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躺在床上,左肩已经止了血,用木板做的夹板固定好,平躺在了床上,身体越发的寒冷,好似掉进了冰窖里一般,此刻若是有消炎药,输点液,这点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快则三五日,慢则七日便可痊愈了,可是这个时代,又从何说起抗生素之类?就连普通的痢疾和水痘,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
医疗的发展,将会直接决定一支队伍的战斗力。
这是江宁躺在床上想到的话,高温让他的整个身体如同一个火炉一般,压榨着他体内的水分。
陆羽彤则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江宁喝水,江宁偏过头去,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我没事……只是发烧了……烧退了……就好了……”
可陆羽彤并不这么认为,宁不悔那一刀扎进江宁左肩,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招,江宁这种文弱之人可不是已经仅剩下半条命了,现在又高烧不退,大夫已经走了三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送药过来,仅仅靠着周勇储备的一些草药,根本无济于事,盆中的水已经换了十几次,天已擦黑,却还未见大夫。
陆羽彤心急如焚,眼看着江宁已经是第三次睡过去了,满面通红,全身上下散发出的热气让她坐在一边都能感觉到。
手中的毛巾重新打了水,陆羽彤却有些犹豫了,看着昏迷的江宁,缓缓的解开了江宁的衣扣,露出江宁上半个身子来,若再不降温,怕是要活活烧死了。
一边擦拭上身,陆羽彤一边与江宁说着话,想着让江宁能够醒过来,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成年男子的肉身,江宁不算健硕的肌肉,在这两年的锻炼下看上去虽然不大,但却极为结实,在急促的呼吸之下,滚烫的皮肤将水汽吸收,陆羽彤却是满脸的通红。
可此刻已然顾不得这么多了,周勇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不去喊人,自然不敢有人来打扰,可换做旁人照看江宁,她如何能放得下心?看着江宁眉头紧锁,心如刀绞,若是之前江宁救她是因为江宁的原因导致她深陷险境,而这次江宁救她,的的确确是为了她陆羽彤。
“江宁,你醒一醒……”陆羽彤不断的喊着江宁,与他说话,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不住的抽泣。
不一会儿,江宁的身体越发的冰冷,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陆羽彤止住了泪水,给江宁穿好了衣服,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也总算是完成了,继而用棉被捂住,躺在了江宁的身边,可江宁仍旧是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陆羽彤见状,默默的叹了口气,钻进了江宁的被窝里。
这样的举动,很难想像是从一个自小接受儒家礼仪灌输的女子做出的,这个时代对于处子之身的看中,要远远比女子的性命重要,陆羽彤是长平公主,是皇家的身份,现在却在给江宁暖身子。
这几天经历的种种事情,已经让陆羽彤完全打破了儒家思想的束缚,正如江宁所言,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个别理论,是建立在万民民智皆开的基础之上,若是将一些东西看的太重,那么生命便是最为平庸的东西了,她要改变些什么,想要得到些什么,便只能放弃一些必要的东西,正如现在帮助江宁暖身子一般,是她心甘情愿为之,平心而论,他们只是一男一女,帮助另外一方活下来罢了,这种事情还要分高低贵贱,岂不是太过于荒谬了?
五代十国又有多少自称是天命之人的霸主,登基建国,龙袍加身,可到头来呢?在大夏朝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个个如同土鸡瓦狗,崩散开来,那些雄主,在他的官员严重是雄主,但是在大夏朝面前,如同百姓一般,这又作何解释?
陆羽彤若有所思,抱着江宁更紧了,缓缓的,感觉到了江宁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呼吸也不再急促。
古人皆说是吉人自有天相,其实却是江宁自身的免疫系统在这两年成长的迅速,八荒六合的心法固然霸道,对江宁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内伤,但终究还是帮助江宁抵挡了大量的伤害,而在江宁生死一刻,这功法的自我修复能力也是及其惊人的。
“公子,药到了……”门口有人轻轻的叩门,却是女子的声音。
陆羽彤翻身下床,身上的衣服尽数都湿透了,开了门,却见一个美妇端了一碗粥、两个酥饼、一壶中药进了来。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我服侍公子吃药。”女子微微一福,却不敢抬眼去看陆羽彤。
陆羽彤却一把拉住美妇道:“姐姐救命之恩,羽彤没齿难忘。”
清粥酥饼,却是这几日陆羽彤能够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经历了饥饿之后,才会知道为了活下去原来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之前陆羽彤并不理解,为何要有人选择娼妓,自甘堕落,有的人选择落草,打家劫舍,杀人如麻,有的人要选择从军,保家卫国,其实都是有原因的,正如现在,即便是公主又如何?没有一口饭,早晚也是要饿死的,若是再过个三五日,在深山老林之中,饿的头昏眼黑,自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要能活下去,给一口饭食,别说落草为寇,就是揭竿而起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现在她看到这清粥酥饼,却是感同身受,原来的山珍海味不屑一顾,现在的清粥酥饼却视若珍宝。
那美妇如何受得起,急忙跪在地上:“小姐这是哪里话,这是我等的福分。”
“快起来,快起来……”陆羽彤急忙拉起美妇,擦了擦眼泪。
那美妇端着汤药,走到了床前,把江宁的身子朝上靠了靠,垫着枕头,一只手拿了汤勺,一只手将江宁的嘴巴叩开,朝后一仰,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陆羽彤手碰着清粥,却从未感觉这般的香甜。
“小姐,已经喝完了,这药是强子刚刚拿回来的,外面风声太紧,何老的药用的猛了些,发发汗,熬过今晚就好了。”美妇收了碗碟叮嘱道。
陆羽彤点了点头:“有劳了……”
美妇急忙又道:“今夜我在隔壁照顾我家那口子,若是有什么,小姐直接喊我即可。”
“恩,还不知姐姐姓名……”陆羽彤忽的想起来问道。
“贱婢姓张,单名一个紫字。”张紫微微一福道。
“紫姐姐,这几日多辛苦了……”
不一会儿,张紫又送来了两身衣服,交于陆羽彤,叮嘱了房间里柜子后面的暗道,若是有情况,可先行藏身此处,方才离开。
“那可是公主啊……当真是美若天仙,可偏偏脾性又这般的好……”
周勇呵呵一笑:“哎,公主啊,我周勇几年前还是一个土匪,现在却成了护驾有功的大功臣,呵呵,当真是想也不敢想。”
“这你还是得感谢第二小姐和何老,若不是第二小姐,你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怎么能有今日作为?”
周勇的伤势并没有江宁严重,虽然也躺在床上养伤,但不出三五日应该就差不多了,二人闲聊之余,又叮嘱了张氏明日开张、采购的一些事情,因为明日,有一单铁器打好,南宫家来人要取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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