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明月高挂,整个金陵城除了街上巡逻的士兵之外,还有秦淮河的欢闹。
十二乐坊并没有因为摩尼教占领金陵而消失,除了最初的几天关了门静观其变的之外,在第四天便开始正常营业了,而这些青楼乐坊自也有办法攀上进城的这些将领,在得到庇护之后,自然可以正常开张。
若是白依依在世,不知道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会有何感慨。
而南宫家,三轮势力经过之后,都选择了没有进去,金陵南宫家,他们是接到了军师的命令的。
南宫敬依旧是很平静的躺在花园的摇椅之上,回想着这十几日的经历,心中不免感慨。
想他也是在江南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兵祸面前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明月高挂,外面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犬吠之声,紧接着是叫骂声。
这样的情况应该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那位联系人今夜已经到了金陵,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但事情已经有了转机,这十几日闭门不出,家中各个风声鹤唳,看着走过来的南宫耀文和南宫婉,不免侥幸。
南宫婉走到南宫敬身前道:“父亲,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用?”
南宫敬从摇椅之上起身,看着颇为疲惫的南宫婉,缓缓道:“这些天,倒是辛苦你了。”
南宫婉微微笑了笑,脸上却早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这些时日,店铺被抢,运输线也被截断,家中若不是父亲囤了食材,这几日怕是要断粮了,家中也不得安生,好好的一场寿宴最后以摩尼教冲城首尾,家中竟死了七八人,无论是外面的还是家丁,到底是死在了南宫家,后半夜也差人用草席裹了,草草拉到了乱坟岗去埋了,等到太平了,再说其他。
所有的事情千头万绪,最开始的两天,她甚至不眠不休,直到晕倒在了门口,方才好生休息了一日,到了第二日,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忙碌,好在各个掌柜都竭尽全力,倒是分担了不少,期间也有不少家丁逃走,这些事情也都默许了,毕竟大难临头,已经无暇东顾了。
她深知这是考验她的最好时机,无论是协调能力还是处事的能力,都有极大的提升,现在的她,和之前相比较而言,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至于她那夫婿,自出事那日便躲在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虽然也帮了些忙,但与个下人无异,指望他却是指望不上了。
有时候她也忽然会想起王若烟,想起她身边的那个赘婿江宁,想到那一晚江宁把王若烟护在身后,至始至终都未曾后退一步,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再看看已经躺在屋里喝的微醺的何世礼,甚至是有些羡慕王若烟了。
身边的南宫耀文自那一夜之后,也收敛了不少,毕竟手中有了人命,那一夜死了七八个,混乱之际,想必也没有人看得清楚是他动的手吧,即便是有人看到了,在金陵难道还有人敢多说话,找不自在不成?
江宁看到了,这是在事发之后的第二天,南宫耀文从梦中惊醒之后方才想起来,但是唯一一个能看得清楚的,便是江宁了,不过他与江宁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再见到,定要灭了口才行。
南宫耀文当天晚上便把此事抛诸脑后了,因为这些天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南宫府上的六七个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当知道官府已经跑了之后,便完完全全的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了。
虽然也帮了些忙,但迫于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是尽可能少的添乱,但是实在是饥渴难耐,昨晚便带了丫头在密室内玩了通宵,现在那丫头还在床上躺着浑身酸痛。
“父亲,那人是谁?既然已经备了东西,总是要知道什么时候来,才能周全吧。”南宫耀文开口道。
南宫婉看了南宫耀文一眼,接着道:“虽然我这位大哥不怎么靠谱,不过这句话却是靠谱的。”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自是有担当的。”南宫耀文呵呵一笑。
“好,好,你若是能帮帮你妹妹,我也算是欣慰了。”南宫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这次并非是撒手不管,往日可以,现在确实不行,后面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毕竟他这一双儿女还是年轻人,人心险恶之事经历的还少,事关南宫家的生死存亡,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的,明面上的事情,南宫婉处置的还算是得当,让他省了不少心,这些天南宫婉的成长,是这几年都不能相比的,在南宫婉累到的那一天,他心中也极为难受,但是他不能出面,要让她自己站起来,才能够真正的成长,他是南宫家最后一道屏障,若是他出面,事情便会出现其他的变化,这也是他不愿再看到的。
而如今南宫耀文也收起了往日的纨绔,这一点才是他最为欣慰的,故而才会露出笑容来,这一笑,却是发自心底的。
南宫婉心知肚明,心口却是微微一酸,才说出了这句话。
“好,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们了,若是无差,他今晚应该就会来了。”南宫敬看着们道。
“说起来,你们应该喊他一声叔父。”南宫敬抬头看了看从乌云之后走出的明月,目光回到了院中道:“他本是一个穷秀才,从西南而来,当年路过金陵,差点没被饿死,当年我也一贫如洗,但比起他来还是好了不少,我二人坐而论道,足足一年时间,我获益良多,便开始做生意,赚了些钱,便送与他,本以为他会进京赶考,功成名就,谁料到他竟然转头回了西南,这十年之间,也不断有书信往来,却是蜀道之难,再难相见。”
“半年之前,忽然接到了他的书信,信中所言,皆是天下大事,本以为他是侃侃而谈,但是两个月前,又接到了他的书信,他既然这两天会来,来了之后定是第一个要来见我的。”
南宫婉玲珑之心,父亲已经说得这般清楚,这人定然是摩尼教众颇有权势之人,如此一来,整个事情便清清楚楚了。
为什么当日会有如此多的摩尼教众出现在了家里,那么多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是如何运到金陵而没有被官兵查获,为何金陵城破,李家、张家、陌家惶惶如漏网之鱼,但南宫家却是岿然不动,甚至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前来骚扰。
所有的一切只能是安排好的,这种安排,不可能是个小人物,既然知道叛乱,父亲还这么做,只能说明,事先是谋划好的,如此这般,南宫家从一开始便是和摩尼教里应外合……
“哗啦啦……”一队士兵的疾跑和兵甲碰撞的声音打断了南宫婉的心思,却见一个人径直朝着花园而来,灯光之下,这人头上白发明显,身形有些瘦弱,正是圣公方腊的倚重之人——吕轻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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