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钱

  绍尔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的矿洞。

  如监察员的要求,从朝阳还未升起时,部分矿工已经在驻岛军团的要求下,将从矿洞内挖掘出来的矿石运送回去,堆积在矿洞口,如同一个小山丘,将矿洞洞口完全堵死,不留任何缝隙。

  当最后一车矿石堆积在矿洞口时,绍尔一直悬着的心,轻松不少,之后,他转头看着另一边。

  围观矿洞被封堵的矿工,被负责秩序的守卫挡在岗哨外。

  由于矿洞被封堵,岛上大量矿工失去收入来源,因此,驻岛军团在交易市场另一侧临时搭建了临时救济中心,仅仅提供最基本的饮食,确保这些矿工不会饿死。

  随着太阳完全升起,他朝交易市场走去,身旁跟着加兰。

  无论灵辉石学者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他至少还需要与秘术师见一面,为了保险,所以他让加兰也跟在身边,假如秘术师如灵辉石学者所说,的确抱有先养成再杀死的恶意,或许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帐篷。

  重新站在紫色帐篷前,绍尔感觉自己的心态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之前是担心、害怕但迫不得已,而现在,双方的地位似乎已经相等。

  “我进去了。”绍尔对加兰说了一句。

  加兰点头,走到紫色帐篷旁。

  绍尔走向紫色帐篷内,站在门口,这次进入前,秘术师没有提前叫出他的名字。他将门帘拉开,清脆的铃铛声在上方响起,纵使是白天,帐篷内依然略显昏暗,仍需顶部的烛光辅助照明。

  薄帘后方,一个身影听到响声后,停下动作。

  “喔?”秘术师将薄帘拉开,走了出来,与之前相比,今天的她并未穿那一身蓝紫色长袍,而是换成了更加方便行动的短装。

  绍尔左右看了一眼,原本挂在帐篷内的各种材料,例如腌制过的鱼,风干的海鸥皮等等,全部消失不见,他的视线越过秘术师看向薄帘后方,瞥到一些整理好的麻袋与木箱,似乎,店铺即将关门。

  秘术师顺着绍尔的视线瞥了一眼后方,伸手将薄帘拉回,挡住视线,接着,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矿洞被指挥官下令封闭,什么时候打开没有说,我猜可能得要一段时间?”

  她看着左上方,神情疑惑。

  “我来这座岛上,本来就只是为了寻找矿洞内的遗物,既然矿洞已经被封闭,我自然得离开这里。”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绍尔身上,黑色眼睛神采奕奕。

  “话说回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只是那个老头死亡,至少还需要慢慢调查一段时间,我本以为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找到遗物。”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下,“当然,没有他,短时间内我可能也没办法帮你抵抗污染,到时候只能靠你自己的灵魂抵抗,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双手摊开,语气遗憾:“绍尔,我们之间的交易终止了,不过我听说你加入了调查团。”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总之,祝贺你,但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如果之后你再调查矿洞的时候,找到了遗物,还是可以找我,我会在西木港待一阵子。”

  听到这里,绍尔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想找的遗物,是……淬火者死亡后留下的遗物吗?”

  秘术师听到后,愣了一下,之后,脸上露出微笑,她摇摇头,回道:“不是,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想带回去好好安葬。”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黯淡不少,“不过,其实矿洞里面也未必会有,只是秘源告诉我斯图尔特岛里或许会找到,连我都不知道遗物究竟是什么样子,自然也没办法告诉你。”她笑了笑,“你知道的,秘源的回应总是限制重重。”

  看来,是我错怪她了。

  绍尔心想。

  他微微点头,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其实,我不太想留在这座岛上,如果有机会,我会离开,所以,我可能也不会继续探索矿洞。”

  秘术师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我听说了,被赐福的诅咒,我也没遇到过这种东西,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收拾东西的原因,我可不是冒险家,不想以身犯险。”

  说到这里,她转身拉开薄帘,抱着一个木盒子放在方桌上。

  绍尔上前查看,发现木盒内是水晶球裂开的碎片,他还记得,这是名为窥探之眼的水晶球。

  “今天我问了两次,这就是结果。”秘术师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总之,建议你也不要去尝试,不过……”她表情疑惑,“……你看起来很正常,我甚至怀疑你的灵魂开始适应矿洞内的污染了。”

  绍尔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别的情况。”他没有点明,有可能不是他已经适应,而是污染正蛰伏在他体内,等到时机合适时再一起爆发出来。

  他想到什么,将纳恰露护符拿了出来,护符上的麋鹿,还是如之前所见,神采奕奕。

  “你留着吧。”秘术师看了一眼护符,“这东西不重要,只是制作需要花一点时间而已,当初给你的时候就不打算收回来,记得当时和你说过,算作投资。”她笑了笑,“我认为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名人,到时候,说不定我还得称呼你一声‘绍尔大人’,希望到时,你还记得我。”

  绍尔笑着摇头,将护符收好,回道:“我肯定不会忘记。”

  聊天的结果比想象中愉快。

  他心想,道别后,转身离开帐篷。

  帐篷外,绍尔与加兰汇合,之后前往交易市场购买食物。

  根据绍尔的推断,往后的几天时间,斯图尔特岛上一定十分混乱,将矿洞封闭,提供每日所需的基本饮食,看似能够达到平衡的效果,实际上,对矿工而言,无异于失业。本身,矿洞也相当于让岛上矿工能够发泄精力的一个渠道,现在不能下矿,意味着这些矿工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争吵与矛盾必不可少,守卫不可能监视每一名矿工,因此,提前储备一些食物非常有必要,甚至,还需要买几件趁手的武器。

  实际上,正如他预料的一样,今天的交易市场格外火爆,在所有店铺中,最火爆的地方自然是赌场。

  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返回家中。

  克里正在清洗衣物,主要负责后勤的他,正是通过兼职杂活来赚取生活所需的费用。

  雷吉斯依然不在。

  ……

  距离货船到达斯图尔特岛,大概还剩五天时间。

  五天的时间中,一切如绍尔猜测中一样,经过了不到两天的缓和期后,由于矿工无事可做,大部分闲暇时间都聚集在交易市场打发时间,矿工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夜晚,不时能够听到怒吼声与惨叫声。

  往常基本难以见到的尸体,在路边小道已经见到过三、四具,夜晚,已经有四次窃贼光顾,几人自然不能让窃贼空手而归,都在窃贼身上留了点伤疤。

  同时,灵辉石学者死亡的消息,以及对矿洞被封锁的猜测也渐渐扩散开来,有人说污染在岛上蔓延,也有人说矿工会被抛弃,还有人说是整座岛屿活了过来,要吃掉他们,不过,无论矿工之间的讨论与争论多激烈,驻岛军团都没有多加干涉,仅仅是增加了交易市场的守卫,确保关键位置秩序稳定。

  由于矛盾频发,许多店铺选择暂时关店,甚至有许多商户都在考虑是否随船离开,即便他们还没有赚回本钱。

  整个斯图尔特岛,已经完全变了样,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戾气。

  嘭嘭嘭!

  重重地敲门声从一旁传来。

  绍尔将门打开,发现一旁属于雷吉斯的木屋前,聚集着五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看穿着不像是矿工,更像是交易市场的工作人员。

  “雷吉斯,该还钱了!”

  说话间,讨债的人望向绍尔这边。

  绍尔后退一步,直接将门关上,没有丝毫犹豫,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的门依然被重重拍响。

  “我不认识雷吉斯。”绍尔回了一句。

  拍门声依然没有停。

  绍尔脸色阴沉,右手拿起手镐,将门打开,还没等对方开口,他便恶狠狠地说道:“你再敲一下,信不信我把你头砸烂?要试试吗?”

  说完,他右手将手镐举起。

  催债人想说的话被憋了回去,连连后退。

  绍尔正想关上木门,左侧的加兰打开门走了出来,而另一侧,传来克里小心翼翼的声音:“雷吉斯欠你们多少?”

  绍尔叹了口气。

  一番争吵后,催债人拿着1000图米离开,这还是绍尔搬出驻岛守卫的身份,才堪堪将其赶走,否则,催债人可能会直接住下来。

  至于雷吉斯,早已不在屋内,不知去往何方。

  “下次别理他们。”绍尔不想在克里面前说雷吉斯的坏话,毕竟,两人的关系十分不错。

  克里满脸委屈,咬着嘴唇说道:“雷吉斯他,他答应过我不赌的。”

  绍尔看了一眼加兰,没有多说,就在前天,他还见到雷吉斯夜赌归家,不过,他本就对雷吉斯没有好感,自然也不会理会。

  “没事的……”加兰安慰道,接着,他微微弯腰,用温柔的声音问道:“雷吉斯人呢?”

  克里摇摇头。

  整整一天,三人都未找到雷吉斯的身影,直到入夜,才返回家中。

  “他去哪了?”克里满脸担忧。

  绍尔很想劝克里放弃雷吉斯,赌瘾严重到这种程度,基本已经没救,但他想到两人的关系,便又将想说的话压回心中,虽然他不知道克里与雷吉斯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深厚,但毫无疑问,在加兰到来之前,克里除了雷吉斯之外,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

  “躲起来了吧?”加兰回了一句,表情也不轻松,“应该没事。”他叹了口气,看着克里,轻声说道:“克里,先休息吧,放心,事情会解决的。”

  “是啊,会解决的。”绍尔拍了拍克里的肩膀,安慰一句。

  克里听到后,重重点头,“嗯!”

  第二天,重重的敲门声再次传来,依然是催债人的声音,“雷吉斯——”只是这次,他们刚开口,便被克里坚定的声音打断。

  “——你们不是想要钱吗?我有!”

  绍尔站在门口,十分惊讶,他从未在克里口中听到过如此自信的声音,甚至自信到嚣张,原本不打算开门的他,再次将门打开。

  不远处,雷吉斯木屋门口,五名催债人身强体壮,正转身向克里门前走去。

  绍尔担心会出意外,连忙赶了过去,他刚走几步,便看见一大块亮闪闪的金子,纯金的金子。

  阳光斜照在克里的半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灰暗,天真无邪的脸上仿佛有着两张截然相反的面容,他的脸上挂着怪异的微笑,双眼无神,他双手向前伸出,被捧在掌心的大块金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那一头秀丽的金发,在金子面前暗淡无光。

  忽然,克里仿佛看见了绍尔,只见他歪着头,视线一点点落到绍尔身上,接着用自信响亮的声音说道:“绍尔,我有钱了。”

  这一幕,几乎让绍尔窒息,他感觉连时间都仿佛在此刻停止。

  加兰听到声音后,也跟着走了过来,随后,他如同绍尔一样,停在原地。他没有见过金矿,但也没有见过克里手中的金子,他从未见过如此大块且纯度极高的金子,也不知道为何克里手中会有这样一块金子。

  矿洞,早已经被封闭。

  催债的人并未察觉到克里的异样,他们的视线全部落在金子上,讨债的想法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五人凑到金子面前,纷纷伸出双手,在金子表面轻轻抚摸,一点一点,像是在轻抚丝绸。

  “加兰,我终于有钱了。”克里看见加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笑容慢慢僵硬,接着,他瞳孔慢慢收缩,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用惊恐的声音说道:“我们快离开这座岛吧,我感觉这座岛不太正常,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还有雷吉斯,一起离开斯图尔特岛,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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