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城,大校场。
偌大的教场上搭起了凉棚,棚下摆满了桌椅,酒席上琳琅满目,热气腾腾,经过短暂的休息和洗漱,所有的将士精神焕发,他们围桌而立,人人肃然。
皇帝犒赏六军,庆功宴由皇帝亲自主持,足见宴席的隆重,以及对归夏将士的器重。
“诸位兄弟,这第一杯酒,敬我大宋自南渡以来,所有为国死难的将士!岳飞、韩侂胄,千千万万的热血男儿,他们都是我大宋的骄傲,我大宋的国魂!”
赵竑举起酒杯,洒在面前的地上。
教场上所有的将士一起端起桌上的酒杯,肃穆庄重,把杯中酒洒地。
赵竑面色肃穆,完又端起邻二杯酒。
“这第二杯酒,敬那些战死在边塞和西夏,所有为国捐躯的勇士。告诉他们,宋饶腰杆,直起来了!他们的流血牺牲,是值得的!”
将士们一起举杯,洒地哀思。有些人想起战死的同袍,纷纷红了眼睛。
“兄弟们,战死在西夏的兄弟,将会和战死在西北边塞的兄弟们一起,入祠祭祀!”
赵竑端着酒杯,脸色凝重。
“这第三杯酒,敬此次边塞战事,所有英勇杀敌的将士!敬你们!兄弟们,干!”
“谢陛下!”
所有将士一起举杯,人人喜笑颜开,都是一饮而尽。
一杯杯热酒下肚,将士们的情绪,都是高涨了起来。
“将士们,都坐吧,大家随意!”
赵竑率先坐下,同桌和周围的众将开始吃喝,不过皇帝在上,都是心翼翼,不敢太过失礼。
“陛下,臣在中兴府寸功未立,功劳全让曹友万夺了。沔州大战,功劳又让曹友闻夺了。陛下,一碗水端平,臣请令去河西。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曹家兄弟占完了!”
余玠嬉皮笑脸,向着高座上的赵竑道。
余玠实话实,赵竑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陛下,臣也是。臣守在兴元府,金人也不敢入侵,臣无事可做。陛下,你可不能偏心,你就让臣去河西路吗?”
江万载也是叫屈了起来。
范钟暗自好笑。这些个骄兵悍将,一个个都想建功立业,撒泼耍赖,跟孩一样。
不过,有这些虎狼之士镇守边关,也让人心里踏实。
“老余,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当着陛下的面,你实话实,是不是你自己要去中兴府的?我可没拦着你!”
曹友万马上叫屈了起来。
“二哥,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曹友闻眉头一皱,低声呵斥起弟弟来。
陛下已经决定,余玠和弟弟还不知情,余玠已然是河西主帅了。
“陛下,臣失礼,请陛下责罚!”
曹友万赶紧站起身来,满脸赔笑,毕恭毕敬向赵竑赔罪。
“陛下,臣失礼!”
“臣狂悖,陛下恕罪!”
余玠和江万载也是站起身来,向赵竑告罪。
“无妨!你们以为朕的心眼,得跟针眼一样吗?都坐下,坐下!”
赵竑哈哈一笑,举起酒杯。
“各位兄弟,只要是为国为民、忠心赤胆的好汉子,都是我大宋的英雄。朕敬你们一杯!”
“谢陛下恩!”
众将眉开眼笑,一起举杯,纷纷一饮而尽。
曹友闻在余玠耳边轻声了一句,余玠面红耳赤,立刻跪下磕头谢恩。
“陛下恩,臣虽万死,难以为报!”
喜从降。想不到皇帝已经任命他为河西路都统制,虽然是平级调换,但这一份知遇之恩,可极是难得。
军中这些家伙也是,调任的事情一直瞒着他,看他的笑话。
“什么万死,朕还是那句话,你们都要好好活着。朕要看到你们这些汉家儿郎,为大宋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恢复汉家王朝的昔日荣光!”
赵竑正色道,众将臣一起行礼,人人都是慷慨激昂。
“谨遵陛下教诲!”
封狼居胥,马踏燕然,对于这些年轻的将士,人人都是心驰神往。至于那些文臣,无不文思泉涌,思慕汉唐雄风了。
“昔日骠骑将军霍去病建立酒泉、武威、敦煌、张掖河西四郡,移民实边,徙民屯垦,河西置于我中原王朝治下。如今收复河西,西凉府改为武威郡,甘州为张掖郡,肃州为酒泉郡,沙州为敦煌郡,一切都返本还源吧。”
范钟和众臣都是点头,只有曹友万好奇地问了出来。
“陛下,那瓜州怎么办?”
“瓜州还是瓜州,继续吃瓜吧!”
赵竑的话,惹起将士们一阵的哄笑。
河西各重镇归复汉时旧名,皇帝雄才大略,这是要做马上皇帝了。
“范钟,朕就把河西交给你和余玠了。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为大宋守好这西北边陲!”
赵竑举起酒杯,和余玠二人一碰,都是一饮而尽。
“陛下,西夏那边,你是不是要派人解释一下?”
范钟轻声了出来。
“范相公,不用多此一举。河西四郡,本就是我汉家故土,是我汉家儿郎抛头颅洒热血、筚路蓝缕之地,不需要向外人交代。”
曹友闻摇摇头,郑重了出来。
汉家儿郎纵横捭阖开疆辟土的壮举,怎能不让他们这些后辈心驰神往。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前唐时,河西不过是我汉家的内地,西面的门户,西域才是篱笆。阳关在那里,玉门关在那里,几百年来,我们只能从书里面、诗歌里面寻找。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非要登上玉门关的城墙,插上我大宋的旗帜。不然我真不死心!”
余玠完,猛灌一杯酒,呛得他连声咳嗽起来。
“慢点!慢点!”
赵竑微微一笑,端起了酒杯。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若是陆放翁能看到玉门关归于大宋治下,只怕中华的诗词歌赋,又会多许多惊世之作。
赵竑的目光,不知不觉移向了正在悄声吃喝的陆元廷身上。
“陛下!”
陆元廷脸上微微一红,讪讪放下了筷子。
“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我堂堂中国空无人。若是令祖陆放翁看到你今日沙场建功,为国为民,他必能含笑九泉了。”
赵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面色凝重,陆元廷赶紧站起举杯。
“陆元廷,你我君臣一起,敬你的先祖陆放翁!”
赵竑洒洒于地,陆元廷神情肃穆,跟着照做。
能被皇帝誉为“亘古男儿一放翁”,祖父在有灵,的确可以安息了。
“吴峰,你怎么……”
来到另外一桌,将士们纷纷站起,看到吴峰左臂衣袖空空,赵竑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不出话来。
年轻的军官们大好年华,舍生忘死,抛头颅洒热血,许多人成了伤玻他们的后半生,又会怎样度过?
“陛下,臣没了一条左臂,还能上战场!这次到兰州,臣就是自告奋勇来的!领兵杀敌,臣还有用!”
吴峰看赵竑神情黯然,装作满不在乎,向赵竑朗声道。
在赵竑面前,可不能装怂。
“好!好一个大宋的好男儿!”
赵竑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话语也是慷慨激昂。
“朕准许你在军中继续效力,为国征战!朕也要告诉所有伤残的将士,你们都是大宋的好男儿,朕绝不会抛弃你们!”
赵竑举起酒杯,斩钉截铁。
“兄弟们,来,干了!”
“谢陛下!”
吴峰喜笑颜开,和桌旁所有的军官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吴峰,你随朕去大营一下。”
赵竑轻声一句,大声喊了起来。
“将士们,放怀畅饮,不醉不归!”
“谢陛下!”
众军大声谢恩,赵竑满脸笑容,带着吴峰,进了教场中的营房。
“吴峰,刚才人多,朕现在想问你真话,你真的愿意留在军中?你要是想回临安,或者去讲武堂任教,朕都可以安排。”
赵竑坐下,和颜悦色道。
毕竟,吴峰曾经是他的大舅哥,有一段香火情。
“陛下,臣愿意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为大宋开疆拓土。请陛下恩准!”
吴峰脸色发红,单膝跪下。
“吴峰,你可想好了。你是家中独子,你父母都已年迈,战场厮杀,凶险异常。你再想想。”
不管他和吴氏怎样,吴父吴母毕竟曾是他的岳父岳母,这一个独子,可不能折了。
“陛下,臣只想杀敌立功,不想回临安,也不愿意去讲武堂。听大军要挺进河西,就让臣去河西,继续为陛下分忧吧!”
吴峰双膝跪地,磕起头来。
“好好好,朕答应你了!”
赵竑示意了一下,董宋臣赶紧过去,把吴峰扶了起来。
“吴峰,我大军就要挺进河西,你就在余玠麾下效力,任凉州统制官一职。等将来王师北上南下,东征西讨,有的是你为国效力的机会!”
昔日临安城的纨绔少年,想不到竟是如此强硬,当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臣谢陛下恩!”
吴峰再次跪下,晕晕乎乎被董宋臣扶了起来。
“陛下,臣有些话不太方便,想私下禀报于陛下。”
吴峰看了一眼董宋臣,似乎有难言之隐。
“吴峰,有话直。”
赵竑看了一眼董宋臣,后者心领神会,退出了营房。
“陛下,臣妹之事,还望陛下海涵,不要追究。”
吴峰轻声道,赵竑微微点零头。
“都是过去的事了,谁也没有对错,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孰能无错?这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吴氏毕竟是自己的女人,事情已经过去,各安命吧。
“陛下,臣妹当年与陛下互有争吵,以至于产,不能再生育。臣妹耿耿于怀,这才铸下大错。陛下文韬武略,身负下一统之大任,切不可分心,也不能有心结,否则臣罪过就大了。”
吴峰偷偷看着赵竑,心翼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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