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友长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闻言不禁一愣:“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毒兵行刺,还要怪到我们镇疆军的头上?”
慕容雪叹道:“我也说不准,但不能不做这个准备。那个毒兵最后被禁军用锁网给擒住了,准备让清剿营拿出伍融他们留下的解药,给它祛毒,以便恢复神志,进行审问。一旦他真的是阿史那支斤,江遥就要担上谎报军情的罪责了。”
徐友长认真考虑了一下,表示同意地点点头:“的确像你说的这样。这回毒兵行刺,闯出的祸实在是太大了,朝廷若想找背黑锅的人,阿史那支斤没死的事情,当然是一个重要的机会。另外,还有沈大哥的问题。”
说到这里,徐友长微微皱起眉头:“大家都知道,他和镇疆军的关系很深。被救越狱,本来就容易联想到我们身上,再加上阿史那支斤的事,更会令局面变得非常被动。”
“我们营救沈烈的目的,是为了争取出更多时间,好洗刷他身上的冤屈,”慕容雪沉声道:“但是今天的惨案,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它会不会成为了敌人栽赃陷害江遥和沈烈的新罪证,眼下很难判断。”
“李炳怎么样了?”徐友长忽然问道。
慕容雪愣了一下,苦笑道:“应该是吓坏了吧。听说还在回宫的路上,就开始发烧了。我估计,不休息个五六天,绝难正常上朝。”
徐友长道:“那就好。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赶紧知会身在庐州的江遥,让他筹谋一下,有所准备。”
“嗯,我赞成。咱们当局者迷,江遥旁观者清,或许他能想到你我疏漏不足的地方。”慕容雪应道:“另外,一定要让石峰他们把沈烈藏好。他若是被人发现,那就不是掉一个脑袋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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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炳仰面躺在卧榻之上,抬头望着穹顶的幔帐,一直呆呆的出神。
他感觉,自己这次真的是元气大伤了。
所伤的元气,并不仅仅是指尊贵的龙体,更是圣唐皇朝的根基命脉。
一场始料未及的屠杀,如噩梦般,笼罩住了帝都承恩坊。
两位叔父辈的嫡系亲王、五位皇族郡王、四位公爵、十一位侯爵伯爵、二十七位从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一百七十四名各级官员、帝都富商、禁军侍卫和普通百姓,均在这场灾难中丧生。
更遑论连他这位堂堂的帝君都险些命丧当场,最后只能靠装死才逃过一劫。
国本,几乎被直接摧垮!
“去,传旨。”
李炳幽幽的说道:“禁军统领孙雄飞、京兆府尹陈斌、虎豹骑都尉韩仪、黄门侍郎薛先举,尽皆缉拿下狱!着令逆鳞司侦办以上人等渎职失察之罪。”
内侍总管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李炳长长的叹了口气,压抑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惩治一批官员而得到缓解。与之相反,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这是天谴啊!后世的史书,该如何评价朕呢?
李炳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转眼便打湿了鬓发和枕头。
脚步声轻轻的响起,内侍总管去而复返,压着声音道:“陛下,您睡了吗?”
李炳做了一个深呼吸:“什么事?”
“田沐在殿外求见。”
“是来询问刚才的旨意吗?”李炳不耐烦的哼道:“你去告诉他,放手查办就好了,有结果再跟朕禀报。”
内侍总管犹豫了一下,怯生生的说道:“田大人好像是为其他事来的,看上去很焦急……要不,老奴先让他回去?”
李炳愣怔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田沐快步走入殿中,远远的就跪倒在地:“吾皇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炳在内侍的搀扶下,撑持着坐起身来,冷冷道:“少来这些繁礼吧,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陛下,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田沐脸色刷白,不停地原地磕头。
李炳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一下子更烦了,不禁怒道:“朕告诉你,现在正想杀几个蠢货出气呢!你再要废话,当心吃饭的家伙!”
田沐一愣,听出帝君并非玩笑,连忙老老实实地讲道:“陛下,沈烈越狱了!”
“什么?!”
李炳立刻坐直了身子,大感愕然道:“沈烈越狱?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酉时三刻,一队化装成禁军的暴徒,突然袭击了北衙官署,将臣的手下全部控制,”田沐苦涩地说道:“七名负责看守沈烈的人,都被他们杀害了。”
李炳听得目瞪口呆:“酉时三刻?酉时三刻?那不正是驸马府出事的时候吗?”
田沐立刻高声喊道:“是啊,陛下。这绝对是一场阴谋,一场惊天的大阴谋!沈烈,还有他背后的人,都跟那个毒兵刺客脱不了干系。或者,那个怪物根本就是他们派来的!”
李炳顿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背后的汗毛根根竖起。
太可怕了!
堂堂帝都,天子脚下,居然能从诏狱中把重犯劫走,同时还发动了血洗朝堂的恐怖袭击。不得不说,沈烈的那个同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究竟是何人?!
李炳面带寒霜,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去,传朕的旨意!急调禁军军团入城,接管防务、全面戒严!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上街,胆敢抗旨违令者,斩!”
“遵旨!”
“除禁军之外,所有在京的从五品以上武官,无论分属哪个军团,立刻赶赴掖庭宫集中候旨,子时前不到者,皆以谋逆罪论处!”
“遵旨!”
“速传魏梓轩、慕容雪、龚承泽、殷诚毅四人入宫,连同你一起,朕有要事商议!”
“遵旨!”
田沐连着说了三声“遵旨”,接着行个大礼,然后便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李炳还不放心,转头对内侍总管道:“去告诉虎豹骑,调五千人入宫,严密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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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帝都被完全封锁起来。
身穿镶着金边制服的禁军兵马,在大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弯弓持刀、严密警戒。
包括徐友长在内的各军团将校,在禁军的“陪同”下,纷纷前往掖庭宫集结。
而慕容雪则依照圣谕,匆匆来到太极殿觐见帝君。
他知道,要发生大事了。
李炳一身玉冕冠带,在皇位上正襟危坐,冷冷地看着御阶下的五位近臣。
除了田沐,其他四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尤其是龚承泽,一副要死不活的倒霉样子,脸色苍白、萎靡不振。
“刚才田沐说的,尔等都听明白了吧?讲讲你们的看法!”
李炳的语气听上去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大都督殷诚毅眉头紧锁,沉声道:“陛下,臣非常赞同您圣旨里的几项举措。今日所发生的事,完全可以定性为阴谋反叛。沈烈和他的同伙,造反了!”
田沐连连点头:“而且,那些叛贼应该还在城中。包括沈烈,他绝对没有离开帝都!挖地三尺,一定能把他们搜出来!”
魏梓轩一边思索,一边分析道:“我认为,沈烈目前已经不再是关键问题了。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先搞清楚,他的同伙究竟是谁?能在帝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直接威胁到了帝君的安全,绝非寻常之辈!”
慕容雪在一旁听得心中发沉。魏梓轩所言,句句都指向了一个人。
放眼天下,谁还有资格做到他说的这些事呢?
果然,田沐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不用再多想了,魏大人。田某几乎可以断定,李江遥就是幕后黑手!”
他略微顿了顿,逐一讲道:“首先,李江遥和沈烈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一点朝野皆知、无需赘言。其次,当初镇疆军禀告朝廷,说阿史那支斤已经自焚身亡,可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谁也没法证明。其三,西疆有砣铅矿,镇疆军又极可能掌握了摄魂砂的配方,因而具备制造毒兵的能力,也并不稀奇。第四,镇疆军情报司豢养了大批亡命之徒,最善于伪装偷袭,也只有他们能混进帝都,劫牢越狱。臣近期还收到消息,说沈烈在来帝都的路上,曾专门去往庐州,秘密会见李江遥,若说没有阴谋,我绝不相信!”
李炳面沉似水,望向慕容雪:“你有什么想法?”
慕容雪迟疑了一下,拱手道:“陛下,田沐说镇疆军如何如何,全都是猜测,并无证据。您今天亲眼所见,镇疆军副都护徐友长舍命护驾,与刺客拼死激战,如果他们有什么图谋的话,怎么可能负伤死战?”
站在旁边的魏梓轩忽然幽幽道:“慕容将军,万一徐友长也是李江遥的目标呢?”
慕容雪一愣,还未及反驳,殷诚毅便抢着说道:“嗯,魏相所言很有道理。徐友长毕竟是将门后裔,又在镇疆军中战功赫赫,难免被李江遥视作威胁。趁着作乱的机会,把徐友长一同铲除,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一派胡言!”慕容雪怒道:“李江遥和徐友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怎么会出手陷害他?”
田沐阴恻恻地冷笑道:“慕容雪,李江遥和你也是好兄弟,那他又为何不来帝都出席你的婚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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