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府,西夏都城。原为怀远县,北宋初废县为镇,为河外六镇之一。北宋初,党项族首领、西平王李德明以其地西北有贺兰山之固,黄河绕其东南,西平府为南部屏障,形势有利,遂建为都城,改称兴州。李元昊继位,升为兴庆府,成为西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西夏庆十二年,蒙古主铁木真攻掠西夏,兵退后,夏桓宗令修复城堡,大赦境内,改兴庆府为中兴府,一图发愤图强,再次兴盛之意。
可惜,事与愿违,在蒙古铁骑一再攻伐下,西夏没有中兴,反而到了亡国的边缘。
一个二三十万人,两座城池,疲兵三四万的西夏,还算什么国家,不过一州一府,甚至宋饶一大县而已。
西夏归顺宋朝的消息传出,西夏国主李睍被封为夏王,西夏路安抚使兼中兴府知府,丹书铁券。西夏被改为西夏路,继河西路之后,成为大宋的第十九路,置于大宋朝廷治下。
西夏朝野震惊,民间一片哗然,但却秩序如旧,显然接受了这一现实。
倒是有些党项贵族,以及一些儒士,跪于西夏皇宫门前哭闹,甚至有人自尽、静坐绝食等等,但不过是死水微澜,浪花都没樱
西夏的气数,似乎已经尽了。
近日消息传来,大宋皇帝亲自前来中兴府,中兴府上下都是精神一振。为了迎接大宋皇帝的来访,中兴府甚至挤出来有限的银钱,修葺道路、房屋、城墙,甚至城中每日一清扫,以保持城中环境的清洁。
而被封为夏王的李睍,同样搬出了中兴府皇宫,以示归顺之意,并留给大宋皇帝入住。
中兴府城南,黄河岸边,五里长亭,一群西夏君臣或站或坐,一些人愁眉苦脸,一些人云淡风轻,还有些低声细语,浅言嬉笑,各不一样。
长亭用锦缎缀点,地上铺了织毯,却依然难掩地间的断壁残垣,野草萋萋。西夏已经亡国,即便是迎接大宋子御驾,西夏君臣也难以打起精神,懒得做这些门面东西。
西夏君臣中,以西夏皇帝李睍,以及西夏前废太子李德任为首。二人面色凝重,皆是沉默不语。
李德任本是灵州守将,但随着大宋边军进入兴灵之地,自己回到了中兴府。大宋皇帝来得极快,因他的任命是灵州知州,他又不情愿地被拉来迎接大宋子。
“伯父,惟忠还好吗?”
叔侄面对都是尴尬,李睍终于开口。
李惟忠是李德任的儿子,也是李睍的堂弟,今年十岁。
“他还好。出城迎接宋皇,他非要跟着来,我怕他胡闹,被我拒绝了。”
李德任轻声回道,他看着瘦了一大圈、眼圈青黑的李睍,意味深长。
“陛下,最近可好?要保重身子啊!”
大夏行将归于大宋治下,世间再无大夏国,李睍终日酒色缠身,以此来麻醉自己。这又是何必?
“伯父,不要再称呼我为陛下。大夏已经不复存在,也就没有夏皇了。”
李睍语气中尽是无奈,眼神一片茫然。
等宋皇赵竑到了,立国190年的大夏国,就正式寿终正寝了。
“陛下,我大夏数已尽,和你无关。你已经做的很好,无需自责。”
李德任心里难受,尽量劝慰年轻的皇帝侄子。
西夏亡国,三分外敌,七分人祸。若不是前几代帝王使劲作妖,也不会落到如今亡国的地步。
“伯父,不用劝我。事到如今,我已心如止水,不会再强求了。伯父,你也珍重吧。有空的话,咱们一起去贺兰山打猎。”
李睍强颜欢笑,李德任看着心疼,正要话,却被群臣的吵闹声阻止。
“罗世昌,你这老匹夫,你清楚了。你得了宋皇什么好处,非要我大夏亡国?”
一人戳指怒喝,李睍叔侄二人都是一惊,定睛一瞧,竟然是怒容满面的嵬名令公。
“罗相公、李相公,你二人向大家。宋皇为何不愿意存我大夏,为何非要亡我大夏?”
另一个年轻官员同样义愤填膺,仗义而言,伊然是西夏已故宰相高良惠的孙子、御史高智耀。
“罗相公,宋皇为何帮大夏?快快与我等!”
“罗相公、李相公,是不是你二人卖国求荣,让宋让偿所愿?”
几个大臣纷纷喝问,慷慨激昂,群起而攻之。
李睍看得真切,不由得呆了片刻。
大夏已亡,但许多忠臣义士心中还有大夏。可惜,这一切来得太晚。
李德任则是暗暗叫苦。这样闹下去,万一被宋人看到,岂不是自讨苦吃。
都到了这种地步,都已经一把年纪,就不能省点心吗?
“嵬名令公,你这信口雌黄的狗贼,简直是不知廉耻!我等入宋投合,乃是我大夏子谕旨,与我等何干?”
罗世昌白发苍苍,满面愁苦,李仲谔怒不可遏,抢先开口。他面对众人,面色铁青,提高了声音。
“诸位同僚,我等三人入宋,面见宋皇前,曾与安国公主商议,看能否服宋皇,保我大夏国祚绵延。大宋群臣皆是不愿接纳残破不堪之大夏。我等已经尽力,日昭昭,此心可对日月!”
他们和宋皇一同西来,宋皇赵竑去了河西,他们则是分道而行,先一步到中兴府,早做准备。
“诸位同僚,李相公所言句句属实!鞑靼大军即将南下,你们以为,此时此刻,宋皇愿意接收残破的兴灵之地吗?”
张公辅接着愤怒的李仲谔,慨然道。
宋人对兴灵之地嗤之以鼻,当真以为这是垂涎三尺的香饽饽吗?
“大家都不要吵了。老夫向诸位保证,等宋人来了以后,我大夏君臣百姓得以妥善安置,老夫就立刻告老还乡,绝不会两殿为臣。诸公可做个见证!”
罗世昌拱手,眼神凄苦,向众人和皇帝表明心迹。
李仲谔和张公辅接连开口,罗世昌倾诉衷肠,众臣一片寂然,包括嵬名令公,都是沉默不语。
“我的大夏,我的大夏,你就这样亡了吗?”
有大臣忽然仰而叹,声嘶力竭,鼻涕眼泪一大把。
“太祖皇帝、太宗皇帝,救救你的大夏,救救你的臣民啊!”
又有大臣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碰脑,痛哭流涕,丝毫不顾弄脏了衣袍。
李睍心头酸楚,不自觉热泪滚滚而下。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下哪里还有大夏,世间已无大夏!
“嚎什么嚎!你们还有脸在这鬼嚎吗?”
李德任走了过来,面色铁青,眼神冷厉。
“平日里高官厚禄,却只知道纸醉金迷,沉湎酒色,既不爱民,亦不安民。心里只想着升官发财、以权谋私!大夏就是坏在了你们这群硕鼠手里,还有脸在这鬼哭狼嚎!都给我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无辜。大夏能走到今这一步,这些官员士大夫,功不可没。
一旁的卫士还在发呆,李德任怒吼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废物全都拖走!”
卫士不敢怠慢,纷纷过去,把几个垂头丧气的官员纷纷拖走。
“嵬名令公、高智耀,还有你们几个,谁要是今敢闹事,谁就是大夏皇室的敌人!麻烦你们,给大夏皇室留些好吧!给大夏百姓条活路吧!”
李德任郑重其事,似乎苦苦哀求,实则是警告嵬名令公等西夏大臣,不要闹事。
事实上,这些大臣之中,对西夏亡国放不下的没有几个。大夏皇室都放弃了,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嵬名令公这些家伙,到底还在胡搅蛮缠些什么?
嵬名令公等人不再言语,李德任扶着李睍走到一边,摆摆手,宫人赶紧把水盆端了上来。
“陛下,洗洗面吧。别让宋皇看到了。我大夏数十万臣民,还要指望大宋。”
大夏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没有亡国灭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几匹骏马绝尘,由南向北,直到了凉亭跟前才下马。马上的骑士纷纷下马,单膝跪下,向李睍等人行礼。
“大夏子、殿下,大宋子的舆驾距离此处三里,马上就要到了!”
大宋禁军恭谨有礼,李睍心里好受了些,李德任在一旁赶紧回道:
“多谢将军,请回去禀报大宋子,大夏君臣一干热悉数到齐,在此恭候大宋皇帝君临!”
禁军打马而去,李德任看着他们,眼神复杂。
这些禁军胯下的良驹,似乎都是来自河西马场的河曲良驹。
看来,宋人经营河西有方,马场也已经得到了恢复。宋军面对蒙古铁骑,似乎又是多了一层胜算。
“所有人,准备迎驾!”
李德任代表有些魂不守舍的李睍,高声一句。
他也想看看,这位大宋子,大夏的女婿,是不是如传中的那样神奇?
一众西夏君臣都是打起了精神,纷纷在亭外站好,他们向着南面的方向看去,有人甚至有些期待。
那个传中无所不能的宋皇,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而他们这些人,又会得到怎样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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