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脑子,还没给你倒茶呢!”
老太太在摇椅上微微欠身,拉动墙上一条丝绦,没一会儿一位着装朴素的中年妇女端来了茶具。
这楼里的人走路、做事都轻手轻脚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张家强猜测这可能和老太太爱清静有关系。
中年妇女一言不发,给张家强倒上茶水,转身便离开了。
老太太略带歉意道,“也没问你喜欢什么茶,我这里只有白茶,”
杯中茶,色淡如水,却清香隽永,入喉口齿留香,回甘极快。
张家强满意地点零头,心想也许只有这种茶,才配得上老太太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清净淡雅却不落俗套。
品着茶陪老太太聊了半家常。
其间老太太透露了不少家里情况,原来她老家不在此。
在战争年代中她收养了几个遗孤,当做亲生儿女一般抚养成人。
正因为此,她终生未嫁,这几个儿女心中感激加愧疚,对她更是如亲娘一样侍奉。
老太太的大儿子,也就是楚婉儿的父亲,改掉了自己的姓氏跟了老太太姓楚,就连两个后代也跟着姓了楚。
他在簇工作多年,老太太离休后就被接了过来。
老太太也喜欢江南的气候和两个孙辈,就此一住好几年。
此刻张家强才彻底了解老太太的生平,心中瞬间肃然起敬。
张家强也起了几分疑惑,如此来楚婉儿应该有个兄弟,怎么老太太口口声声只有一个孙女,始终未曾提起那个男孩,其中必有隐情!
这种事也不好开口问,只好把这个谜题藏在了心里。
不觉间已到中午时分。
老太太笑道,“都快十二点了呢,光顾着话了,也没问你饿不饿,走咱去吃饭!”
张家强也憨憨一笑,“陪您聊都忘了时间,您不我还以为刚来呢!”
着上前轻轻搀起老太太,在她指引下,穿过客厅来到一处绿意盎然的餐厅。
这里除了桌椅、窗户,到处摆满了绿植,仿佛置身于森林中一般。
张家强还从角落里发现了两株亭亭玉立的兰草,只可惜未到花期,它们如同普通杂草一般泯然于众。
只盼着下次来时,它们能喷芳吐香,出类拔萃,远超侪辈。
只有两人用餐,就没用大圆桌,老太太领张家强坐在花树之间一张石桌旁,仿佛在公园里野炊似的。
很快刚才倒茶那位中年妇女走来,静立在一旁,等待老太太吩咐。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张家强道,“我家也有鲁菜厨子,要不要来个全鲁菜?”
张家强道,“客随主便,我倒是想尝尝您老平时吃的!”
老太太含笑抬头道,“王,那就老样子,再加两道本帮菜,嗯,不要太油腻的!”
“今有刚上岸的大闸蟹呢,要不来两只?”王道。
老太太道,“两只怎么够,我孙子可是男子汉呢,快去吧!”
不一会儿,几道菜摆上了石桌。
蒸南瓜、蒸水蛋、豉汁蒸白鱼,蒜蓉海米蒸青菜,四道菜竟然都是蒸的。
可见老太太多么喜欢清淡,几乎不见油腥。
“我年轻时在队伍上,饥一顿饱一顿的落了个肠胃病,不喜大荤大腥,让你跟着吃寡淡了!”
张家强虽不是无肉不欢,但也很少吃得如此清淡,像个孩子似的道。
“不是还有大闸蟹么!”
老太太一笑,“大闸蟹也是蒸的!”
张家强笑道,“蒸的好,水分足,怪不得您皮肤这么白嫩呢,都赶上姑娘了!”
老太太瞪眼道,“臭子连奶奶也调侃,找打!”
话间四只大闸蟹上了桌,两只还是清蒸的,另外两只竟然做成了蟹酿橙。
金黄的橙子皮里,满满的蟹膏、蟹黄、蟹粉,浓香四溢,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老太太抿嘴笑道,“两个都是你的了,看你馋的,真是个孩子!”
“可惜了,吃蟹子要喝点酒才好,我家里偏偏就没有那东西,茶也淡了些,压不住蟹子的腥气,美中不足!”
张家强帮老太太夹了一只清蒸蟹,自己拿起蟹酿橙放在盘里,十分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
他含混不清道,“海棠无香、月不常圆,这世间凡是最美的总有缺憾,就像是维纳斯的断臂,也许正因为这份缺憾衬托了它们的美更加珍贵!”
老太太没有动餐盘里的螃蟹,伸出夹蒸南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脸上一阵略有所思,须臾微微点零头。
“没想到你这孩子,还不到三十,就看得这么透彻,刚刚我都想喝杯酒了,嗯,只有一杯如火般的烈酒,才能化开你那句话的意境!”
张家强没想到后世烂了网络的那种口水话,竟然让老人家如此感动。
他刚要点笑话活跃气氛,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沉重步伐。
“妈家里来客人了,是不是京城来的两位世侄?”
听着语气应该是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张家强缓缓起身,转头看去。
只见一道消瘦身影由远及近,他穿了件普通短袖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清癯的脸上带着几分干练和精明。
长相倒也普通,只是身材特别高,跟厂里的赵学敏有一拼了。
老太太露出慈祥笑容,“不是他们,是我干孙子来咯,向北你来得正好,和家强见个面,也算是认识了!”
人走近了,张家强才发现这位一身贵气,不是商饶那种贵气,而是更深沉内敛的一种。
“楚叔叔好!”
“家强你好!”
楚向北冲着张家强点头一笑,坐在老太太身侧。
他脸上满是慈祥,笑容里却带着些生分和客套。
“妈,婉儿那丫头呢,怎么不在,去机场接人了?”
老太太一绷脸,“你那宝贝女儿我怎么知道,客人我安排人去接机了,你吃过饭没有,我让王再添几道菜?”
“我吃过了妈,看来这丫头又惹您生气了,回头我训她,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老太太道,“家强大老远地来,这丫头把人扔下自个儿疯去了,我能不生气?”
楚向北向张家强歉意一笑,“教不严父之过,让你看笑话了,家强,你怎么自己来的,家里父母没跟着一起来玩玩?”
张家强笑道,“秋收在即,父母要忙农活,我是出差路过,来看看干奶奶!”
楚向北脸上愕然之色一闪而过,忽而他看到张家强手腕上的那块表,顿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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