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童威坚持反对。
童威急眉赤眼的说:“阿牛,就算咱们骗开城门,并且攻杀了把守城门的三百建虏也没有用,因为厮杀声一起,城内的其他建虏必然被惊动,到时候另外五个牛录的建虏三面攻杀过来,咱们才五百来人,未必扛得住。”
马祥福带着一百多白杆兵在拆浮桥。
所以现在整个浙营就只剩下五百多人。
“不,阿威你错了,咱们不止五百人。”徐锋说道。
“阿牛,你是说反正的八百抚顺汉军。”童威的眉头拧成疙瘩。
徐锋说:“不是,我说的是沈阳城内的辽民,这数万辽民早就盼望着大明天兵杀回沈阳城,所以只要厮杀声一起,城内的数万辽民必定就会群起响应,区区五六个蒙古牛录一千多人,转眼之间就会被淹没。”
“辽民?”童威一下愣在那。
李延庚、秦辅明也反应过来。
怎么把沈阳城中的辽民给忽略了?
建虏自五天前攻陷沈阳,当天就屠杀了十数万辽民,之后因为剃发令又屠杀了一大批辽民,即便如此城内仍然还有数万辽民。
而且这数万辽民人人都对建虏满怀刻骨仇恨。
徐锋又接着说:“此时沈阳城中的辽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干柴堆,只要一点火星,就会腾的燃起滔天大火。”
“咱们浙营就是这点火星!”
这下童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如果加上辽民,那真就没问题。
“都没意见了?那就赶紧准备吧。”
徐锋舒一口气,做说服工作真他妈累。
所以还是要多打胜仗,尽快提升服从度。
童威、马祥福和秦辅明带着人开始准备。
徐锋的目光却又转向了列队的八百多抚顺汉军。
李延庚是没问题的,但是抚顺汉军真心靠不住。
这些抚顺汉军跟刚刚投降建虏的辽兵炮队有很大区别。
辽兵炮队刚归顺不久,对于建虏毫无忠诚可言,但是这些抚顺汉军已经跟着李永芳投降建虏三年,而且他们的妻儿老小大多都留在抚顺所,对建虏的忠诚度还是非常高的,所以到了战场上就随时可能反水。
要是在双方大战之时,抚顺汉军从背后给你反戈一击,那就完犊子了。
所以,徐锋宁可冒兵力不足的风险,也绝不会跟抚顺汉军一起上战场,但这事又不能明说,必须找个合适的借口。
好在李延庚已经揣摩出徐锋的心思。
当下李延庚主动请缨:“将军,不如你率浙营先去诈城,在下率抚顺汉军押解红夷大炮随后跟进,倘若诈城失败,还可以拿红夷大炮攻城。”
“好。”徐锋欣然应允,“那就有劳李百户你了。”
当下徐锋又命浙营官兵躺回马车上,继续挺尸。
徐锋和五十個浙兵冒充赶车的建奴。
然后径直往沈阳而来。
……
此时,在沈阳南城的一个小院之内。
“呲、呲……”的磨刀声不绝于耳。
年逾六旬的张老汉蹒跚的来到后院,只见幽暗的夜色下,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卖力的磨刀。
“老三哪,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吗呢?”
年轻人把刀藏在背后,然后回头说:“爹,儿子没干吗。”
“你撒谎,爹都已经看见了。”张老汉道,“你在磨柴刀。”
年轻人便耷拉下脑袋,一张年轻的脸上却露出悲愤之色:“爹,建虏害死了娘,害死了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小侄子,这个血海深仇得报!”
张老汉从儿子手中夺过柴刀,说道:“就凭你这把破柴刀?”
“柴刀虽然破,照样能砍人。”年轻人说道,“也砍得死人。”
张老汉叹口气,拍了拍儿子肩膀说:“你来,到爹的屋里来。”
年轻人哦一声,茫然的跟着张老汉进了正屋,接着进了东跨间。
张老汉掀开炕上的铺盖,露出底下一个暗格,又从里边取出一口沉甸甸的皮箱。
“爹,这箱子里装的啥?”年轻人的脸上流露出好奇之色,“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张老汉的老脸上却流露出缅怀之色,眼前的这口皮箱子又把他拉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腥风血雨之中,在朝鲜碧蹄馆的那一场恶战。
“爹?爹!”年轻人连喊了数声才喊醒张老汉。
张老汉给自己装了袋烟,又呶嘴说:“打开箱子看看。”
箱子没锁,年轻人一伸手就给打开,随即便眼前一亮,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副叠好的锁子甲,还有一把刀。
“锁子甲?”年轻人一脸惊喜的道。
拔刀出鞘,瞬间就绽出沁人的寒芒。
“好刀!”年轻人赞叹道,“是把好刀。”
“当然是好刀。”张老汉一脸自豪的说。
“这可是李大帅配给家丁的百锻斩马刀。”
“爹,你是……”年轻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当年你爹也曾是李大帅帐下的家丁。”张老汉喟然说道,“只可惜在碧蹄馆一战中伤了腿脚,从此再无法上战场。”
……
徐锋带着五十多个“建虏”,押着三十多车“尸体”,很快来到沈阳南门外,然后让李四娃隔着吊桥叫门。
“打开城门,快打开城门!”
李四娃用满语高喊道:“雅巴海大人到了!”
徐锋也现学现卖吼了一嗓子满语:“不想死的赶紧把城门打开!”
雅巴海乃是正白旗的参将,属于建州女真,留守沈阳的海西女真哪敢得罪,甚至就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当即放下吊桥,又将城门打开。
看着沈阳南门的吊桥落下,城门也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站在徐锋身后的童威等人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这么容易就骗开了沈阳南门?
因为太容易,秦辅明反而变得有一些担心。
“这般容易,不会有埋伏吧?”秦辅明道,“将军,伱说有没有可能沈阳城内的建虏早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也料到了我们会来诈城,所以将计就计设下了一个陷阱,就等着咱们浙营自己往里跳?”
徐锋哂然道:“你觉得留守沈阳的建虏能有这脑子?”
秦辅明当即就哑了,建虏之中有脑子的似乎并不多。
两人低语间,一队建虏已经打着火把从吊桥走过来。
李四娃入戏太深,还很不满意的骂了一句:“动作快点!”
领头的建虏连声致歉,又快步走到徐锋跟前跪地打了个千。
徐锋披着建虏的甲胄,脸上也涂满了血污,不熟悉的很难辩认。
徐锋闷哼了一声,一马当先快步通过吊桥,秦辅明、童威等五十个“建虏”也赶着三十多马车的“尸体”逐次通过吊桥进入沈阳南门。
轮到最后一辆马车时,却没有急着过吊桥。
等在吊桥边的十几个建虏正要上前询问,异变陡生。
只见原本直挺挺躺在马车上的十多具尸体突然间坐了起来。
这是诈尸了?建虏吃惊之下纷纷惊呼出声,有个胆小的转身就跑。
下一个霎那,只听梆的一声响,一支破甲重箭就已经将那个建虏射了个对穿,建虏继续往前奔跑了两步,才颓然倒在地上。
“这是明狗,他们是明狗冒充的!”
剩下的建虏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刀。
然而已经太迟了,只听一片梆梆声响。
出城的十几个建虏转眼之间就被射杀殆尽。
只是开个门而已,所以这些建虏都没披甲。
几乎是在城外动手的同时,徐锋也带着进城的浙兵冲杀进了城门左近的营房,对着睡梦中的建虏就是一顿疯狂的输出。
许多建虏在睡梦中就当了无头鬼。
夺取城门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仅仅半盏茶工夫,浙营就夺取了沈阳南门。
而浙营付出的代价只是一人重伤六人轻伤。
徐锋又将秦辅明、童威两人叫到他的跟前。
“沈阳府库在哪个方位,你们两个还记得吧?”
“嗯。”秦辅明和童威用力点头,他们来过沈阳多次。
“你们带三个哨,夺取沈阳府库,其他弟兄跟我去总兵衙门!”
徐锋转身向着总兵衙门所在的方位飞奔而去,一边高声喊道:“明军进城了,大明天兵杀进城了,大明蓟辽督师袁应泰亲率十万辽兵打进沈阳了!”
下一刻,秦辅明、童威还有五百多浙兵也纷纷呐喊起来。
“明军打进城了!大明天兵进城了!十万辽兵打进城了!”
伴随着浙营官兵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沉睡中的沈阳迅速苏醒。
黑暗中,不断有辽民跟着大声呐喊:大明天兵进城了,杀虏!
再接着,不断有手持柴刀、菜刀甚至于棍棒的辽民从家中冲出来。
张三披着锁子甲,手里拿着老爹传给他的百锻斩马刀,也从自家小院冲出来,结果迎面看见一队建虏打着火把冲过来。
“杀虏!”张三大吼一声就迎了上去。
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一个人居然就敢迎着上百个“建虏”冲锋。
张老汉因为瘸了条腿,所以慢了一步,等他冲出院门,正好看到儿子高举着斩马刀一个人冲向对面的上百个建虏。
看到这,张老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回来,老三快回来!别逞匹夫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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