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抓住赵硕,确实有很多运气成分在里面。
郭奇峰从斥候营那里了解到,原本他们是打算摸过对岸,在陆地上寻机擒获镇疆军的军官。可是没想到,斥候轻舟才一抵达下八汊水域,迎面就碰到了赵硕的侦查小艇。
当时天色刚刚擦黑,江上一片昏暗,对方显然是想趁夜前去窥探鸠兹要塞,只是没料到点子不正,恰巧撞见了叛军水师的斥候部队。
其实,这种情况也十分正常。
两路大军隔江对峙,彼此侦查渗透从未休止,斥候遭遇战时有发生。两边人马一旦近距离相遇了,通常都是立刻动手开打,毫不废话。
只不过,这一回叛军斥候是准备去对岸抓舌头,因此兵力更多,战力更强,而镇疆军只有一艘小艇、五个人,顿时在交手过程中落入下风。
经过一番激烈的追逐厮杀,镇疆军吃了大亏,当场有三人被射杀,一人逃脱、一人落水被俘。
而那个不幸被俘的,正是赵硕。
尽管赵硕那会儿没有穿着将军甲胄,可他武士服的前襟上绣着两朵银色的楠锦花,分明就是镇疆军副都尉的标志。叛军斥候见状又惊又喜,连忙对赵硕搜身检查,果然翻出了军官腰牌:鲲鹏第十军第二旗度望巡查官、副都尉。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叛军斥候们一声欢呼,兴高采烈的押着副都尉赵硕返回了鸠兹。
郭奇峰听完手下的报告,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运气真能这么好?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呢?
按理说,军中的度望巡查,确实是负责指挥斥候兵马、收集敌方情报的专职将校,可是副都尉级别已经很高了,怎么会亲自跑出来冒险侦查啊?
对此,郭奇峰心里感觉有些不踏实,生怕如此巧合,背后可能会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于是他吩咐手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先狠狠的打赵硕一顿再说。
打个半死,对方才可能吐露实情。
叛军斥候忠实的执行了郭奇峰的命令,转头便把赵硕拖进营外的密林,不由分说,一通毒打。
片刻工夫,赵硕就被这帮家伙揍得满脸是血,牙齿脱落了两颗,肋骨折断了三根,整个面庞浮肿扭曲,看不出人样。
“说!你到底是谁?姓名!职务!”
“镇疆第十军……副都尉……赵硕。”
“为什么出现在那个地方?”
“奉……奉命……侦查。”
“还不老实!继续打!”
又是一阵拳脚相加,其间还有棍棒和铁尺无情砸落。
赵硕吃痛不已,当场昏死过去。
叛军斥候用尿将其浇醒,再次逼问:“说实话,就能免受皮肉之苦!报出你的真实身份!”
赵硕昏昏沉沉,一边呕血,一边下意识的应道:“赵硕,巡查副都尉。”
“为什么出营侦查?”
“主将……主将有令,”赵硕险些再次晕厥:“大战……我必须亲自……”
斥候见他这副模样,互相使了个眼色,正准备暂时放过这个可怜的镇疆军,没想到一名军官此时走了过来,喝道:“郭将军有令,一根根的绞断手指头,直到他说真话为止!”
斥候闻听此言,重新将赵硕架起,一个人伸手握住赵硕的左手食指,狠命用力。
咔嚓一声脆响,赵硕猛地瞪起肿胀的眼睛,发出一记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招不招?!”
“草你-妈!我是镇疆水军的副都尉,我……啊啊……我叫赵硕!”
斥候军官凝视了赵硕片刻,沉声道:“你既然是副都尉,为什么会亲自跑出来侦查,这合理吗?”
赵硕嘶嘶的吸着气,艰难说道:“我……也没办法,主将有令……”
斥候军官又沉默了一会儿,冲旁边的手下吩咐道:“把他带去见郭将军!”
众手下应了声“是”,然后拖着赵硕返回了军营。
郭奇峰在自己帐中听完军官的报告,又瞧了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硕,冷哼一声:“把他弄醒,我有话要问。”
士兵从外面提来一桶冰冷刺骨的江水,哗的一下泼在赵硕身上,顿时冻得他一激灵,人也清醒了不少。
郭奇峰喝道:“抬起头来!”
赵硕用双手撑着地,哆哆嗦嗦的直起半个身子,眯着肿胀流血的眼睛,望向郭奇峰。
“想活命吗?”郭奇峰淡淡问道。
赵硕张着嘴巴,口水混着鲜血不停往下滴淌,可即便是这样了,他仍旧努力让自己笑着,喃喃道:“镇疆勇士,有死无降!”
郭奇峰愣了一下,又道:“即便是死,也有痛快和不痛快的区别。死之前少受点罪,不好吗?”
赵硕沉默片刻,垂下了头:“你想要怎样?”
“你说的主将,是指聂先增吗?”
“……是。”
“他给了你什么命令?”
“侦查鸠兹。”
郭奇峰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冷冰冰地喝道:“讲得仔细些!”
赵硕嘿嘿笑了几声:“别废话了,杀了我!”
“想死?”郭奇峰给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你还敢不老实,只能是吃尽苦头!”
一名军官大步上前,在四个卫兵的配合压制下,直接用匕首挑断了赵硕的脚筋。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将赵硕折磨得剧烈抖动,可身子被对方死死压着,唯有不停嚎叫。
郭奇峰面不改色,淡然道:“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也能痛痛快快的死。赵硕,莫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赵硕根本不理会他的威胁,只是连声大骂,把对方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个遍。
谁知,郭奇峰对此却毫不动怒,抬手示意手下继续。
军官冷漠地点了点头,随即一刀下去,将另一只脚的筋腱瞬间挑断。
啊——
赵硕仰着头,痛苦喊叫,全身颤抖个不停。
“讲出实话,就不用再受这个罪了。”郭奇峰的语气忽然变得稍微温和了些:“只要如实回答问题,便能彻底结束所有折磨,不论是让我放了你还是杀了你,都痛痛快快的,你看怎样?”
赵硕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心中正在天人交战,良久,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为何要侦查鸠兹?具体侦查什么事情?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面对这些问题,赵硕沉默了很长时间,郭奇峰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过了好半天,赵硕断断续续说道:“我们……只是打算佯攻鸠兹,真正的目标……是掩护第六军在安顺河登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去上游侦查安顺河口,反而跑来鸠兹这边?”郭奇峰好整以暇地追问道。
赵硕闻言一愣,显然是被对方给问住了,连忙假装伤口疼痛难忍,剧烈咳嗽了几声才答道:“佯攻……佯攻也需要假戏真做才行,所以下游水道的情况必须摸透……咳咳。”
郭奇峰点了点头,又问:“第六军为何要在安顺河登陆?目的是什么?”
赵硕再次思考了片刻,应道:“我也不太清楚。多半……多半是为了绕袭宣城。那里是包遇春的指挥中枢所在,战略意义极大。”
“何时行动?怎么行动?”
这一回,赵硕没有犹豫,顺畅回答:“本月十八,水军假意进攻鸠兹,实际上只是封锁上八汊下八汊水道,同时主力船队运送第六军渡江,前往上游的安顺河口,实施登陆。”
郭奇峰思忖片刻,淡淡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赵硕咬着牙:“我该说的都说了,只求你能给个痛快!”
“死倒不忙。”郭奇峰笑了笑,吩咐手下:“把他带下去,治伤休养,好生看管。”
众军兵答应一声,上前架起浑身是血、瘫软无力的赵硕,陆续退出了帐外。
郭奇峰等他们都走后,连忙起身,冲着身后的屏风问道:“包帅,您觉得如何?”
一声冷哼,包遇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沉声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刚才在撒谎!”
“卑职也这么认为。”郭奇峰笑道:“明明是条硬汉,忽然就肯招了,其中必定有诈。”
包遇春在他的座位上坐下,皱着眉头说道:“赵硕知道自己今天再无侥幸,因此临时编出一套瞎话,妄图混淆是非。可惜,他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汉,所思所言,处处漏洞。”
郭奇峰微微颔首,应道:“包帅说的没错。据卑职猜测,镇疆军之前或许真做过在安顺河登陆的计划准备,所以赵硕这家伙才能顺嘴讲出那个地方,只不过,却不是他们此次作战的目标。”
“那是当然,”包遇春不禁冷笑道:“刚才你一问到具体的行动内容,赵硕就立刻迟疑犹豫,还多次利用疼痛咳嗽加以掩饰。情急之下,居然说登陆部队是镇疆第六军。可笑!真以为我们不知道第六军是干什么的吗?”
郭奇峰陪着笑道:“第六军是李江遥的重甲步兵军团,要渡江奔袭宣城,那也只能是派疾风军或狂沙军出马,赵硕这个蠢货,露馅了都不知道。”
包遇春转头看着郭奇峰:“所以,你心中有答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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