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真尚书和魏侍郎他们来了。”
董宋臣进来,打破了赵竑的冥想。
“让他们进来吧。”
真德秀等人来奏,恐怕还是史弥远一党的事情。
不过对于真德秀和魏了翁,他倒真有重托。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忧之所在,事关国之根本,不容再等。
“陛下,史弥远父子,郑清之父子,史弥远的亲信余天赐,程珌等人,都已经被抓捕,投在大理寺大牢。抄家也正在进行。史弥远抄家的数目大概出来了,光是金银珠宝会子铜钱等等,就有200多万贯。”
真德秀细细向赵竑禀报,呈上账册。
“真公,当真是雷厉风行,朕喜欢!”
赵竑哈哈大笑,接过账册翻阅,心头暗暗吃惊。
“200多万贯!好大的手笔!好一个国家重臣!”
200万贯,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多亿,士大夫之富有和贪婪,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南宋宁宗后期,一个普通百姓一月要五六贯钱才能吃饱,一年得六七十贯。光是史弥远的家产,就够三四万大宋百姓一年的开销了。
不过,史弥远应该还不是官员里最贪的。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不知道不惩治贪腐的本朝,是不是也是如此?
打掉几个大贪官,就足够十万大军一年的开销了。
“陛下,史弥远等人已经被下了大狱,该如何处置?”
真德秀眼神里,有些夜长梦多的迫切。
“让他好好过个年,再明正典型,警示天下吧。”
赵竑沉思片刻,做了决断。
史弥远太过疯狂,太过丧心病狂,这样的人物少见,对国家的破坏,也是难以估量。
历史上宋理宗赵贵诚赵昀狸猫换太子上位,为报史弥远推他登基大宝,前十年都是史弥远当政,自己则是不思进取、随波逐流。大宋也因此错过了最好的十年发展时间,朝局日衰。
“陛下,沂王嗣子赵贵诚,以及杨谷杨石兄弟,还有杨太后,都该怎样处置?”
真德秀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这的确是为难了赵竑。
“真公,你不会让朕杀了杨太后吧?那朕可就成了天下第一大逆不道的不孝之人呢!”
赵竑哈哈一笑,有些无奈。
杨桂枝是本朝皇后,现在又是太后,年过花甲,他虽然讨厌至极,却也得忍耐,三思而行。
至于赵贵诚,跳梁小丑而已,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让赵贵诚去宁国县当他的王公,杨谷杨石升为郡王。至于杨桂枝,好好当她的太后,颐养天年吧。”
赵竑毫不客气,杨桂枝的名字脱口而出。
杨桂枝威信扫地,赵贵诚惊弓之鸟,不足一提。杨桂枝是他这个大宋皇帝名义上的“母后”,赵贵诚是宗室子弟,他要是快意恩仇,真杀了杨桂枝和赵贵诚,估计他在朝野的威望会大大降低。
虽然他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他也不会傻到去加害杨桂枝,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一句话,不值得!
“陛下宅心仁厚,实为我大宋之福啊!”
真德秀的神情,显然有些无奈,也有些释然。
赵竑看起来做事生猛,雷霆万钧,但本质上还是个淳朴青年。
宅心仁厚?
赵竑轻轻摇了摇头。
大权在握,无论是杨桂枝还是赵贵诚,他都不放在眼里,懒得再理这些人。
换句话说,这些人不值一提,已经不配他去耗费精力体力了。
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推行新政上,放在了北方那个纵横天下的庞然大物身上。
“陛下,朝局初定,为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处置史弥远这些逆贼,以安天下民心。”
魏了翁这时插话,忧心忡忡。
史弥远为相近二十年,根深叶茂,万一他的党羽作乱,死灰复燃,朝堂可要大乱。
“魏公,人都要过年,牢犯或是常人。你是兵部侍郎,殿前司那里,你帮冯树把把关,安抚军心。”
夏震和徐仪两大魁首已经除去,冯树新为殿帅,肯定会操作猛如虎,好好表现一番。殿前司、侍卫步军司这九万多禁军,绝大部分将领官职原封不动,想来不会有人跟自己的前程和银子过不去。
又能出什么乱子?还能弑君去救奸臣?
“陛下,臣和魏侍郎已将夏震和史弥远在殿前司中的党羽名单列上,大概一百二十余人,其职位、品性、瓜葛、升迁,臣都一一标注。陛下可斟酌御览。”
真德秀呈上名单,显然做足了功课。
“真公、魏公,你们真是雷霆霹雳,让朕吃惊!”
赵竑惊诧地点了点头。
只是两天功夫不到,这二位干臣就搞定史弥远一党底细,真是让人吃惊。
这不会是连夜突袭的吧?这也太敬业了些!
谁说士大夫不能做事?
他接过名单,细细看了片刻,微微思虑片刻,这才将名单交给了真德秀。
“魏侍郎,以你之见,史弥远和夏震的这些党羽,会兴风作浪吗?”
真德秀未雨绸缪,老成持重,让他也是安心。
“陛下,军中有一些史弥远的心腹亲朋,防患于未然,还是小心为上!”
真德秀迫不及待,接过了话题。
“陛下刚刚登基,还是小心为上,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魏了翁附和着真德秀说道,显然是让赵竑不要妇人之仁,以免后患无穷。
赵竑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大意,也不能心慈手软,心存侥幸,以免把自己玩脱。
权力,必须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这件事情,就交给两位卿家去做吧。一要保密,不要走漏风声,二要仔细甄别,由大理寺和刑部、临安府三方会审,三是不要牵连无辜,朕不想刚刚登基,就弄的血雨腥风,让朝堂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殿前司护卫临安城和皇宫禁卫,一旦殿前司禁军发难,弄不好就是血流五步,到时候再也难翻盘。
赵竑看着真德秀,微微一笑。
“真公,朕能登基,你居功至伟。朕任你为户部尚书、参知政事,以后就常为国分忧吧。”
“臣谢陛下天恩!”
真德秀老脸通红,赶紧跪下磕头谢恩。
从礼部尚书到户部尚书、参知政事,这可真是皇恩浩荡。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论功行赏,果然没有忘记他这个帝师。
“魏侍郎,目前朝中不是没有合适的位置,但朕另有要事委你去办。你暂且仍为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你的功绩,朕记在心里,朕欠你的。”
魏了翁的人品不错,做事雷厉风行,他要推行新政,需要魏了翁上下奔走。
况且,捉拿史弥远一党,已经是人人自危,再对骑墙派大刀阔斧,恐怕得不偿失。
赵竑温声细语,魏了翁汗流浃背,赶紧谢恩。
能得皇帝如此礼待,并委以重任,他是心满意足。
“陛下,薛极、宣缯、胡榘这几个参知政事,以前都是史弥远的党羽,该如何处置?”
骤升为参政大臣,真德秀责任感油然而生。
薛极是史弥远的爪牙,唯史弥远马首是瞻。宣甑还是史弥远的儿女亲家。至于胡榘,贪鄙油滑,做执政大臣,德不配位。
“真公,除去史弥远一党,天下沸沸扬扬,若是再大兴牢狱,恐天下动荡。让他们各司其职就是。以前是史弥远跋扈,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现在新朝新气象,让他们为朝廷分忧吧。”
赵竑看着真德秀,轻声说了出来。
他要澄清吏治,留下这三人,若是还作奸犯科,正好可以来杀鸡骇猴。
无论是清流还是浊流,在他的治下,绝不能出现党争。这些人必须是好官,为国分忧,为民做事的好官。
真德秀那里明白赵竑的心思,微微有些失落。
年纪轻轻的赵竑,也学会了大局为重,平衡之术。
“陛下圣明!”
魏了翁脸色发红,终于放下心来。
史党一除,万事大吉。
“没有什么圣明不圣明的,朕相信你们,也相信你们的判断。”
赵竑微微一笑,安抚两位心腹大臣。
一个是四川蒲江魏高氏,名门望族,青史留名。另一个理学大臣,志趣高洁。这两人去办事,想来可以保证基本的公正。
“魏侍郎,抓捕完史弥远和夏震的余党后,你就抽身出来,花一两天的时间,把玉津园简单收拾一下,再从殿前司挑选武艺精湛之士,尤其是金枪班银枪班的禁卫,到玉津园参加军中比武选拔。记住了,越快越好,朕已经等不及了。”
赵竑的心中,已经有了成立军校的主意。
金枪班和银枪班都是皇宫御林军24班直之一,都是从禁军中选拔的善用枪槊者增补而成,约有200人,其中高手不少。
而这些人经过培训以后,就是军校的军官。
80万禁军枪棒教头,听起来就够让人兴奋的。
“比武选拔?陛下是要倡武强军吗?”
魏了翁一惊,赶紧领旨。
玉津园是皇家园林,为帝王观看骑射比武之用,早已经荒废。皇帝此举,莫非要整饬武备?
是为了抓捕之后安抚军心,还是另有所为?
“倡武强军?不错!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大宋兵事孱弱,有些事情,必须马上去做。”
在整饬武备上,魏了翁显然比真德秀激进和务实许多。
“魏卿,你是兵部侍郎,你知道,沿海制置司有多少战船,多少将士吗?”
谈到了兵事,赵竑下意识心里一动。
“回陛下,沿海制置司有大小战船三百多艘,兵额六千。不过以臣估计,战船陈旧破损,兵额肯定缺减,当在五千上下。”
“五千上下?”
魏了翁的回复,让赵竑愣了半天,他思虑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
“派人传旨给沿海制置使赵善湘,让他三日后来玉津园面圣,朕要问一下水师的情形。”
扬威于万里之遥,靠的是南上北下的水师,凭的是坚船利炮,也是他计划中的重中之重。
两三百艘破船,五千海军,这也实在太少了些!
最坏的打算,打不过蒙古铁骑,乘船南逃就是。
赵竑自嘲地笑了起来。
那可是成吉思汗,不是等闲之辈。
“臣遵旨!”
魏了翁心头明了,果然是整饬武备的事情。
三日后玉津园面圣,也就是说,三日内,他要把玉津园收拾好,还得从殿前司抽取禁军中的佼佼者,去玉津园集结。
这可真是够仓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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