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拘留室。
蓝色体恤艾比双手戴着手铐,孤零零地坐在房间中央狭窄的椅子上,见迪安进来,忐忑不安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迪安,我记得你的话,律师来之前我没回答任何问题…”
“很好,听着艾比,我想帮你。”迪安点头走到她面前,双手撑着桌子,俯下身注视她的眼睛,“但首先我需要你老实回答几个问题。”
艾比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四天前,也就是九月二十号周六下午你在哪儿?”
“我在家,”艾比被铐住的双手抓住了迪安的手,就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我已经难受了一整个星期,为了养病一直躺在床上,连门都没出过,巴蒂斯图塔、拉吉都可以为我作证。”
迪安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完全不似伪装或者表演,但在一众警员的科普下迪安也不是法盲了,他了解过,亲属做出的有利于当事人的证人证言,法律效力远不如其他证据。
上了法庭,法官和陪审团肯定会取信LVPD的各种化验报告和监控录像的证据。
“你确定没记错?你那天下午没有骑着自行车载着巴基·弗兰去过公园玩耍?艾比,我站在伱这边…如果你有什么顾忌,尽管说出来,我替你保密。”
“上高中后我就没去过布克公园,而且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巴基·弗兰,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杀了他?”艾比非常果断地否定,
“那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头晕、胸闷、嗜睡、时不时地发烧。”艾比可怜兮兮地苦着脸,“但家庭医生给我看过了,说我只是有点感冒、发炎,没有大问题,开了点药就让我在家里休养。”
“案发当天呢?”
“那天我烧得脑子迷迷糊糊的。”
“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这两天没有再发烧过,”艾比说,“就是还有点食欲不振。”
迪安点头,松开她的手,接了一杯水,
“喝点水缓口气,继续等律师,然后跟他提一提家庭医生的事,应该能得到一份有利的证据。现在我得出去一趟,办完事再来看你。”
“迪安…我,我没杀人,相信我好吗?”艾比从座位上起身,涨红着脸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迪安没回头,“但这里是警局,我们说了不算,一切都要讲究证据。”
“我会尽力帮你找到证据。”
迪安的话音一顿,脑海中又闪现出受害者极度悲惨的死状,推门离开。
离开LVPD,迪安坐上了霍尔登的副驾开向东边的街区。
“有收获吗?”霍尔登问,
迪安摇了摇头,“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她像一个完美的撒谎者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艾比是冤枉的。”霍尔登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但证据不会说谎,所以在背后弄虚作假的只可能是人。”
警车抵达了目的地,距离案发公园不到半小时路程的黑杰克酒吧,招牌和外墙颇具复古风格。
四個警员相继进入了牛仔门。
下午五点多,一身黑马甲的酒保在吧台前甩动手腕练习花式调酒,吧台边一个身着花衬衫,留着长发、山羊胡的中年型男,叼着一支烟、独自投飞镖。
昏暗灯光下散发着一种颓废艺术家的气质。
“嗨,杰克。”
“老朋友,好久不见,喝一杯?”
男人走过来给了卡尔一个热情的拥抱,
“工作时间喝酒就免了,来谈点正事,克鲁格之前来酒吧跟你提过一遍了吧,”卡尔坐在巴台前,“我再确认一遍,4天前20号前晚上,这个白色运动服的短发女孩儿来过这儿?”
卡尔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杰克。
“没错,就是她,我当时就站在这儿投飞镖,顺便思考人生,这间酒吧撑了二十年,但我这个老顽固跟不上时代,想不不出吸引人气的新鲜玩意儿,生意越来越差了,没多久就该关门歇业咯…”酒吧老板开了个丧气的玩笑,还回照片,目光扫过四人,
“我正伤心着呢,一个‘假小子&进了门——在一堆大老粗和中年妇女之间,突然闯进来一个长相嫩得滴水的高中生,实在令我印象深刻,至今也记忆犹新。”
杰克投出一只飞镖,正中靶心,
“那天的监控还在?”卡尔问,
“嗯,带子还没洗掉。”杰克掐灭了烟头,领着众人穿过前厅,来到了后厨附近的监控室,从货架里取出9.20号的监控录像带,放进设备,熟练地快进。
迪安和三名及警员凑到屏幕前,很快看到了之前杰克描述的那一幕。
“从侧面看就是艾比!”
年轻女高中生绕着吧台前的走廊漫无目的地转了好几圈,左右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迪安发现她的白色运动外套没有LOGO,但衣袖侧面带着三道竖杠,造型很独特。
艾比突然抬头往监控摄像头这边看了一眼,青涩、平凡的脸呈现在屏幕里。
但这个年代监控设备清晰度不高,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表情。
只能大致确定是艾比这个人,她仰面朝着监控摄像头发呆了足足有三秒。
“她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要盯着监控摄像头看?”
迪安按下了暂停,皱了皱眉,
“这很好理解,刚犯下了一起令人发指的罪行…”卡尔双手环胸,“做贼心虚,所以会特别关注四周的监控设备。”
迪安解开暂停,录像继续——
屏幕里艾比径直走到酒吧老板跟前,又抬头看了一眼监控,然后跟杰克聊了起来。
“她当时跟你聊了些什么?”
卡尔暂停录像,问老友,
“打肿脸充胖子的菜鸟,腼腆木讷的小姑娘,让我给她一杯威士忌,”杰克摇头感叹,“但我是个守法良民,怎么可能用酒精来毒害年轻人,我直接拒绝了她。”
“这就说得通了。”霍尔登沉吟,“艾比刚犯下了重罪,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所以来酒吧。”
“有数据证明,许多人在第一次实施犯罪后,都会喝点酒麻醉自己,逃避良心的谴责。”
杰克听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我和她聊天的时候注意到一个细节——她的袖口和领口染了一片红色,我活了四十多年了,还算有点眼力,我感觉那是血迹。”
说到这儿,杰克皱着眉头扭了扭左手手腕,“我问她是否受伤了,需不需要送她去医院、联系家人或者医生。”
屏幕里杰克伸手抓住了艾比的手腕,但后者挣扎了几下,一把甩开了男人的手。
“她拒绝了我的好意,扭头就出了门,她当时让我感觉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我也说不上来。”
“等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迪安的目光被酒吧老板杰克扭动的手腕吸引,就在左手腕部和虎口之间,有一道半指长的月牙状的伤口,不算太严重,已经止血,但能看到里面鲜红的血肉。
“这小姑娘甩开我手的时候用指甲划伤了我,当时挺疼的,流了不少血,但现在没啥大碍了。”杰克随意地解释了一句,迪安却感到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他在哪儿见到过类似的腕部疤痕,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但他们这么思考着,调查进度猛然由百分之五跳到了百分之十。
“所以这条疤痕是条重要的线索?”
接下来,杰克换了一卷录像带。
9月20号的酒吧外部走廊的录像。
众人把时间快进到晚上7点05分到7点10之间——艾比离开酒吧后,脱掉了那身带着丝丝血迹的白色运动服,随手丢进了走廊侧面看不到的什么东西里。
露出运动服白色贴身小背心,但她太瘦了,没啥看头。
“侧面有个垃圾箱?”
“嗯。”
“清理过吗?”
霍尔登猛地一把按下了暂停,看向酒吧老板,
杰克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你们运气真不错,我家酒吧一周才处理一回垃圾,明天垃圾车才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件衣服应该还待在垃圾箱里!”
“实习生,你表现的机会来了,”霍尔登突然拍了拍迪安的肩膀,“务必找到这件重要的证物!”
卡尔和克鲁格同样一脸期待和器重地看了过来。
“我去翻垃圾箱?”迪安咧咧嘴,
“怎么了,怕脏怕累?不是让我们多锻炼锻炼你,你不是发誓要替艾比洗刷冤屈,这点小罪都受不了?”卡尔一脸失望地扬了扬双下巴,“原来你也只是个嘴上厉害的‘演讲大师&。”
“别说了,我去还不行吗?”
迪安认输地离开了监控室。
三人继续反观看录像,艾比丢掉运动服后,徒步走向了西边繁华街道的旅馆区。
“去旅馆投宿?为什么不回家或者躲起来?艾比的行动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霍尔登琢磨了一句,“但伙计们,接下来又有得忙了。”
“杰克,这两卷录像带我带走了。”卡尔朝着老友举手示意,
“你是警察,你说了算。但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内幕消息?”杰克甩了甩脑后长发,好奇地问,“这女孩儿究竟犯了啥罪?以我丰富的经验看,她当时虽然怪怪的,但不像是个坏女孩儿。”
“好奇心害死猫。”卡尔把录像带装进文件袋里装好,“老实开你的酒吧,别多问。”
迪安来到垃圾箱附近,确认周围安全无人,亦不在监控范围。
召唤“影”发动念力。
垃圾箱盖无风自动地掀飞开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垃圾堆里哐当哐当地翻找起来。
迪安忍耐着食物发霉腐臭的馊味儿,发动上帝视角指挥念力,不到五分钟,念力卷着一件沾满不明液体和五颜六色的污渍的运动外套飘到他身前。
衣袖上的三道杠,底色是白色!
与艾比穿着吻合。
迪安把衣服装进了证物塑料袋,仔细打量了一遍,还没得出任何结论。
系统猛地一震,调查进度莫名其妙地从百分之十跳到了百分之十五。
“这件运动服和疤痕一样也是很重要的线索?”
“嗯,弄回去检测检测。”
不久后,霍尔登三人拿着录像带出了走廊,看着迪安眼中露出惊讶,
“可以啊,你这翻垃圾堆的本事比流浪汉还强,找出证物,身上居然一点没弄脏。”
迪安朝三人竖了个中指,收好衣服。
“现在去哪儿?”
“西边旅馆酒店区。”
夜幕低垂。
晚上九点,警车从彩灯昏暗的酒吧开到了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街道。
迪安和霍尔登找上了街头第一家宜家酒店,卡尔和克鲁格则去街道另一头调查。
霍尔登走入酒店大堂,找到了漂亮的金发前台直接表明身份,亮出证件,
“四天前,九月二十号晚上是你在值班?”
“对,是我。”
“你当时有没有见过她?”
霍尔登展示出艾比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照片,
女孩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摇头,
“抱歉,每晚光顾的客人太多,我实在记不清。”
“登记有吗?艾比·克拉克,十八岁。”
“四天前的晚上?”前台翻了翻厚厚的册子,“没这个名字。”
“能不能看看你们的监控录像?”
“我得请示经理。”
过程很顺利,霍尔登和随后而来的中年男人攀谈了片刻,就被请到了监控室。
迪安心头羡慕起来,FBI证件不是一般的顶用,外出调查啥的带个证件,就算是假证也会方便很多!
监控室内,两人找到9.20号的监控录像,切换到晚上八点以后,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目标——
艾比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裤,运动鞋,加上贴身的背心,在酒店的前厅里漫无目的地晃荡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前台登记订房。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我想艾比的内心很犹豫,她在纠结。”霍尔登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句。
艾比走到了前台附近,猛然抬头看向了摄像头,看了好几遍。
透过监控录像,两人能清楚看到她的正脸。
“现在我百分百确定。”迪安脸色凝重,“艾比不是什么紧张,她就是故意在看摄像头让摄像头拍到自己,她在黑杰克酒吧里也有同样的行为。”
“这完全解释不通。”霍尔登拉了拉领带,“如果她后悔犯罪才故意让摄像头拍到自己,故意让咱们顺着线索抓到她。”
“那她被抓回LVPD后为什么不打死不认罪,反而不停狡辩,始终不承认当天的行为。”
迪安也想不通。
一方面,艾比好像故意让摄像头拍到自己犯罪后的状态。
另一方面,她在LVPD接受审讯时的表现,又彷佛对犯罪的事实一无所知。
这两种行为在逻辑上完全就自相矛盾。
令人困惑不解。
录像继续。
艾比对着摄像头巡逻了几圈之后,直接转身离开了酒店大厅。
“她进酒店根本不是为了住宿,她就是想让监控设备拍到她!”迪安再次强调,
“这没道理。”
霍尔登沉默地收起了监控录像带,又把另一盘酒店外墙的录像带放入设备,观看了起来。
迪安看了眼腕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而翻看监控录像的过程根本不像影视剧里那么跌宕起伏,无聊和枯燥程度远超想象。
哪怕铁人天赋加持,迪安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至少还得翻看十几份录像,今晚肯定要熬夜,实习生,你就先回去休息,”霍尔登瞪着弥漫血丝的眼睛,“明天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OK,衣服就留给你们了,有任何重要发现,务必要告诉我一声!”
迪安把塑料袋递给了霍尔登,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今天的经历。
除了发现了艾比那一系列故意在监控录像里乱晃的迷惑行为。
稍微有点用的就属他不畏恶臭翻找出来的运动服,以及酒吧老板手腕上那道疤痕。
疤痕和运动服,两者都能触动事件进度,是不容忽视的线索。
“我肯定在哪儿见过类似的疤痕,回去翻翻看上帝视角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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