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喧嚣而热闹,阵阵寒风的萧索转眼就将那些杂音卷入无尽黑暗里,在人来人往的繁忙里却滋生出一种微妙的清冷与静谧,宛若巨兽一般借着夜色隐藏自己的身影。
路边,红色霓虹散发出幽幽光晕,丝丝入扣地与夜幕缠绕纠缠在一起,氤氲出一团暗红色的光晕,宛若河流般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脸庞潺潺流淌,照射出恶魔的侧脸投影。
一点、一点地,勾勒出华莱士的身型。
然后,华莱士就这样抬起头来,沐浴在霓虹灯光里,眼睛里写着悲伤与迷茫,宛若“魔女嘉莉”般沐浴在血液里,那抹绝望的挣扎里隐隐透露出些许疯狂,倒映着血色光影。
赫!
刹那间,柯克的心脏就这样被狠狠拽住,重重一握——
鲜血!
一时半会,柯克也难以准确分辨,那是真正的血浆,亦或者是红色霓虹投射在浓稠液体上的光泽。
霍!
柯克直接将正在吃的披萨丢回盒子里,正准备打开车门上前,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踪。
但手指才刚刚抓住把手,就看到华莱士站了起来。
那是……金毛?
华莱士的双手抱着一只金毛大狗,前半身鲜血淋漓,紧紧闭着眼睛奄奄一息,似乎能够看到生命气息正在缓缓流逝——
车祸?还是虐待?
金毛!
居然是金毛!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金毛。
虚惊一场。
柯克不由重重地靠向椅背,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自己脑海里一直反反复复想着案子,难免有些大惊小怪,小小事情也一惊一乍,全然忘记了,这是大庭广众,华莱士应该没有表演现场谋杀的准备。
庆幸,也只是暂时的。
柯克的目光紧接着再次看向后视镜,牢牢锁定华莱士,纷乱的心绪缓缓沉淀下来,不由也陷入悲伤。
华莱士的眼睛里写满无助,有愤怒有焦虑也有茫然,愣愣地站在原地,愣神片刻,似乎失去了方向。
“救命!”
华莱士扬声呼喊了一句,微微颤抖的声音里能够感受到那些错杂的情绪,隐隐染上些许绝望的哭腔。
也许,只是一只金毛,但同样也是一条生命。
“任何人,帮帮忙!”
华莱士茫然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红色霓虹宛若瀑布一般倾泻在他的身上,沐浴在一片血色里,隐藏在黑暗阴影里的脸孔看不清楚表情,却似乎能够感受到死亡气息张牙舞爪地朝着四周蔓延。
后视镜里,透过那一片朦胧的光晕能看到鲜血一点一点缓缓渗透大金毛的毛发,那些打杂的杂乱的斑驳的肮脏毛发隐隐记录着颠沛流离的苦难与挣扎,生命力的流逝就如同指间流沙一般抓也抓不住。
华莱士的悲伤,在霓虹里忽明忽暗。
在这一刻,就在这短短的一刻,能够在华莱士身上看到愤怒与血腥的负面情绪在血色之中张牙舞爪;但那些黑暗背后的哀伤与苦涩,却形单影只地在瑟瑟寒风里颤抖,来来往往的喧闹始终不曾驻足。
于心不忍。
就在柯克准备下车帮忙的时候,终于有行人停下脚步——
一对年轻情侣。
一阵叽叽喳喳的慌乱对谈,也来不及细细了解情况,两个人就帮忙华莱士快速朝着街角方向快速移动,从只言片语来判断,街角处有一家动物医院,那里应该能够提供些许帮忙,一行三人开始小跑。
又是颠簸又是慌乱。
转头望过去,三个人的身影就这样被闪烁朦胧的霓虹灯光吞噬,只能在夜色里勾勒出三个人又笨拙又紧张的身形轮廓,渐行渐远。
然而。
就在即将离开视野的时候,三个人闯入一团白光之中,一阵狂风夹杂着绚烂光亮宣泄而下,眨眼之间,就已经消失在那个建筑里。
剩下的,就是等待。
柯克望着那个白光氤氲宛若异世界入口的动物医院,纷杂思绪在斑斓霓虹和混沌夜色之中缓缓沉淀——
难道,他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也被自己的偏见与固执蒙蔽了双眼?
从初次碰面的阳光明朗到面对顾客的耐心友善再到拯救流浪汉的悲天悯人,华莱士身上闪耀着人性光芒。
也许,华莱士有着自己的伤口,但他选择了一种积极阳光的方式去面对去治愈去和解。
当然,柯克可以继续坚持,这一切都是面具、都是表演、都是躯壳,冷血的连环杀手也可以爱护动物,并不是所有连环杀手都喜欢虐待动物,也并不是所有连环杀手都一定阴沉孤僻,一切都可以解释。
但是,证据呢?
无论是新闻还是案件,他们应该相信直觉,但直觉的尽头应该是真相,终究还是需要证据给予支持。
继续怀疑华莱士?
不是不可以。
但柯克需要更多证据,仅仅只是华莱士出现在参议院救济所活动担任志愿者的一份名单,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关于这一点,阿德里安是正确的。
柯克有些动摇。
重新捡起披萨,塞满整个嘴巴,柯克慢慢咀嚼着,放任脑海里思绪汹涌。
然后,他们重新出现在视野里。
隔着一大段距离,看不清楚表情也看不清楚口型,但是,沐浴在白炽光底下的三个人,肢体语言透露出一阵轻快——
不是拥抱,而是击掌。
小小的动作就能够感受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和欢快。
看来,应该是好消息。
三个年轻人站在动物医院门口短暂交流片刻,可以明显看到三个人相视大笑的模样,心情飞扬起来。
而后,互相道谢、互相告别,那对年轻情侣才转身迈开脚步。
身后的白炽光能够捕捉到华莱士嘴角明亮而轻盈的上扬弧度,目送年轻情侣离开后,他也准备离开。
刚刚迈开不到两步的脚步却又停下,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沾满血迹的灰色帽T,有些无奈——
一个黑人,穿着这样一件衣服,搭乘地铁?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那啥也成那啥,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
更何况,还是晚上。
没有犹豫,华莱士就干脆地将帽T脱掉,只穿着里面的白色短袖和外面的单薄外套。
然后,华莱士将帽T拿起来,靠近鼻子,嗅了嗅,似乎正在探查血腥味的浓度一般。
最后,华莱士将整张脸狠狠地埋进帽T里。
深呼吸。
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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