宋水师纵横下,他也并不把这些大食海商视为威胁。毕竟,海面上的大宋商船占了多数。
“将军,在下真的是大宋子民。这是在下的凭由,绝不敢欺瞒。”
蒲寿庚给刘整看了自己的籍贯证明,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塞了过去。
“将军,一点心意,将军请笑纳。”
他父亲当过大宋的官员,定居泉州,他也算是大宋的官二代了。
蒲寿庚满脸笑容,刘整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你是大宋子民,应该知道朝廷正在反贪反腐。快把你的钱收起来!”
这要是让其他水师将士看到了,他浑身是嘴都不清。
“将军,这不是贿赂,这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和兄弟们下去吃顿饭,喝杯茶总可以吧?”
刘整的谦让看在眼中,蒲寿庚以为他只是在表面推辞,赶紧继续道。
下还有不受贿赂的官吏吗?
“我再一遍!快把你的东西收起来!要是被人看到,我的前程可就完了!”
刘整板起脸来,一本正经。
“身为大宋的军人,救你们是我们的职责,不需要你们感谢,我们自有朝廷的俸禄。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在金陵讲武堂的时候,教官们一再交待,不得收受贿赂,违者必究。你赶紧收好东西,否则别怪我翻脸!”
刘整满脸的严肃,蒲寿庚一愣,只好讪讪收回了钱袋。
原来是金陵讲武堂的军官。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子门生,自成一派,谁也不敢瞧。
都大宋皇帝整饬武备,编练新军。现在看来,确实是面目一新。
要是赵竑在此,准是要发一声感慨。历史上,南宋灭亡的两大“宋奸”会面,不知是不是真是巧合?
蒲寿庚,泉州富商,南宋末年担任福建安抚沿海都制置使兼提举泉州市舶司,将南宋宗室数千人屠杀,后投降元朝,任福建广东市舶事,福建行省左丞、参知政事等职。
至于刘整,投降元朝以后,提出“欲灭南宋,先取襄阳”的关键战略;为元朝组建了一支强大的水军,破襄阳,为元军灭宋立下汗马功劳。
两大“宋奸”以如此方式会面,都以为宋人为荣,境遇翻地覆,令人唏嘘。
“刘整,要出兵了!”
远处有军官喊了起来。
“将军,你们还有军令?”
蒲寿庚好奇地问了起来。
“海盗首领朱清被困在了梅岑山,我们这就过去,彻底灭了他们。以后这海面上就清静了,你们可以放心往来!”
刘整完,摆摆手,大踏步离开。
这几年下来,南洋海面上的海盗被大宋水师剿灭得八九不离十,想不到这些残渣余孽还敢公然出来劫掠。这一次,就要一举灭了这些家伙,一劳永逸。
“大宋王师,今非昔比啊!”
蒲寿庚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感叹。
“大官人,货物已经装好了,可以动身了。”
下人过来,向蒲寿庚禀报。
“你我去报考金陵讲武堂,或者大宋水师学堂怎么样?”
蒲寿庚看着正在登船的大宋水军,忽然问了出来。
“大官人,我可是听了,水师学堂和金陵讲武堂都很苦,你能受得了吗?”
养尊处优,过惯了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能受得了那些苦和枯燥吗?
“和你,你还当真了!”
果然,蒲寿庚摇摇头,心里竟然有一丝失落。
金陵讲武堂,今生怕是无缘了。
梅岑山半山腰,山寨墙上,海盗首领朱清看着山道上攀援而来的宋军,眉头紧锁。
和沿海制置司的宋军打了这么多年,朱清发觉,宋军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关键是宋军的火器,凶猛残暴,根本没法对抗。
“大哥,二哥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海盗头目心翼翼,生怕大哥发飙。
出乎意料,朱清没有发火,只是轻轻点零头。
海上遭遇宋军,对方船多船大船快,再加上火器凶猛,二当家怕是已经给感掉了。
“告诉兄弟们,都给老子准备好了,击退了官军,重重有赏!”
朱清硬着头皮下了军令。
其他人或许都可以被招安,他却不能。他罪行累累,烧杀抢掠,肯定是要被砍了脑袋。
幸好,寨墙够高够险,兄弟够多,家伙齐全,足以和官军对抗。围上几,粮草不济,官军自然就退兵了。
“火炮!”
看到山寨前一门门火炮架起,寨墙上和寨墙后的海盗们一阵骚动,朱清也是心惊肉跳。
又是这该死的火炮!
“稳住!怕个球!要是被攻破了山寨,谁也......”
朱清话到一半,闷雷声忽然响起,海盗们惊讶的注视之中,寨墙上木屑纷飞,寨门被打得支离破碎,墙后墙上寨门后的海盗们栽倒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海盗们血肉横飞,一阵鬼哭狼嚎。
硝烟弥漫,又是一阵阵刺耳火炮声响起,寨墙上的海盗们被打倒一片,寨门轰然倒下,溅起一地的灰尘。
火炮声不断,朱清被火炮击倒在寨墙上,半边身子被染红,不断抽搐。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残肢断体,海盗们蠕动惨叫,惨状不忍卒视。
没有海盗再负隅顽抗,他们或向寨内逃窜,或扔掉了兵器,向宋军投降。
“进寨!有顽抗者,格杀勿论!”
宋军火炮阵地中,吴潜看着破碎不堪的寨墙和寨门,冷冷传下了军令。
无数的宋军冲进了海盗的寨子,火炮声、震雷爆炸声不断,长枪破体的声音,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阵并不激烈的战斗之后,寨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回去向赵相公禀报,就朱清部被剿灭了。”
吴潜站在山腰,目光从满山的鲜血和尸体上移开,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
海盗余孽被消灭。浙江的海面,东南沿海的海面,都清静了
皇帝沿海制置司水军有大用,四五年都过去了,海盗也肃清了,南洋印度洋非洲也拓殖了不少,但是对挥师北上,皇帝似乎一直没有决断。
海路直取燕京,不会是一句空谈吧?人生苦短,皇帝不急,他都等不及了。
一艘战船划水而来,直到山下的水寨口才停下。船上的军士登岸后一路前行,直到了吴潜身前,这才停下脚步。
“吴帅,赵相公让你速回本部水寨,皇帝的圣旨到了,让你速去金陵讲武堂!”
军士上前禀报,吴潜心头一荡。
扬州调了数十万石粮草,现在皇帝又召他去金陵讲武堂面圣。看样子,淮东边塞,恐怕战事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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