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
这个名字一向与荆轲不离。
后世谈到易水饯别时,常会说到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两人是莫逆之交,也都是历史留名的刺客。
两人都刺杀过秦始皇。
如果赵佗没记错的话,高渐离会在燕国灭亡后更名换姓给人做庸保,之后被听闻他击筑手艺的秦始皇请到宫中,熏瞎双眼,专门击筑演奏音乐。
但没想到高渐离会在筑中灌铅,趁秦始皇听音乐听到入迷时,拿起筑就向秦始皇砸去。
不中。
高渐离被杀。
经此一事,秦始皇有了心理阴影,从此不再亲近六国之人。
知道高渐离的存在,那就不能放过,他是宋意的同伴,如果赵佗不抓,日后被人把这事情捅出去,他自己也会受到秦法的株连。
然而,当赵佗带兵来到孤氏府邸时,却找不到高渐离的人。
“那竖子定然是趁乱跑了!”
孤泽因为幼子被宋意所惑的事,连带对高渐离也十分痛恨,他咬牙切齿道:“那逆子和宋意带人出去后,小君才敢给我松绑,我当时心急,就直接跑去了北门,都忘了这人。不过这乡邑的墙垣很高,普通人根本攀不上去,那高渐离定然还在乡邑中。老夫这就发动乡人,将他找出来。”
赵佗眉头微皱,摇头道:“一个高渐离罢了,不用大动干戈。长者还是先安抚乡人,今晚的事情动静很大,我怕会有人趁机煽动乡民。”
“好。我这就去。”
看着孤泽离去时明显矮了一截的背影,赵佗亦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孤氏长者虽然表面不提孤信的死,表现得很平静,但实际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之所以咬牙坚持,只是为了家族的存续。
这时,南门处突然传来了消息。
守卫南门的西乞孤所部抓住了一个想要趁乱逃出乡邑的男人!
“屯长,这人行事鬼祟,大晚上的想要从南门出去。我手下值夜的人看到他时,他转身就跑,肯定大有问题!”
赵佗刚到南门,西乞孤就指着一个被绑在树上的人说道。
那人头上的冠已经被扯落在地,披散着头发,被一根绳子死死绑在树上,低着头不说话。
赵佗看到大树不远处,掉落了一个物件。
像是一种乐器,形似古筝,颈细而肩圆,已经被砸破。
筑。
“高渐离,你想往哪里去。”赵佗淡然开口。
那人闻声,抬起头,看着眼前格外年轻的脸,先是一愣,继而苦笑道:“能往哪里去,只是想寻条活路,日后还能击筑高歌罢了。”
说到这里,他死死盯着赵佗,问道:“你这个秦军屯长到了这里,想来宋意已经死了罢。”
赵佗点头道:“宋意是个壮士,可惜不知天时,已经被当场格杀。你既是他的同伴,为何不随他夜袭。”
高渐离眼圈红了,他冷笑道:“因为我只是一个乐人,只知击筑唱歌,哪会什么舞剑拼杀。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恨吾不会搏杀之术,否则当随荆轲、宋意,也做出一番壮士行径。”
听到高渐离提到荆轲,赵佗神色动了一下。
那个男人。
他一下没了和高渐离对话的想法,转身对西乞孤说道:“此人是刚才发动夜袭的主谋宋意的同伴,先将他关起来吧。”
听到自己抓获的人是刚才袭击者同伙,西乞孤大喜过望。
他已经知道北门发生的事情了,得知驻守北门的袍泽都立了大功,人人都能升级,心中顿时羡慕嫉妒恨。
特别是涉间和黑臀这两家伙,几个月前西乞孤是公士,他们不过是没有爵位的士伍,如今却连连升级,此事一结束,竟然就要超过他成为二级上造了。
一想到这里,西乞孤妒火中烧,看向高渐离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秦法,战场拼杀,一颗首级能升一级爵位。或者抓获杀过人的盗贼、叛军,也可等同斩首一级。
但可惜,从刚才高渐离的表现和说话来看,这人只是个不会武艺的乐人,更别说是杀人了。这样一来,哪怕他是宋意的同伙,恐怕也很难让西乞孤升级,最多得一点金钱奖励。
“可恶,早知刚才就先砍了这家伙的脑袋,说他反抗拘捕,如此一来,我也能变成上造。”
西乞孤心中埋怨,看着高渐离的项上头颅,生出了某种邪恶想法。
“将此人好好看押,约束好士卒,这几天情况很严峻,不要再闹出乱子。”
赵佗开口,双目盯着西乞孤,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
“唯。”
西乞孤一个激灵,刚刚冒出的想法一下就散掉了。连忙带人将高渐离从树上放下来,如今这种情况,还是关进屋子比较保险。
高渐离没有反抗,他离开前,看了一眼赵佗,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摔碎的筑,轻轻叹息。
那声音落在赵佗耳中,让他亦忍不住摇头。
“这就是蝴蝶效应啊。”
赵佗之前随荆轲入秦,为了避免被蒙裕怀疑身份,在荆轲的谋划下冒充了高渐离远房亲戚高佗的名号。
赵佗都快忘了这事,哪料到当初的一个举动竟然在燕地引发了连锁反应,让高渐离被太子丹迁怒想要诛杀,又连带引起宋意的叛逃,如今更是在孤伯乡相遇,赵佗杀了宋意,还捕获了高渐离。
如果说赵佗在荆轲刺秦事件中,只是改变了事件发生的过程,并未影响原本的历史结局。
那这一次,因为一连串的蝴蝶效应,原本的历史,已经出现了偏移。
高渐离、宋意等人的人生轨迹已经被他彻底改变。
想来,这个世界的历史,再不会出现高渐离以筑刺杀秦王的事情了吧。
“随着我一步步往上攀爬,能改变的历史也会越来越多。希望,日后的秦朝,日后的华夏,也能被我改变,不再重复苦难的过往。”
赵佗喃喃自语,大步向北门走去。
他还要认认真真写一篇文书,将孤伯乡发生的事情写“清楚”,让人连夜送回涿邑。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孤伯乡众人的命运,还要看李信如何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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