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立秋。
晴,微风,忌嫁娶,宜出行。
韩桢出宫南狩,除开谢鼎、刘昌、老九之外,此行顺便也将江素衣三女带上。
三女都是江南两浙人士,自打被送来京师后,已有三年没有回过家。
在一千玄甲军的护送下,韩桢登上宝船,顺流直下。
东京城的漕运发达,四漕连接东西南北。
有些世家可以追溯到东汉,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家族子孙早已遍布两浙路各地。
因能力出众,办事勤勉,得到一众官员赞赏。
陆宰答道:“因《青州日报》长久以往的宣传,南方百姓对我大齐并不排斥,相反还有不少百姓心向往之。尤其是推行摊丁入亩,免除丁身钱等一系苛捐杂税后,江南百姓对陛下愈发爱戴。”
片刻后,韩桢才走出船舱。
甚至他这会儿连宝贝儿子的字都想好了,就取‘不知务内观’中的二字,务观。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语气和蔼道:“是元奇啊。”
东吴、东晋、刘宋、南齐、南梁、南陈、南吴以及南唐。
岳飞打下江南东路后,被韩桢派往江南,坐镇江宁府。
半个时辰后,宝船越过江面,停靠在江宁府的码头边。
虽数次成为一国首都,可细数这些国家或政权就会发现,为何会地位尴尬了。
江宁府这一段,并非长江最宽阔的河段,可即便如此,依旧一眼望不到对岸。
二楼船舱上,老九看着眼前宽阔无垠的江面,不由咋舌道:“难怪自古就有长江天险之称,却无人黄河为天险,俺今日总算明白了。”
待到了唐末五代时期,这些门阀世家逐渐崛起,发展壮大。
随着杨坚的一把大火,江宁府付之一炬。
陛下赐名,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韩桢笑问道:“可起名了?”
陆宰郑重地点点头。
这与赵宋轻地方而重中央的政策有关,方便各路州府将赋税与粮食送往京师。
韩桢轻笑道:“长江最窄处都有两三百丈,宽处更是高达三五里。”
韩桢跨上战马,在陆宰与老九的陪同下,沿着码头的石板路巡视。
直到去年,才怀上身孕,今岁四月诞下一子。
歇息了一夜后,翌日一大早,韩桢陪着江素衣三女,去了她们的老家,顺道视察民情。
陆宰今年三十岁,已过而立之年,此前一直没有儿女,这可把他的夫人急坏了,又是求神拜佛,又是帮忙纳妾。
江宁历史悠久,但在历史中的地位却一直很尴尬。
韩桢忽地说道:“朕听闻陆卿喜得贵子?”
钱元奇语气焦急道:“爷爷,谢鼎今早抵达杭州了。”
更何况,江宁府的旁边还有个扬州可以作为替代品。
而且,陆游这个名字,正合他的心意。
八日后,宝船驶入长江,进入江宁府地界。
“微臣告退。”
到底是江南,哪怕刚刚经历战火洗礼,依旧富庶。
一众官员立马上前见礼接驾。
苛捐杂税是压在赵宋百姓身上的一座大山,尤其是丁身钱,以至于让无数百姓有儿不敢养,忍痛溺死。
架马在附近乡镇村庄巡视了一圈,直到日落西山,韩桢才回到城中。
这就导致了北方政权统一后,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不会待见江宁。
闻言,一众官员躬身应道,看向陆宰的目光充满了羡慕之色。
后在孙傅、张叔夜等人的举荐下,被韩桢授任吏部郎中。
“臣拜见陛下。”
“朕在船上睡了七八日,骨头都酥了,哪还需要歇息。”
若是韩桢真举起屠刀,只怕两浙路会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临河的一座庄园内,一名耄耋老者躺靠在树荫下打着盹。
“圣人言:务外游,不知务内观。不如就叫陆游罢。”
看着码头边忙碌的工人,韩桢问道:“江南东路民心如何?”
老九瞪大眼睛,惊呼道:“那不成湖了么。”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紧挨着长江,不少百姓以捕鱼为生。
钱家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家族。
江宁知府陆宰躬身道:“陛下一路舟车劳顿,城中行宫已备好,还请陛下入城歇息。”
黄巢杀的是狠,可杀的都是关中、中原的世家,那会儿江南两浙的世家门阀因长期被排除在政治文化中心之外,实力弱小,不少南方世家门阀反倒因此幸免于难。
江面之上,货船如织,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小渔船。
谢鼎到底年纪大了,这一路折腾的不轻,况且他明日还要先去杭州,为韩桢打头阵。
陆宰答道:“只取了个乳名。”
这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所以才会派遣谢鼎来打头阵,恩威并济。
韩桢又问:“士绅地主呢?”
如此宽广,只需有一支精锐水师横隔江面,配合临江的城池,便能抵挡北方来敌。
韩桢打趣一句,吩咐道:“眼下正值夏收,诸位爱卿先回城,莫耽误了政务,陆卿留下,陪朕四下转一转。”
此人就是陆游的父亲,曾任淮南东路转运判官,因反对新法,被宋徽宗赵佶打入另册,贬官了事。
杭州。
江素衣三女难得回一趟老家,一个个神色兴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而谢鼎则在百名玄甲军的护卫下,直奔杭州而去。
当年南唐都弱成那样,赵匡胤依旧耗时一年有余,才攻破南唐。
宝船缓缓靠岸,首先下船的是一队队身着玄甲的近卫。
齐军来了后,江南的百姓忽然发现,压在背上的大山没了,这让他们欣喜若狂,原本心头的恐惧与忐忑,瞬间被喜悦取代。
一行人边走边聊,看着江岸边大片大片的农田,韩桢心情大好。
起初在他的印象里,长江与黄河并无甚么区别。
以上这些南方政权,从未统一过天下,反而每每都被北方政权统一。
“三五里宽?”
陆宰并未隐瞒,如实答道:“摊丁入亩推行之际,倒是有些地主士绅闹过事,不过很快便消停了。”
真要这么干了,一个暴君的名号,韩桢是绝对甩不掉了。
伴随着脚步声传来,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年快步走来。
韩桢大步来到码头,一手虚抬。
聊起这件事,陆宰眼角荡起笑意:“确有其事。”
当然,这是韩桢故意为之。
两浙路的这些个世家门阀,早就十日前,就通过《青州日报》得知韩桢南狩的消息。
他作为韩桢的亲卫,去过不少地方,也算涨了见识,可此刻亲眼见到长江,还是忍不住惊叹。
虽然后来五代乱世,经过南吴与南唐几十年的经营,让江宁恢复些元气,可到底无法重现昔日的辉煌。
沿途郡县码头港口林立,无数百姓靠着漕运吃饭,是正儿八经的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余杭县。
今日得见,才发现远超想象。
码头上,一众府衙的官员早已等候多时。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原先赵佶的皇宫,被保留了下来,作为韩桢下榻的行宫。
两浙路的世家门阀多如牛毛,吴越钱氏、四明史氏、会稽虞氏、会稽贺氏、吴兴明氏、富阳谢氏、钱塘沈氏等等。
帮陆游起名,纯属韩桢的恶趣味。
想要彻底铲除这些世家,保守估计要杀二十万人!
且这些世家互相联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谢鼎的曾祖谢绛,其生母就是钱塘沈氏的嫡长女,沈括的亲姑姑。
陆宰赶忙拱手致谢:“臣多谢陛下赐名。”
韩桢语气淡然道:“摊丁入亩乃是国策,重中之重,谁若胆敢阻挠,该杀就杀,不必手软。”
“臣明白。”
也就宋军太废物,否则齐军南伐不会这般轻松。
不多时,江素衣三女与谢鼎坐上马车,在数百玄甲军的护送下朝江宁府而去。
“该来的总会来。”
老者神色不变,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官家想敲山震虎,谢守器就是官家手中的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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