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礼!
眼前之人正是闭关多年,求证神通的司元礼!
司家来历久远,传承深厚,司伯休贵为大真人,镇压一方的人物,手段不少,又在安淮天中得过【明真合神丹】,做了诸多准备,如今的司元礼神通饱满,神采奕奕,已然是紫府了!
他笑意盈盈,显现出意气风发的神色,腰间的卷轴看似普通,却隐隐有光彩流淌,令人难以直视。
“林乌宁…宁道友何在?”
林乌宁长跪不起,不敢抬头,抖如筛糠,结结巴巴讲了半天,却吐不出个句子,连尊称都忘记了,只道:
“真人…闭关…”
秦险虽然恭敬地站在原地,气势比却他足得多,居高临下望着林乌宁,心中冷笑:
‘上无真人撑腰,下又离了李渊钦…你林乌宁算个什么东西!自幼娇生惯养,一个不上不下的东西!’
李渊钦虽然是宁家人,可人家论能力有能力,论势力辈份甚至是如今李氏真人的小叔叔,如若李渊钦来做这个宗主,他秦险二话不说,一定客客气气地提醒了,可林乌宁在他眼中就是个幸进之徒,真真是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
眼看他这一副软弱模样,就连司元礼都皱眉了,好歹也是宁家指认的宗主,道:
“宗里是真无人了!”
林乌宁受此羞辱,唯有抬头赔笑,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去,司元礼则面有戚戚,轻轻转头,见着台阶上风风火火冲上来一人,在台阶前跪了,喜极而泣,呼道:
“恭喜真人…恭喜…”
司元礼扫了一眼,正是司通仪,他身旁跪了一青年,丰神俊朗,神采奕奕,也是收不住的喜色,乃是李曦治的小弟子司勋会。
司元礼笑道:
“你们二人仍在,真是我的头等大喜事!”
两人皆喜而笑,顿时一片热闹,司元礼熟门熟路地入殿,在主位上坐了,秦险殷勤地端热茶来,司元礼痛痛快快地抿了一口茶,却见司通仪取了一枚玉佩上来,神色沉重:
“老祖生前留的这一枚玉佩,有一二话要留给真人,我等都打不开…”
司元礼顿时眼睛一红,极为宝贝地取过来,颤颤巍巍地拿在手里,双目紧闭听了一阵,涌出热泪来,只道:
“诸紫府之中,唯有大人身后事是顾的最好的…不比长奚自私自利,临时来抱佛脚,也不比元素心有愤恨,性格阴戾,甚至元乌…暴戾不堪,若无老人家种种宝物与手段帮助,岂有我今日神通…”
两侧司家人皆动容,秦险虽然对于元修完全没什么感情,也跟着挤出泪水,司元礼却从这玉佩话语中得到了提示,急问道:
“宁真人何在?”
司通仪退了一步,跪拜下来,答道:
“宁真人在北方以秘密手段杀了一位魔修紫府,伏尸百万,便一口气闭关至今…似乎不在渌池之上,连林乌宁都不知道行踪。”
“哦?”
司元礼把杯放了,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起过去的事情,越听越是不对劲,面色渐渐凝重:
“奎祈陨落?两门闭锁?”
“戚览堰?玄岳孔婷云!”
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在他这闭关的岁月里,外界的天地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数来数去,连个可以拜访的人也没有了。
“如何到了这等境地。”
他思虑良久,有些寒意涌上心头,暗道:
‘这是什么手段,渌水荡漾,伏尸百万…岂是宁婉的神通?又为何失踪不见,不对劲…必有问题!’
司元礼本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心中暗暗察觉不对,于是问道:
“李周巍成道了?”
“是…”
司通仪谨慎地道:
“大人成就紫府,道号为【明煌】,听闻擅长斗法,与北边修士数次交手,虽然神通不如,可毫不落下风!”
司元礼顿时有了笑意,很是亲切的看向一旁的司勋会,只道:
“你师尊如何了?”
司勋会欣喜地道:
“师尊在东海修行,正在谋求突破紫府的机缘!”
司勋会虽然年少,却并不浅薄,他身为李曦治的弟子,身份并不单纯,甚至可以将李氏引为背景,是司家中唯一一个对李氏打心里眼友善的人。
与两个师兄颇为照顾李周洛的心态不同,司勋会对师尊、师尊后裔固然亲爱,可他心中明白,亲爱归亲爱,自己真正要结交的终究是李氏,李周洛不过是跳板而已,当年暗暗透露消息、与李乌梢亲近、甚至好几次故意去李家歇脚,都为了这一个目的。
察言观色之下,明白司元礼对李氏有所求,心中暗暗滚烫:
‘应为我晋身之阶,司李两家若是长久交好,我必然是最得利的…’
司元礼凝色,久久不语,心中却暗暗思量起来。
‘大人外出,不见踪迹,大赐铜彩寺近年便连连折了孔雀,孔雀海人人自危…没想到海内也是乱作一团…’
‘老祖嘱咐…说如是成就紫府,一来万万不能去管太阳道统的烂摊子,二来决不能砸杨家的场子,要自保于海内,见势变化,保存宗族,以求木之正法,兴许指的就是如今的时局。’
司元礼虽然闭关多年,可他家老祖留下的东西不少,三元之中,元修真人修为最高,身世也最显赫,后半生更是因为神通卓着、符法高超而留下了无数积蓄,司元礼得了他的遗留…恐怕是宁婉都逊色三分!
如今只稍稍一度量,问了几个名字,思虑起来:
“戚家…周时也是大家,与我家也有些联系,可惜时过境迁…那时大家奉的都是兜玄道统…如今可惜了!”
他暗暗抚须,思虑起来:
‘眼下李周巍也成了…也应该他成,当年李曦明突破时就有今日的。’
他神色沉沉,目光在殿中扫视,渐渐明白:
‘虽然回来,绝不能定死在青池了,宁婉寻不到,却还有李氏,去问个分明也好,老祖说他在李家留了人情,甚至是一份『清炁』灵物,应在今日…’
于是抿了茶,去看跪在一旁的秦险:
‘也难怪林乌宁这样没用,宁婉怕是把青池当做烫手山芋了…还好还好,早就培养了个好用的,不必我家子弟亲自上。’
林乌宁并非非换不可,可司元礼有心整合青池,给自家子弟狠狠捞上一笔,培养几个亲信,那自然不可能留这样一个庸人在位置上。
于是笑盈盈地看过来,抬了抬下巴,道:
“秦客卿,去把林乌宁的事情接过来。”
秦险身躯一震,显得毫无准备,甚至难以置信,他本以为这宗主之位必然是司通仪的,自己分口汤就够了,哪能捞到这样的位置?一时间口干舌燥:
“这…这如何使得…”
他偷偷去看司通仪,却见司通仪笑着道:
“这事情交给秦客卿…大家都放心!”
秦险顿时在司通仪的笑容中有了喜色,信誓旦旦地道:
“定为真人效死!”
司通仪并不知司元礼用意,也并非对宗主之位没有贪图,可自家长辈成了真人,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后辈,他已经是稳坐钓鱼台,又哪里会去争这个呢?笑着把他送出去,这才回头,见司元礼悠悠地道:
“几个晚辈不要在宗内任职了,找几个借口一同打发到南海去,做好置身事外的准备。”
“是…”
司通仪暗暗心惊,应了一句,正要出去,司元礼却把他叫回来,思量了许久,嘱咐道:
“派一个人去李家…”
他稍稍迟疑,反而看向一旁的司勋会,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话锋一转,满是笑意的看向一旁的司勋会:
“勋会,你同我去一起去李氏!”
司勋会笑着应答,并不在司元礼面前显得自己与李家有多亲近,而是乖乖应答了,笑道:
“禀真人…晚辈以为,应该递一个我家真人的名号过去…”
司元礼抚须而笑,答道:
“宁婉不按青池的谱来,那我也不必了,就叫…【青忽】罢!”
两人皆应了,司元礼面上却闪过一丝极为沉痛的哀色,沉沉叹了口气,答道:
“在此之前,却还有一事要做…听闻老祖在南海突破失败,我应当去南海拜一拜,再回到宗里的衣冠冢向他老人家报一报喜讯!”
……
“东海…镇涛府…”
栀景山上白花朵朵,一位真人坐在桌案旁,明光氲而真火绕,细细抿茶,另一人披甲,身材更高大,负手立在山间。
李阙宛则拜在一旁,有些讶异,答道:
“尊两位真人法旨…”
李曦明只笑:
“那儿的灵机不差,都是一心爱护你。”
李阙宛慌乱道:
“晚辈并无此意!只是晚辈安心修行了,家中的事情要劳烦几位兄弟。”
李曦明失笑摇头,李阙宛却思量道:
“晚辈还有事务禀报。”
“哦?”
李曦明一挑眉,李阙宛则禀道:
“晚辈前些日子前去荒野,本想着闭关前见一见几位弟弟,可计算灵机,发觉有几次波动,数次不准,仙基警示,有抱锁暗解,恐怕有变动。”
“荒野?”
李曦明第一反应自然是江对岸的【宛陵天】,却听了在荒野,暗暗有些怀疑,李周巍已然转过头来,作思量之色。
李曦明立刻明白。
‘阙宛如发现有异样,必然用仙物探查过,一定是见了什么端倪,不好多说,却有把握。’
于是抬眉与李周巍对视一眼,一同踏入太虚,数步之间,已然到了荒野太虚之上。
李周巍扫了一眼,神通抚过,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果然有异样!”
李曦明破幻之术远不如李周巍,却已然暗暗请法,扫视而过,只觉得天地一清,脚底下漆黑之处显出一点虚幻的白色来,光色波动,如水波般起伏。
这色彩虽然不曾见过,却熟悉得很,李曦明心中一动,问道:
“阵法?”
李周巍微微点头,两人一同沉入太虚深处,顺着灵脉向下,不知潜入多深,太虚波动渐烈,便见一团温和的白光闪烁,剧烈起伏。
李曦明稍稍感应,此处的太虚正对应着不知有多深地底的一处寒窟,四处暗洞洞,寒气凛凛,冰晶凝结,地煞浓重。
“倒有一处地底深处的空间…”
李周巍的金眸缓缓扫过,突然听着叔公以神通凝重地道:
“有人。”
果然,便见寒窟之中正立着一位白衣女子。
此女随意披着发,皓目琼鼻,容貌极佳,肤如凝雪,气质如霜,寒清袭人,幽幽地立在寒气之中,仿佛暴雪凝聚,伴随着凛冽的寒风。
修行『寒炁』本就有助于容貌与气质,而她的容貌也实在精致,清冷之中正合东方女子的典雅,令人见之忘俗。
李曦明见了不知多少女子,第一眼同样为之惊艳,可浓烈的神通光彩已经跃入眼中,下一个瞬间,心中已是一凝。
此人身上四道寒炁神通凝聚,环绕盘旋,极为恐怖。
他暗暗惊骇:
‘『寒炁』一道的大真人?’
天下修『寒炁』的多,可大真人不多,几乎下一刻,李曦明已然明白过来。
天宛!
‘赤礁岛的天宛真人!’
同一个瞬间,闭目沉思的天宛已经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目光仿佛刺破了太虚,如雪一般地落在两人身上。
几十年过去,她的容貌并没有任何一丝改变,唯一区别的是当年刚刚跨过仙槛修出的神通如今已然圆满,如同暴雪般盘踞在她身上。
天宛真人修行『寒炁』,虽然『寒炁』有缺,她也不擅长斗法,可再如何也是大真人,如今实力虽然不能和长霄、卫悬因相比,可拿捏一般的紫府中期完全没有问题。
而赤礁岛与李氏仇怨颇深,甚至有几分世仇的模样,在此地见到天宛,着实叫李曦明背后一寒。
‘天宛…竟然在此处…甚至看来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
李曦明只看了看着寒窟,心中早有数。
有灵机之处才有太虚,此地本应不与太虚勾连,做了绝灵手段,以防止紫府发觉,天宛不知凭借什么找到了此处,默默守候,似乎在等待什么。
可随着内部剧烈变动、外界宛陵天将落的牵制,这才有不少灵机浮现,与外界的灵机勾连,可这动静极小,又在地底深处,天宛极力压制,于是无人察觉…
也就李氏坐落在一旁,荒野经营多年,李阙宛又成就『候神殊』配合巫术,在察觉变化方面堪比紫府,这才有细微察觉。
寻常察觉了恐怕多半也以为是错觉,偏着李阙宛有仙物暗自查幽,能够加以确定,这才敢大胆地与两人说。
可静静立在寒窟之中的天宛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太多的敌意,轻声开口:
“便知两位道友迟早要来,还请一同入内罢。”
李曦明略有踌躇,看向一旁的李周巍,却见他微微皱眉,以神通道:
‘恐怕是鸿雪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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