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这一曲,成军不过六天,练兵不过三日。
一个五百主,一个二五百主。
两个血淋淋的脑袋就被插在了矛尖上,竖在辕门口,任由进出的士卒观看。
这两个散发着臭味的头颅,每时每刻都在向所有人昭示着一个事实。
违将令者,必死!
不仅是这一曲的诸多将吏,数千士卒受到震慑。
就连整个大梁城外的秦军军营都因此事而沸腾起来。
“那赵军候竟然杀了一个二五百主!我的天啦,都说练兵要立威,但拿一个二五百主和一个五百主的脑袋来立威,这也太吓人了吧。军中虽有战诛之法,但我从军以来,从未听说有人刚一练兵,就斩掉一个二五百主的,这赵军候可真是凶悍。”
“是呀,我还听说,赵军候当时命短兵持械上前,传令若是千人反抗,则千人尽斩。吓得那些蛮子当场不敢动弹。你说要是那些汉中人真的反抗,他该不会真杀尽一千人吧?”
“我看赵军候是真干的出来。那个被斩的二五百主虽然是个蛮子,但他和那位羌瘣将军可是同族亲戚呀。赵军候如此不顾情面,也不怕被羌瘣将军记恨上,日后报复?”
“不管如何,此人凶悍如斯,万万不可招惹。”
众士卒军吏议论纷纷之时,主帅帐中的王贲也得到了赵佗的书面禀报。
“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
“这小子兵法倒是学的纯熟。他年纪小,麾下士卒又是临时拼凑,定然有人心生轻视。如今杀此一人,便再无人敢以年龄来轻他,更不敢违抗他的将令。如此,便能令行禁止,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也会有不错战力。”
王贲将手中的简牍放在桉几上,笑道:“吾父确实有眼光,此子年纪虽小,确是个好苗子,若是好好培养,日后亦能领军一方。只是不知,离儿若是任将,与此子孰高孰低?”
正如王贲所说,自羌匕一事后,赵佗麾下五千人,再无一人敢违抗他的军令。
接下来的训练中,不仅河内军、上党军皆认真训练。
就连稍差的颍川军也个个打起精神,听金鼓而动,辨旗帜而行,渐渐有了战卒的模样。
至于一千汉中军更是受到震慑。
“听吾号令,若阵中敢有异动者,懒散者,尽数诛之!”
新任的二五百主白荣,站在一千军阵前方,先以秦语告戒一番,又用蛮语宣示了一遍。
他的身侧,两个手持斧钺的军法吏昂首站立,手中的大斧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吓得那些蛮夷个个发颤,因为他们知道,这些秦人是真的能杀人。
君不见,羌匕头颅尚在蚊蝇环绕中盯着他们?
所以接下来的训练中,这些不知军法军纪为何物的氐羌蛮子任凭白荣,指挥着他们列队训练。
中间虽有不开窍的羌人,血气上脑欲要反抗,但随着他们的脑袋被插在矛尖上,摆在羌匕、羌骨头颅身侧,便再无蛮夷敢胡乱言语,一个个变得乖巧无比。
毕竟,不乖巧的人全都死掉了。
之后的日子里,在完成千人的训练后,就是一曲五千人的合练。
五千士卒排成大阵,前排持弩弓,后排持剑盾、矛戟。
“前!”
号令之下,旌旗舞动,五千人按编制阵型整齐迈步,校场上尘土飞扬,士卒脚步迈动间如同雷声响彻。
“定!”
一声令下,五千人齐齐止步,矛戟如林,一双双眼睛全都死死的看着前方,等待军令的再次下达。
……
看着手下众军卒在金鼓、旗帜之下进退有据,军容齐整。
赵佗脸上露出笑容。
经过半月训练,这五千人不说成为了精锐之师,但好歹也能做到令行禁止,听从指挥。这样的部队,上了战场不一定所向无敌,但至少是能战之军,足以让赵佗拥有攻略魏国东境的力量。
“合练已成,今日吾当励士,大飨士卒!”
赵佗对身侧西乞孤吩咐,让他安排晚间酒宴,以飨军士。
西乞孤领命下去,演兵之后便在军营中杀猪宰羊,置备酒水飨宴士卒。
赵佗将座位分为三排。
他当着众军之面,表扬了训练成果最好,军容最为整齐的关中军和河内军。
让他们坐在前排,享有上等酒水,和牛、猪、羊等肉食。
这两千五百名关中、河内士卒脸带欣喜和骄傲,觉得自己这些天的辛苦果真没有白费。
特别是当赵佗亲自对一些表现突出的军吏、士卒,进行慰问和赞赏时,这些受到表扬的人更是感激涕零。
堂堂军候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表扬自己一个小小兵卒,这是何等光荣啊!
甚至有人低语。
“军候爱我。”
之后是稍差的上党军、颍川军,他们坐在中排,酒水肉食和前排略有差别。
赵佗亦先对他们进行表扬,称赞他们进步很大,然后对他们进行勉励。
“军中以功勋为荣,飨宴次序并非一成不变。他日二三子若能立得上功,吾亦当让尔等高坐上排,享受众人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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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佗的亲自激励下,这些上党军和颍川军都知道赵佗进行座位区分,并不是出于偏爱和私心。而是以功勋为准,只要他们努力,全都有坐在前排享受荣誉的可能。
故此不少军吏和士卒捏着拳头,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立下功劳,像那些关中人和河内人一样,坐在最前排,吃着最好的酒肉,享受军候的夸赞。
至于最差的汉中军则坐在后排,酒水肉食再进行区分。
赵佗并没有贬斥这些汉中人和氐羌蛮夷,而是满脸温和的对他们进行勉励,告诉他们以后努力,同样能坐到前排享受最好的酒食,激起他们的向上之心。
赵佗还让白荣作为翻译,一个屯一个屯的同那些氐羌人进行交流,并宽慰他们,羌匕之事已经过去,不会进行任何的追究,让他们放宽心。
同时赵佗还倾听他们的需求和话语,和不少人亲切交谈。知道他们长途跋涉之后,脚上的鞋履早已破烂不堪,行军走路十分困难。
“我赵佗的士卒,怎能穿破履烂鞋上战场!”
“赵佗虽贫,但家中尚有薄财。”
“士卒为我用命,我怎能惜此身外之物,今日我便倾尽家财,为二三子各置鞋履一双!”
赵佗大手一挥,不仅是这些汉中士卒,甚至全曲的五千人,他都要为他们各买一双鞋履相送。
“军候大德!”
“军候爱吾等!”
“吾愿为军候效命!”
这一刻,不论坐在哪一排,不论出身何处,不论是秦人还是氐羌。所有的士卒尽皆振臂而呼,高叫军候之德,吾愿效命。
在那山呼海啸之中,赵广和白荣等略通兵法的军将全都面露惊色,不由低语。
“赵军候已得士卒之心矣!”
面对众人欢呼,赵佗神色平静,嘴角带着澹澹的笑。
“昔日吴起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是故兵卒战不旋踵。”
“秦法以爵位定高低,规定了每一爵位所享受的待遇,我不能如此作为,否则太过刻意。但也可施恩于士卒,得其军心。兵法所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
“今日,我以区区言语和财帛,便得众军之心,真乃划算至极。”
赵佗昂首站立,在那欢呼声中,他的目光投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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