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三张翻牌已经翻开——
黑桃6,方片K,红桃4。
仅仅只是翻牌阶段,琼斯女士就已经当机立断退出这一轮的争夺,表面波澜不惊,眼睛则兴致勃勃。
视线,静静地在一张张脸孔上流转,如果说黑杰克是一道数学题,那么德州扑克则是一道心理提。
从规则来说,德州扑克并不复杂,庄家一共会亮出五张公共牌,前三张称为翻牌、第四张称为转牌、第五张称为河牌;每位玩家则各自拥有两张专属自己的手牌。
公共牌,人人都可以看见,摆在桌面上。
手牌,只有自己可以看见。
每个人都可以将公共牌与自己的手牌任意组合,从七张牌里选择最合适最强大的一个五张牌组合,然后,比大小决胜负。
整体而言,就是如此。
牌面,一目了然,直截了当,真正的算计与交锋全部来自大脑和心理,一手好牌不见得就能够赢到最后,一手坏牌也不见得就会一败涂地,一切来自于眼神与表情的碰撞,就看谁的心理素质最强。
布隆伯格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怪声,注视着公共牌,眼神格外专注,但脸部表情解读不出什么东西。
凯利安静地坐在原地,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笑容,满脸云淡风轻,手指轻轻摩挲着旁边的威士忌杯。
贝鲁克依旧一张扑克脸,双手自然地放在桌面上,没有特别动作也没有特别表情,满脸的气定神闲。
而柯克?
柯克则显得非常业余,充满好奇也充满活力,神情放松、四肢松弛,仿佛他们正在郊游玩桌游一般,右手放在牌桌上,不断用指尖叠筹码,筹码和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耳边跳跃,发出轻快的声响——
潇洒,惬意,轻松。
粗粗一看,不明所以的旁观者想当然地认为,贝鲁克最为专业,一看就是德州扑克职业选手的姿态。
柯克和布隆伯格都略显业余,注意力不集中,明明坐在牌桌上,却没有观察对手,精神也不知道神游到外太空的哪个角落去了,这绝对不是德州扑克的正确打开方式。
然而。
再看看桌面上的筹码,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贝鲁克面前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
柯克和凯利面前的筹码堆成一座小山丘。
布隆伯格则不多不少,和琼斯女士一样,有输有赢,但保持中游。
等等,柯克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布隆伯格抬起眼睛瞥了柯克一眼,但认真想想,却又不像——
不要说那些专业名词了,柯克对德州扑克的基础规则也是一知半解,最直观的就是,什么牌面能够赢什么牌面都没有什么概念,完全就是入门新手。
但是,柯克却正在赢钱,这算是……新手的运气吗?
布隆伯格认真想了想,又丢了两枚筹码到桌面中央,完成确认之后,布隆伯格就继续扮演庄家的角色,发出一张转牌,于是牌面上也就有了第四张牌:
梅花8。
空气,微微凝滞。
柯克指尖上的筹码依旧哗啦哗啦地响动着,看看贝鲁克,看看布隆伯格,视线最后落在凯利的身上——
德州扑克,其实就是一场心理游戏。
和“21点”黑杰克一样,数学在德州扑克也扮演重要角色,但事实上,观察和判断才是游戏的真正核心。
当庄家发牌的时候,每个人看到牌面时刻的表情、动作、呼吸等细节,喜悦、紧张、失落、扼腕、犹豫等等情绪在电光火石之间泄漏出来,折射他们对自己牌面的感受,同时也是对胜负的信念流转。
抽搐的面部肌肉、颤抖的指尖、遮挡嘴巴的手掌、下意识的挠头、因为紧张而将扑克盖向桌面的动作、吸烟的手势、虚张声势的强势、故作犹豫的示弱……一切细节,自然而然流露出心理的波动。
这些,就是密码,等待解读。
毫无疑问,在座之人都是聪明人,他们的敏锐、智慧与成熟体现在不同方面,但不代表他们也擅长扑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柯克一样将所有细节表情尽收眼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柯克一样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解读和判断,看似复杂的游戏对柯克来说却如同呼吸喝水一般,烙印在身体记忆之中。qs
根据柯克的猜测判断——
凯利有一手好牌,而且是大牌,气定神闲、怡然自得,但刚刚出现的那张转牌并不符合他的期许。
贝鲁克有一手不错的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和翻牌组成一个对子,但贝鲁克并没有那么笃定,所以应该不是一对K,要么是对六、要么是对四,现在就看他是否愿意等待最后一张河牌放手一搏了。
布隆伯格则对自己缺少一些信心,却没有直接放弃,非常非常大概率应该是顺子,比如四五六七八这样,但他的迟疑也就证明,现在缺少的应该是“5”或者“7”,所以转牌出现“8”的时候,他也有些挣扎迟疑——
他应该赌吗?赌河牌出现一张“5/7”?
局势,非常微妙也非常接近。
也就是说,凯利牌面最好信心最足,贝鲁克和布隆伯格则需要赌一把。
电光火石之间,柯克就数了数筹码,放了整整一叠十枚筹码到桌面上。
一个动作,宛若一枚石子,层层涟漪激荡起来,有时候,石子小一些,可能无法制造太大的波澜;所以,有时候则需要大石子,如同投石问路一般测试看看。
于是。
柯克马上就能够感受到周围的视线蜂拥而至,他在观察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观察他。
柯克非常坦然,抬头迎向这些视线,并且暗中观察,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想法。
果然——
贝鲁克细细想了想,那张扑克脸没有特别的表情,但他下意识地就往后靠了靠椅背,似乎寻求精神支柱一般,而后又重新靠向桌面,下定决心,跟了一把,也将十枚筹码丢进桌面中心。
凯利则稳坐钓鱼台,稍稍停顿一下,却不是犹豫,而是耐心,然后也数了十枚筹码,斯文地推了出去。
布隆伯格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和动作,但下意识地,他收敛了表情,比平时还要更加扑克脸一些,那微微紧绷的下颌曲线就能够看得出来他正在拔河挣扎,而最后的最后还是做出保守决定——
“弃牌。”
意外!绝对意外!
河牌甚至还没有登场,琼斯女士和布隆伯格就已经提出竞争,转眼就留下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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