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见,整个库府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几百间仓库连同里边储存的所有粮食,已经彻底化为瓦砾以及焦炭,而且仍还在往外冒着袅袅青烟。
看到这,阿巴泰和李永芳就叹了口气。
完蛋了,整个府库都被烧成这个鸟样,佟噶杆还能有命在?说不定,早就已经化为飞灰了,可怜呐,竟然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只不过,过场还是要走的,总得找找。
当下阿巴泰喝道:“都听着,先行灭火,再找找有没有地窖什么的。”
身后跟进的几百个建虏当即便运来河水,分头扑灭府库里边的余烬,然后开始逐寸逐寸的寻找地面,看有没有藏着地窖。
地窖并没有找着,却先找着了一口水缸。
“台吉!找着了一口七石缸!里边有人!”一個建虏陡然间高喊起来。
阿巴泰、李永芳还有巴图等两白旗的将佐便赶紧聚拢过来,只见刚才喊话的建虏真的从灰烬堆里扒拉出来了一口七石缸。
在七石缸里边盘腿坐着两个“人”。
但那已经不能算是人,只能算人形焦炭。
李永芳很快还原了事情本来:“这口七石缸里边原来应该有水,是府库用来救火的,被困的勇士因为找不着其他藏身地,就只能够躲进储水的七石缸,指望缸中的积水能够帮助他们逃过一劫,很不幸的是缸中的水被煮干了。”
“煮干了?”阿巴泰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饶是阿巴泰身经百战,见过无数残酷场面,此刻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躲在水缸里被活活煮熟的死法,只是想想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再找找,府库里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七石缸。”
李永芳心情沉重的说:“四贝勒没准就在缸中。”
“分头找,快分开找。”阿巴泰当即下令分头寻找。
于是,一口接着一口的七石缸从灰烬堆里被扒拉出来。
只见每口七石缸里都躲了人,或者一个,又或者两个,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已经化成了人形焦炭,显然是缸中水被煮干之后烧化的。
不过,随着深入库府的中心,情况却有了变化。
陆续的出现没有被灰烬堆掩埋的七石缸,缸中的积水也没有完全煮干,因而躲在缸内的建虏得以保持完好的身体。
没有被烧成焦炭,这是幸运。
但是很不幸的是,整个都被煮熟了。
空气之中甚至弥漫着浓郁的水煮肉香味。
有个牛录额真的肚子甚至咕噜噜叫起来。
毕竟,已经一昼夜没有吃饭,早就饿了。
“叫,我让你叫!”阿巴泰一脚将那牛录额真踹翻在地。
但是下一刻,阿巴泰自己的肚子也发出雷鸣般的咕噜声。
李永芳、巴图等人脸上便立刻流露出一副便秘的神色,想笑却又不敢。
“再接着找!”阿巴泰涨红着脸怒吼道,“找不着四贝勒谁都不许吃饭,饿死你们这些个鳖孙王八犊子!”
继续往里找,又找到了更多的七石缸。
而且每口七石缸里都躲了人,不幸的是全都被煮熟了。
一直搜索到府库的最中心时,终于发现了一个被灰烬瓦砾堆四面围住的院子,在院子的中间孤伶伶的摆放着一口七石缸。
巴图当即忍着地面的灼热快步冲上去。
“主子!”一眼看到佟噶杆,巴图顿时喜极而泣。
“真是老八?”阿巴泰大喜,急问道,“活着没?”
巴图赶紧伸手去探佟噶杆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
当下巴图高兴得眼泪都流下来:“活着,主子他还活着。”
这时候,跟进的建虏已经抬来罂瓶浇灭了余烬,地面的温度也终于降下来,阿巴泰和李永芳终于得以来到这口七石缸的近前。
但只见,佟噶杆两眼紧闭坐在七石缸中。
在佟噶杆对面则坐着范文臣那个狗奴才。
阿巴泰试了下缸中水温,发现还是很烫。
当下赶紧命人将佟噶杆从水缸中抬出来。
范文臣居然醒了,瞪着空洞的眼神说道:“我是死了吗?这里就是阴曹地府?”
“什么阴曹地府,你个狗奴才说什么呢。”阿巴泰可没有佟噶杆那么好脾气,反手就一巴掌扇过去,范文程脸上就多了五个手指印。
这一巴掌直接就把范文程打回现实世界。
“七台吉?”范文程愕然问道,“您怎么来了?”
“狗奴才,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问起我来了。”阿巴泰黑着脸说,“范文程,你是怎么当奴才的?居然不劝着些老八。”
“对,主子!”范文程如梦方醒,“主子咋样了?”
阿巴泰没有再理会范文程,开始察看佟噶杆身体。
结果却发现佟噶杆居然还负伤了,右肩胛上中了一箭。
李永芳用冷水给佟噶杆擦拭一遍,发现整个身体还是很烫。
当下李永芳就担心的对阿巴泰说:“岳父,四贝勒的疮毒已经发作,再加上先是被缸中冷水浸泡,再是被热水长时间的熏蒸,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是赶紧送到辽阳让大巫师看看吧,不然的话怕是撑不了几天。”
“对,赶紧送回辽阳大营。”阿巴泰恍然。
当下阿巴泰让人打造了一副担架,又亲自护卫着佟噶杆往北门而来。
结果刚到北门,就看见长子尚建领着一个女真人迎上来,只见这个女真人脸色苍白,双臂自肘部以下都被人齐齐斩掉。
“禄汪格?”巴图一眼就认出那个女真人。
“禀台吉,这是我们派去打探明军行踪的哨探禄汪格。”巴图向阿巴泰禀报道,“不过看他样子应该是遭到了明军伏击。”
“禄汪格是吧?”阿巴泰问道,“我问你,明军是真的往辽西去了,还是走到半路上又渡过浑河去辽阳了?”
“回七台吉话,浙营确实奔着长胜堡去了。”禄汪格道。
“这些狗东西,逃跑倒挺利索。”阿巴泰有些无奈的道。
这下彻底没法替老八报仇了。
禄汪格却又道:“七台吉,明军浙营游击徐锋还让奴才给大汗带话。”
“你说什么?明军浙营游击徐锋让你给大汗带话?”阿巴泰皱眉道,“带的什么话?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禄汪格却又变得有些犹豫。
“赶紧说啊。”阿巴泰怒道。
禄汪格说道:“奴才不敢说。”
“狗东西,让你说你就只管说。”
阿巴泰不耐烦道:“再不说就砍了伱。”
“嗻。”禄汪格这才壮着胆子小声说,“徐锋让我给大汗带话,说他乃是大明的暂摄浙营游击将军,总有一天,他会带着浙营扫平辽东,亲手斩下大汗的,大汗的首级,为在辽东战死的几十万明军将士,还有死难的数百万辽民报仇雪恨。”
“找死!”阿巴泰勃然大怒,锵的一声就拔出斩马刀。
“七台吉饶命啊,饶命。”禄汪格吓得又赶紧跪倒在地。
李永芳也小声说:“岳父,无论如何这都是带给大汗的话。”
阿巴泰如梦方醒,还是好女婿说的对,无论如何徐锋这话都是带给老汗的,如果他擅自处死了带话的禄汪格,老汗心里会怎么想?
当下阿巴泰便又收刀回鞘,率军开拔。
沈阳城已经被明军一把火烧成了废墟,50万石粮食也化成了灰。
已经没有必要再派兵留守。
……
经过一天急行军,浙营在当天的傍晚时分抵达辽阳西北八十里外的长胜堡,并且追上了之前逃离沈阳的辽民。
只见数万辽民拥挤在渡口,等着渡过蛤蜊河,也即蒲河。
过了蛤蜊河再往西是辽河,辽河要比蛤蜊河更宽也更深,且同样没有浮桥,只能靠渡船来回摆渡,这两条大河是辽民逃亡路上的拦路虎。
控制着蛤蜊河渡口的是辽东镇的一个百户所。
这个百户所的百户见辽民带着粮食,立刻动起了歪心思。
这是徐锋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原本以为逃难的辽民怎么也能逃到辽西走廊,才有可能会被同样溃逃到辽西的辽镇溃兵抢走粮食。
却没想到辽民刚刚逃到蛤蜊河渡口就遭了难。
浙营官兵到达时,辽民正拥挤在蛤蜊河渡口哀嚎、求告。
但是明军的那个百户根本不为所动,坚持要每个人交五斗粮食作为摆渡费,这简直就是要把辽民往绝路上逼。
浙营官兵虽然看不惯卫所军的行为,但也不想横加干涉。
卫所军跟他们募兵毕竟是两个系统,双方关系一向不睦,干涉也未必有用。
张三等四百多个新募辽兵虽然生气,却也不敢贸然生事,因为在他们加入浙营的头一天晚上,徐锋就给他们恶补了一堂军法课。
一直到半夜时分,徐锋带着李四娃、徐小猫等夜不收也赶到蛤蜊河渡口时,竟发现数万辽民、浙营的一千多官兵以及三千多匹战马仍旧滞留在蛤蜊河的东岸没有过河,看着拥挤的人群,徐锋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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