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军候,薄邑城门已开。”
西乞孤前来禀报。
赵佗颔首道:“命众将约束手下,让士卒依次进入薄邑。我军入城,定要秋毫无犯,若是敢动魏人财产及妇女者,立斩不赦。”
“唯。”
赵佗站在战车上,看着居于前队的涉间所部,已经控制了薄邑城门,士卒开始鱼贯入城。
“看来今晚不用在野外扎营了,薄邑虽小,也足够我军好好休憩一晚。如此方能长途行军,直至单父。”
就在赵佗思索间,他的战车已经开入城中。
薄邑,是位于菑县和单父之间的一座乡邑,地方不是很大,兵力亦不多。
秦国大军压境,进行恐吓,再加上菑县戴氏的嫡子亲自入城劝说,薄邑宰立马开门投降,倒是让赵佗少费了一番功夫。
因为是主动投降的缘故,城中十分安宁,薄邑中的乡人全都害怕的躲在屋子里,透过门窗紧张的望着外面街道上行进的秦军。
“军候,这个就是薄邑宰了。”
赵佗刚入城中,戴瑜便兴奋的带着一个身着锦服,头戴高冠的胖子前来。
“臣薄邑宰薄丘,拜见军候。”
薄丘一来就将肥硕的身躯伏在地上,直向着赵佗叩头。
从赵佗的角度来看,这人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头俯首的肥猪,稍一动作便是满身肉浪翻腾。
“嗯,你既主动纳降,便依旧治薄邑之民,为我秦国安定民心。”
薄丘抬起肥嘟嘟的脸,喜道:“薄丘一定尽心治民,不忘军候之恩。”
赵佗懒得理他,又转头看向一旁满脸希冀的戴瑜,笑着说:“很好,初次随军便立下一功。说降薄邑的功劳,足以让你升爵到上造了,我会为你报功上去。伱可要好好努力,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同诸将一般,成为公大夫、公乘,统领一千兵马。”
戴瑜大喜过望,忙道:“多谢军候,戴瑜一定努力,他日定会成为军候麾下干将。”
受到赵佗的鼓励,戴瑜高傲的昂起脑袋。
他看着不远处正指挥士卒入城的黑臀、白荣等人,经过这几日的接触,他心中的自信又起来了。
“一个不识文学兵法的瓮牖绳枢之子,一个来自蛮荒之地毫无礼节的秦氐蛮夷,都能混上秦国二五百主的位置。没理由我这个饱读兵书的世代贵族,爬不到这种位置上来。呵,区区县令算什么,我戴瑜如今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成为秦军的二五百主!”
就在这时,赵佗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特殊建筑,问道:“那是何处?”
众人皆循声望去,见是一座古朴的殿宇,其门前巨树参天,看上去很有一番年头。
那薄丘反应最快,叫道:“禀军候,这是祭祀殷王商汤的宗庙。”
商汤?
赵佗怔了怔。
一旁的戴瑜忙解释道:“此处薄邑便是昔日的商汤之都,亳。薄邑之中,不少人都是子姓苗裔,以薄为氏,故而世代皆会祭祀商王。”
“夫汤以七十里之亳,兼桀天下。”
赵佗点点头,没想到随意攻下的一处小小城邑都有这般历史。
他想起秦、赵两国的先祖恶来、季胜都是商王臣子,是那位纣王帝辛的宠臣。
秦国和赵国,都与殷商有着不可断绝的联系。
哪怕到了如今,秦人的墓葬依旧承袭着来自商人的形制,与周人大为不同。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秦人,亦是广义上殷遗民的一支。
“吾之先祖亦是商之臣子。此处既是殷商宗庙,那我亦当进去祭祀一番。”
赵佗对众人说道,随即下车,整理衣冠,神色肃穆的进入此处宗庙中,按照古礼对其中的商祖、商王进行了祭祀。
这一番动作下来,让薄丘满脸喜色,周围那些薄邑中的豪贵也都神色放松,看向这位少年军候的眼神充满了柔和。
祭祀宗庙,表明了赵佗的态度。
故此,薄邑诸人皆放下心来,真正接纳秦人的统治。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秦军控制城中各处要害,并派遣游骑往东边探路。
薄邑宰则为秦军安排住所饭食,虽然说不上军民一家亲,但也算是相安无事,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直到晚间时候,赵佗与诸将商议好明日东行之事,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房间。
刚走入屋中,将房门关好,赵佗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在那屋中榻上,柔软的被子正裹成一个长条状。
“被中何人!”
赵佗厉声呵斥,手已按到剑柄上。
或许是感受到赵佗话中的严厉与戒备,榻上的被子猛然掀开,露出一个白花花的身影。
这是个没穿衣服的女人,雪白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光。
赵佗满脸惊愕,脑袋里冒出那肥胖的薄丘,对他挤眉弄眼的模样。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若有所思。
女子慌忙跪在地上,瑟瑟道:“贱妾薄姬,奉邑宰之命,前来伺候军候。”
薄姬?
赵佗越发惊骇,这一刻,他真以为自己遇到了那个身负预言的女人。
但赵佗马上就反应过来。
眼前的女子大概二十岁左右,发育的很好。
与那位薄姬的岁数差别很大,断然不是对方。
薄姬,薄邑里的女子,大概都可以用这个称呼。
赵佗咽了口唾沫,指向门口,道:“我不需要,穿好衣服,速速出去。你告诉那薄丘,就说让他好好办事便可,莫要再耍弄这种手段。”
见赵佗是认真的,那女子不敢违令,慌忙穿好衣服,奔出屋舍。
“这胖子倒是个会来事的人物。”
赵佗摇摇头。
他将负责护卫的西乞孤叫来,好好训斥了一顿,告诉他幸好此番只是个女子,若是个刺客埋伏在被窝里,那他赵佗岂不就要命丧此处。
西乞孤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赵佗这才上榻休息。
床榻之间尚有淡淡的香气遗留,勾的他心猿意马起来。
赵佗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如玉般的少女。
……
单父城中。
数千魏军正在集合整军。
“季兄,你说此番秦军来袭,宁陵君主动迎战,此战是否能胜?”
陈豨望向旁边的大胡子游侠,这是他新近认识的一位豪壮之士,来自楚国丰沛之间。
据此人说,他曾从魏国名士张耳游。
恰遇秦军攻城,此人浴血奋战,曾在外黄城头亲手斩杀过两个秦卒,最后因寡不敌众导致城破,他才与众游侠出城亡命,奔至单父。
刘季冷笑道:“胜个屁,你是不知那些秦军有多么凶悍,外黄令张耳何等大侠,还不是被秦人砍下头颅。更别说如今连大梁都被围了,魏王随时会沦为囚徒,押送至咸阳供秦人观赏。此番魏国必亡,宁陵君此番纵胜,亦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季兄,那你说吾等该当如何?”
陈豨叹了一声,他是魏国宛朐人,因游侠而至单父,如今听闻故乡已被秦军占领,心中十分迷茫。
刘季眼睛微眯,看着身侧的陈豨,这是他新收的小弟。
“秦法残暴,不容吾等游侠,你不如随我去沛县。”
“沛县?”
陈豨愣了下,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刘季振振有词道:“没错,去岁楚王派使者去咸阳与秦王约和,两国至少数年内都不会开战。你若随我入楚,必无性命之忧,咱们还可继续畅饮美酒,行侠义之事,岂不美哉!”
陈豨略微思索,觉得这也不错,便拱手道:“既如此,陈豨愿随季兄游。”
刘季微微一笑,目光却看向单父城中的另一处宅邸。
“那吕公家有豪财,其子吕泽亦是个豪侠之辈,如今两人都对我十分赏识。”
“我不如以秦军凶残,会屠单父来恐吓他们,将吕氏亦诱至丰沛。如此,我便可继续依傍于吕家。还有那吕氏淑女,嘿嘿……”
一想到那吕氏少女的容貌。
刘季心中一片火热。
《后汉书·郡国志》:薄,故属山阳,汤所都。刘绍注引杜预曰:蒙县西北有薄城,中有汤冢。
《左传·哀公十四年》:“魋先谋公,请以鞌易薄,公曰:‘不可。薄,宗邑也。’”
《史记·高祖本纪》:单父人吕公善沛令,避仇从之客,因家沛焉。
《史记·韩信卢绾列传》:陈豨者,宛朐人也,不知始所以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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