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二伯突然指认自己,姜长鸣脸色一变,而就在此时,身边另几人也附和道——
“对!就是张三突然发疯!”
“张哥本来客客气气前来祝贺,可张三见了他就开始胡言乱语,说……说什么他玷污了他家娘子,于是便将他们都杀了……”
“你——你们——”
姜长鸣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几名宾客,当他看见这几人眼中闪烁的恐惧之色时,他又顺着目光看了看一脸冷笑的张家老太,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见这几人指认姜长鸣,张家老太开口道:“大人,您都听清楚了!”
县太爷微微点头,道:“快!将他拿下!送入大牢!”
官兵得令,纷纷举起长枪对准姜长鸣。
“大人!务必将这淫妇也拿下!”张家老太觉得拿下姜长鸣还不够,还在一旁补充道。
“你们敢!”
原本姜长鸣还没什么反应,见这些人还欲将妻子带走,这他便不能同意。于是,他再次掏出宝剑,与官兵对峙。
“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官府!”见姜长鸣意欲反抗,县太爷再也无所顾忌。他指着姜长鸣与小酒娘说道:“把这两人全给我拿下!”
“是!”
见姜长鸣依然不肯束手就擒,官兵准备上前使他屈服,可就在此时,人群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声音——
“住手!”
众人被这道声音吸引,全数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头戴帏帽、身披黑色披风的女子驾着一匹骏马站在不远处。女子的目光锁定在姜长鸣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没了色彩,而姜长鸣是世间唯一的光芒一般。
女子驾着马缓缓地向姜长鸣走来,当来到姜长鸣身边后,女子将帏帽一摘——只见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阵惊呼,皆被女子的惊艳登场所折服。先前小酒娘的出现已经让他们感到惊叹,可与这位女子相比,小酒娘的容貌当真显得有些‘平庸’——较之小酒娘,或许这名拥有绝世之貌的女子才更加与张三般配吧!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产生出这个想法。
女子痴痴地看着一身鲜艳的姜长鸣,随后她又看了看一旁同样身着婚服的小酒娘——
姜公子他……他没死!他果真还活着……他……他竟然成婚了……他竟然与别的女子成婚了……那我……我呢?
痴梦初醒,像是镜子破了,又像是雾散了……一股夹杂着欣喜、激动、伤感与不甘的复杂情绪涌上崔青蓝的心头,又让她激荡万千,又让她怅然若失。
“夫君,她……她是谁?”
小酒娘同样惊叹于崔青蓝的容颜,而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与丈夫定有过往,不单单是样貌、气质上这二人如此般配,而且这女人的眼神,绝非是‘相识’那般简单。
难道……此人是夫君的正室?难道是夫君的家人找了过来?那真是这样,那……那我……
一时间,敌意、慌乱、不安充斥小酒娘的心间,以至于她冰冷的小手渗出汗来。
姜长鸣感受到了妻子的不安,面对崔青蓝神情而又忧伤的目光,他也有些不宁。可任凭他如何回忆,却仍然无法回忆起关于眼前这位美人的丁点记忆。
“我……我不认识她……”姜长鸣摇着头说道。
崔青蓝神色一黯,她看着姜长鸣茫然的眼神,问道:“姜公子当真忘记了我?”
姜长鸣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又如何记得姑娘你?”
崔青蓝愣住了,她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时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在姜长鸣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公子……他失忆了。
“哪来的妖妇!胆敢阻挠本官办案!将这妖妇一并拿下!”
看着如此美艳的崔青蓝,县太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现在不但要将姜长鸣与小酒娘拿下,他还想将崔青蓝一并拿下——能将这等美人睡上一睡,真是死了也值啊!
崔青蓝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县太爷与周围的官兵,问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欲侮辱我家娘子,被我愤而反杀,如今这些人反咬一口要将我抓入牢中。”
姜长鸣感受到崔青蓝似乎是自己的朋友,便将事情如实说出。
听见姜长鸣用着宠溺的语气说出‘我家娘子’这四个字,崔青蓝又是神色一黯。但经历家道的中落以及军营的磨炼,她早已将更重要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使命,儿女情长虽依然让她惆怅,但却不再像往常一般束缚着她。
姜长鸣的为人她自不用怀疑,见县太爷一脸色相地看着自己,崔青蓝从腰中掏出一块玉牌亮在手中,道:“本姑娘以太子之名命令尔等放过他!”
在听到崔青蓝的话后,县太爷差点笑出声来,这人竟敢拿出太子的名头吓唬自己,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哼!太子?这穷乡僻壤哪来的太子?大人,您可不能听这妖妇胡说!”
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张家老太很是不爽,她只希望快些将姜长鸣与小酒娘拿下。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官兵得令,齐齐上前。可崔青蓝哪里又会惯着这些人?她扬起马鞭对着围上来的官兵一顿挥舞,这些官兵便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根本不得近她半分。
“你——”
见崔青蓝伸手不凡,县太爷大吃一惊。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玉牌上面刻着什么!否则,你狗脑袋丢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崔青蓝将玉牌向县太爷手中一扔,县太爷手忙脚乱地将它接住。在拿稳玉牌后,县太爷先是伸手扶了扶头顶的官帽,可当他看清玉牌上的图案时,那顶刚扶正的官帽又瞬间歪了。
“啊!?是……是圣符!是天音圣符!是……是太子殿下!真是太子殿下!你……你是……”
县太爷惊慌失措地看着崔青蓝,眼中充满了敬畏。
这天音圣符是楚国皇室特有标志,且不说仿造圣符是要杀头,就芈老在楚人心中极高的地位,也没有人敢私自仿造,因为在楚人看来,这是对芈老的亵渎与不敬,是要遭报应、遭到列祖列宗的唾弃,甚至要被逐出宗族的。至于为何县太爷能一眼认出是太子殿下的令牌,这是因为圣符并不是所有皇室成员都能将这圣符刻在自己的令牌上——除去龙椅上的皇帝外,也就只有当今十皇子能在被立为太子后,有资格将这圣符刻于令牌上,这明显是因为他天音神脉觉醒的缘故。
“太子令牌在此,如太子亲至!尔等还不跪下!”崔青蓝大声说道。
县太爷双手高举着玉牌跪下身去,道:“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县太爷都跪了下去,在场所有人都跪下身,道:“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自潼关失守后,长安之势岌岌可危。在得到起程回京的命令后,崔青蓝便先行前往去楚国送信,让余音速速领兵来救,而后她在北上与神百连汇合。而英平之所以选择崔青蓝作为信使,第一是崔青蓝精于骑术,第二是崔青蓝修为不低,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姬阳与的徒弟,是寒门弟子,也是余音的师侄,由她出面再妥当不过。而在将消息传达到楚宫后,余音便将令牌给了崔青蓝,为的便是让她一路畅行。
“接下来当如何处置?”崔青蓝转头问道。
姜长鸣看了看崔青蓝,又看了看妻子,道:“我只要一个公道。”
崔青蓝对着县太爷说道:“听见没!”
县太爷哪里还敢反抗,他连忙大喊道:“你们听见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说啊!”
那几名宾客只要如实说道:“大人!真不怪小人啊!是……是她!是这个老太婆逼我们,要我们污蔑张三,明明就是她儿子带人来婚礼捣乱,还……还拿出刀威逼酒娘试图强奸她,张三是出于无奈才……才杀了这些人的!”
“你——”
张家老太见自己的事全被抖出,她气急败坏地推开扶着她的人,就要上前殴打这几人。
‘啪——’
“啊——”
只听一阵清脆有力的鞭子声一响,张家老太一声惨叫响起。循声望去,只见张家老太脸上多了一道深深地鞭痕,非但如此,她鼻血也流了出来、门牙也掉了一颗,这一鞭子可谓结结实实。
“大人,你这地方有如此大的冤情,倘若传入太子耳中只怕……”崔青蓝对着县太爷说道。
县太爷吓得双腿一软,他大声说道:“将这恶妇抓起来!本官早就觉得此时不妥,这张三面相和善怎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定是这张家长子作恶在先!若非这位女大人出现,本官险些被恶妇蒙蔽!”
说罢,官兵一拥而上将张家老太擒住。
见张家老太还想说些什么,县太爷拿起刀柄向她脑袋狠狠砸了下去。可怜这老太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要遭这等重击,当即她便失去直觉,彻底晕了过去。
在将张家老太架走后,县太爷笑嘻嘻地来到崔青蓝跟前,高举着玉牌跪拜道:“大……大人,您看……”
崔青蓝神色冷漠地点点头,她将玉牌接过,随后淡淡地说道:“滚吧,别让本姑娘再看见你。”
县太爷赔笑着退了下去,根本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在县太爷以及官兵的驱赶下,这些围观的村民纷纷离开。他们眼中充满了疑惑、心中充满了惊讶,他们疑惑姜长鸣的身份,又惊讶崔青蓝的出现。
至于姜长鸣与小酒娘,他二人原本以为自己要惹上巨大的麻烦,如今因崔青蓝的出现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这怎能让他二人不感到奇幻?
见崔青蓝收好令牌准备重新上路,姜长鸣再次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多亏姑娘,否则……”
看着彻底忘记过去的姜长鸣,崔青蓝感到一阵伤感,藏在心头的千言万语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堵在喉口。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目光变得平静下来,她对着姜长鸣说道:“长安快顶不住了,大唐快顶不住了,姜老太公……也快顶不住了。”
长安?大唐?姜老太公?
听着这几个名字,姜长鸣眉头再次微微皱起,经过一番努力回忆后,他淡淡地问道:“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显然,姜长鸣仍然什么都回忆不起。
崔青蓝本想说些什么,可就在此时她看见姜长鸣身后的小酒娘。
只见小酒娘贝齿轻轻咬住朱唇,双手紧紧扯住姜长鸣的衣袖,眼神中透着满满的紧张与纠结。
看到这里,崔青蓝先是低了低脑袋,随后她又忽地一笑。这个笑容带着几分伤感、又带着几分释然,最后还夹杂着几分祝福。
“这都不重要了,等你什么时候回忆起,你自然会知道一切,他们……都很需要你……”
“那……那我该怎么办?”姜长鸣迷茫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
面对这种情况,崔青蓝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姜长鸣。如今姜长鸣失忆,一身修为定然也不能使出,与常人无异,此时让他回长安也无济于事,况且自己尚有要事在身耽搁不起,眼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让他的妻子继续照顾好他——若能回忆起过往,那他自然会回长安,若他不能……那就等长安渡过此难再说吧……
崔青蓝抬头看了看天色,自知不能在此地久留。于是,她牵着缰绳调转马头准备继续上路。
见崔青蓝要离开,姜长鸣又开口问道:“姑娘,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崔青蓝原本打算直接拒绝,但终究狠不下心。
“说吧。”
姜长鸣抱拳一揖,道:“能否请姑娘替在下送一封口信给家人,也好让他们不替在下担心。”
这个忙的确简单,但崔青蓝听后却摇了摇头,道:“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抱歉了。”
自己即将面对史无前例的生死恶战,自己与神百连诸将能否幸还是两说,回京通告姜家?只怕此时已没有时间甚至没有机会了……
面对崔青蓝的回答,姜长鸣微微一怔,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再次一揖,道:“那便不为难姑娘了。”
崔青蓝看着姜长鸣,点点头道:“公子,我……走了,你保重!
姜长鸣同样点头以示回应,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驾——”
崔青蓝扬起马鞭重重地挥了下去——这一鞭子像是挣断了心中的红绳,又像是抽开了心中的死结。
在一阵扬尘中,崔青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姜长鸣的视线中……
“夫君!”见崔青蓝离开,小酒娘连忙走到姜长鸣身前,此时她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一头投入姜长鸣的怀中。
姜长鸣顺势搂住妻子,而他的目光却久久不能离开崔青蓝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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