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也认为事不宜迟,于是点头同意,与慕容雪一起领着董天星入皇城见驾。
此时,太子李炳正在紫微宫里批阅奏章。毒兵、突厥、李炝、益州、荆襄、江南,一大堆烦心事堵在胸口,令他不禁感到愤懑难平、无法疏散。
听说慕容雪和沈烈联袂而来,李炳知道肯定有什么大事,连忙吩咐召见。
两名得力干将快步走进大殿,将跟在他们旁边的董天星介绍给李炳,并大致讲述了老董等人对付毒兵的方法。
当他得知朝思暮想的夏侯姑娘有书信给自己,李炳立刻对董天星表现出了亲切友善的态度,同时命内侍赶紧拿过来给他看。
然而,李炳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夏侯凝寒在信中写了很多内容,除了仔细描述西疆目前的大好局面和董天星等人对消灭毒兵所做的努力,她还在信尾提到了自己跟李江遥的关系。
李炳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他微微颤抖着将信函托在手里,反复将最后一段看了好几遍,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一小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殿下!”慕容雪惊叫一声,快步冲到近前,赶在李炳栽倒之前伸手扶住了他。
沈烈也是一惊,旋即转身喝令卫士先拿住董天星,然后上前查看李炳的状况。
慕容雪搂着面色惨白的太子,连连大声喊道:“殿下,您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沈烈将手搭在李炳的腕上,停了片刻,说道:“不是中毒的迹象,先传太医吧。殿下,究竟哪里不舒服?”
李炳略微定定神,强撑着坐起身来,先将夏侯凝寒的信叠好揣在怀中,然后长舒口气:“无碍,兴许是累到了……咱们继续议事。”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慕容雪担心道:“您先歇一歇,臣等明天再……”
李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国事为重!”
这句场面话,看上去是说给慕容雪的,但李炳心里清楚,这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痛失心上人的他,现在只能以国事为重,也必须以国事为重。
不然,今后怎么收拾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李江遥?
见太子执意如此,沈烈拉了拉慕容雪:“还是听殿下的吧,把问题解决,殿下才能安心休养。”
慕容雪无奈的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扶了扶李炳,然后与沈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李炳强忍着心如刀绞的感觉,问道:“你们的那个法子管用吗?”
这句话自然是在问董天星。可是老董这会儿还被殿前武士擒着双臂、按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根本没法回答太子的问题。
沈烈苦笑一下,连忙吩咐放人。
董天星的老骨头差点被殿前武士直接整散架,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此时也没工夫矫情,连忙一边呲牙咧嘴的忍着疼,一边应道:“回禀殿下,依照我们的判断,八成管用。”
老头儿鬼得很,他跟李江遥和夏侯凝寒说的是六成把握,跟太子这里却又多报了两成,怕得就是说服不了李炳。
“八成?”李炳琢磨了一下:“别说八成了,就算只有两成的希望,那也得试一试!慕容,最近毒兵怪物是不是闹得更凶了?”
慕容雪道:“是的,殿下。尤其从荥阳到颍川一线,半个月的时间,多处遭到毒兵大规模侵袭,当地驻军伤亡很大,臣昨天还专门派了援兵过去。”
李炳痛苦的点点头:“所以要赶紧根除才行,不然,本宫的军队就要被那些怪物拖垮了。”
他看向董天星,问道:“你现在是何职务?”
“回殿下,微臣是兵部军械司员外郎。”
“从五品?”李炳想了想,又问:“既然你们汪尚书不准你过问毒兵之事,为何还要冒着丢官的风险,跑来这里?”
董天星答道:“守护圣唐,义不容辞。”
李炳微微颔首:“三十多年的朝臣了,那也是在我父皇御前干过的,忠诚可嘉。这样吧,慕容,你给益州写个条子,擢升董天星为正五品谏议大夫,领兵部军械监。若是真能彻底消灭毒兵,还有封赏。”
董天星根本不在乎升不升官,他要得是上面的支持,所以一听太子点头答应,连忙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李炳道了句“平身”,吩咐内侍先带董天星下去休息,然后又对沈烈道:“你上次说的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此时殿中只剩君臣三人,因此沈烈没有顾虑,直接道:“请殿下恕罪,我们又失败了。”
慕容雪猜出了他说的是哪件事,讶然道:“哥舒玄吗?”
沈烈点点头:“这已经是第四批了。没想到,那家伙的戒备心这么强,功夫也非常硬朗。逆鳞司最厉害的杀手都拿他毫无办法。”
李炳此时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气道:“没用!徒长敌人气焰,灭自己威风!”
太子如此直言斥责逆鳞司长史,这还是头一回,沈烈也不禁微微一愣,拱手道:“殿下教训的是,臣办事不利,该当受罚。明天臣就亲自去帝都,无论如何也要干掉哥舒玄。”
“殿下,这……恐怕不妥。”慕容雪连忙道:“沈大人肩负着情报重任,不应轻易犯险。哥舒玄虽然重要,但也仅仅是在毒兵上作恶而已,沈大人却关乎整个战局,为了区区一个哥舒玄,不值得。”
李炳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沈烈与慕容雪不同,他身为逆鳞司的头子,属于先帝身边的近臣,当初要不是沈烈派人营救自己,后来又替先帝送来了传位诏书,并亲自出面说服北方兵马效忠,他李炳恐怕根本没有今天。
慕容雪可以想训就训,但沈烈却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行。
李炳压住心间的烦躁,闻言道:“沈爱卿,刚才是本宫有些着急了,你不用往心里去。慕容雪说得对,你的价值远远大过哥舒玄,亲自充当刺客,倒显得本宫不会用人啦。”
“微臣惶恐。”沈烈应道:“是臣考虑不周,请殿下千万不要自责。”
李炳摆摆手,示意不要再提此事,接着又问道:“李炝那边如何了?”
沈烈看了看慕容雪,慕容雪明白,对方这是让他先说,随即朗声道:“阴山都督府的部队将防线整体后撤了五十里,目前已经重新扎稳阵脚。反王李炝也似乎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意图,手下兵马尚算安静。臣已着令副都督宋朗,让他们加强戒备。”
李炳望向沈烈:“上次你说李炝秘密派遣了两路使者,后来怎样了?”
沈烈应道:“回禀殿下,由于两淮距离荆襄太近,我们收到消息之后再行动,已然迟了,因此只截住了去往益州那一路的密使。负责此事的暗探后来报告,密使口中藏有毒药,在被我们生擒的时候,抢先一步自尽了。”
李炳默默的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也好,没让他们接触到朝廷里的人就行。李成林那边有什么反应?”
“据内线说,安平郡王对淮阳密使并不是很客气,只是让副将略见了见而已,自己则并未出面。”沈烈答道:“不过,这仅仅是表面的状况,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慕容雪道:“我估计情况不怎么乐观。前段时间我奉殿下之命,再次给安平郡王去信,催促他尽快率兵北上,可李成林仍旧是老调重弹,将责任推给了益州。唉,老奸巨猾啊。”
李炳沉吟道:“你们觉得,安平郡王是在观望?还是已经动了淮阳那边的心思?”
沈烈与慕容雪对视一眼,然后沉声道:“目前应该还是以观望居多吧。李成林虽然与先帝同辈,但他属于李氏皇族的旁系远支,因此不是亲王,而是郡王。他长期驻守南方,尽管有些战功,可始终没资格进入朝堂中枢,眼下多半也是因为吃不准局势走向,怕站错了队,这才迟迟不敢乱动。”
“他会不会自恃手握重兵……”李炳略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也动了皇位的念头呢?”
“应该不会。”慕容雪分析道:“当年臣在演武堂求学,何大统领给我们点评圣唐将领的时候,曾专门说过,李成林为人谨慎、作战沉稳,是难得的守将之才。像这样的人,不太容易产生大逆不道的想法。”
沈烈对此表示同意:“没错。逆鳞司长期监控有资格挑战帝君大位的皇族成员,而李成林一直都被列在危险等级最低的一类里,主要就是他的性格使然。说白了,这个人没有野心,就算掌握了千军万马,也不至于干出格的事。”
李炳未置可否,叮嘱道:“凡事不可绝对。现在有没有不好说,以后有没有更不好说,无论是他自己的野心,还是李炝的野心,盯紧了总没错。”
沈烈连忙拱手应道:“臣遵命。”
李炳想了想,又接着道:“目前,本宫手里的筹码不多,或者说,突厥和李炝的筹码也不够多,因此哪一方也不想在赌桌上轻易下重注,只希望别人去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趁机登场。而我们最需要做的,是让李成林变成我们的筹码,而不是新的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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