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令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后,他缓缓站起身子。
他再次望向杨冬,语气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恭敬。
“敢问贵客,您是代表上边那位,还是……”
“我自然是代表我自己,并非陛下的意思。不过这块令牌的意义,你应当明白。”
“下官自然是明白的!”
陈县令再次躬身行了一礼,心中却是一片骇然。
这块令牌的分量,远比杨冬以为的还要重要。
所谓见令如见帝王,其意义可想而知。
大周国祚三百余年,这块令牌出现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不过有一件事是能够确定的,那就是持有此令牌的人,定然是陛下的亲信,并且无一例外,将来都成了一方大佬。
这一刻,多年为官的陈县令,突然意识到芎县翻身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直接跪在了杨冬面前。
“雇佣军一事,下官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罢了,此事本官亲自去沟通!”
杨冬闻言,起身朝着陈县令拱了拱手,
“如此便有劳县令大人了。”
这时候,柳三娘也凑了过来。她笑吟吟的端起酒壶,柔声道:
“县令大人,贵客公子,既然事情都谈妥了,不妨坐下来吃顿便饭。”
“奴家酿的酒,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呢~”
她说着,身子朝着杨冬的方向不着痕迹的靠了过去。
杨冬微微皱眉,身子一侧躲了过去。
“柳姑娘盛情难却,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来来来,县令大人,喝酒!”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
可陈县令却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几次想开口,但不知为何,却又在关键时刻止住。
直到喝光了一壶美酒之后,他才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杨冬拱拱手道:
“下官不胜酒力,还请贵客莫要见怪!贵客放心,您交代的事情,下官定然竭尽所能。”
杨冬同样带着三分醉态,起身拱了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静候佳音。”
陈县令再次拱拱手,带着几分醉态,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弃儿堂。
可当他踏出弃儿堂的那一刻,脸上的醉态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严肃。
如今小吴他们,越来越人多势众,若非因为朝廷内忧外患,无暇顾及他们,恐怕剿匪的大军,早就杀到了芎县。
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劝他们回归正途……可是,此事又谈何容易啊。33qxs.m
陈县令深深叹了口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只是他前进的方向并非是县衙,而是芎县城门的方向。
弃儿堂内,陈县令离开后,杨冬本打算离去,可舒小鼠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杨公,咱们这一桌子菜还剩下了大半,不如将这些菜,分给这些孩子们吧?”
听到这话,猫在角落里的孩子们,一个个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
他们望着木桌上的菜肴,情不自禁的吞起了口水。
杨冬深深看了舒小鼠一眼,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
“便如此安排吧。”
另一边,柳三娘见杨冬如此,便也忍不住凑过来开口道:
“公子,这些孩子都是苦命人。您能不能行行好,给他们一些关照。以您的身份,想来……”
话音未落,杨冬却忽然开口,打断了柳三娘的话。
“柳姑娘,此事恕难从命,非是不愿,而是不可。”
他说着,轻轻叹息一声。
“大周境内,县城近千,如芎县弃儿堂这般状况,少说也有数百。我能救一个,却救不了百个。我能救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可至少你此刻能救下他们!”
柳三娘固执的昂起头盯着杨冬,忽然娇躯一软,靠进了杨冬的怀里。
“公子,芎县的孩子命苦,公子就帮帮他们呗?奴家,奴家的心意,公子难道不明白么?”
杨冬感受着怀中成熟火辣的娇躯,心中不由一荡。
可下一刻,他便重新恢复了理智,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躲开了柳三娘的投怀送抱。
“柳姑娘不必如此,此事非是我不愿,而是不能。还请姑娘莫要强求!”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放在了木桌上。
“这个便当做是我的一份心意吧,这些孩子的命运,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柳三娘闻言,一双秋水眸中满是失落。
她张了张嘴,却只看到杨冬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她的脸颊上泛起一抹苦笑。
我这蒲柳之姿,果然还是无法入得了公子的法眼。
不过……一百两银子,倒是够这群孩子们,吃上一些时日了。
这位京城来的小哥,人还是蛮好的嘛,就是嘴硬了一些。
只是他们想做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吴大彪这些人,跟县里如今的关系,也不似表面那般好,只怕……
……
客栈内,
舒小鼠跪在杨冬面前,负荆请罪,
“杨公,今日之事,是我舒小鼠多嘴了,还请杨公责罚。”
“哦?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杨冬似笑非笑望着舒小鼠,却是没有开口让他起身。
“属下不应该……不应该动恻隐之心。杨公所作所为,自有其道理,我身为下属,只需要做好分内之责。切不可越俎代庖!”
“你小子,成长的倒是挺快,起来吧。”
杨冬淡淡一句,旋即又叹了口气。
“你的想法,本公又何尝不知?可如今陛下既然将大周这副重担交给了我,我便不能只顾一处。”
“舒小鼠,本公问你,你可走遍过大周每个县?”
舒小鼠闻言,当即摇了摇头,
“不曾。”
“你啊,也是时候将眼界放高一些。”
“大周县城近千,你又岂能只帮一县?以你如今的职位,本可以做更多不是么?”
“我……”
舒小鼠张了张嘴,脸上却泛起了深思熟虑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舒小鼠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朝着杨冬深深一拜。
“杨公,属下受教了。”
“行了,起来吧。”
杨冬摆摆手,目光却穿过窗棂,望向群山。
“只怕诏安一事,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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