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的情况很被动。”
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内,李想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各路大佬的讨论。
这是他在正式入编、签订保密协议以后第一次参加情报部门的正式会议,以往那些只在任务报告里看过名字、最多也就是有过电话交流的精英们,就坐在他的眼前。
但是,此刻的他没有任何心情去结识这些自己早晚都要接触的前辈,而是眉头紧皱地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下会议上讨论的所有内容。
其实在参加会议之前,他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这次的情况不同寻常。
原因很简单,对方在舆论上发动的攻势,无论是在专业度、规模、还是频率上,都要远远超过此前的任何一次。
哪怕是之前针对J-20b的攻势,其实更多的也就是一阵风潮,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策略体系。
可这一次,舆论的操作不仅是有体系、有规划的,甚至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多方合作的影子。
也就是说,己方现在面对的敌人不只是一个了。
情况很危险,处理难度很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会议桌旁的胡立凯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情况大家都已经基本了解了,简单来说,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并且舆论上的攻势,是与现实中的攻势相结合的。”
“就在几天之前,我们已经收到了最新的军力调动信息。”
“航母此时正在向安南方向调动,目的地是安南舰港。”
“这个动作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为安南在海面上的动作站台,要支持他们与我们进行岛屿的争夺。”
“但是,他们并没有理由插手这样的纠纷,所以,舆论上的攻势应运而生。”
“他们制造的,是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讲一个‘领海权利受到侵犯,被迫反抗却遭到重创’故事。”
“只有在这样的故事之下,他们才有可能找到介入的理由,从而依靠军事上的力量,对我们形成压制。”
“我们可以判明他们的意图,但问题是,我们所能使用的应对策略极为有限。”
“原因有两条。”
“第一,他们的切入点极为狡猾,甚至可以说是诡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要去做对位的抗辩很难,对国际舆论来说,接受度也不高。”
“第二,我们无法使用更加果断的手段,因为他们很可能早就对此做好了准备,只要我们一动手,就相当于把把柄交到了他们的手中,反而会造成更加不利的结果。”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次的事件是我们这个舆情部门自成立以来所遇到的最大的挑战。”
“我们必须集思广益思索对策,去逐步消解对方的攻势。”
“现在,我请大家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什么策略或者预测,都可以现在提出来!”
说完后,胡立凯环视一圈,静静地等待着众人的回答。
而他的话音刚落下不久,会议室里就有人举手说道:
“我们能不能直接禁止特定媒体发布消息?依据就是违反新闻机构管理条例?”
“不行。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并没有明确违规动作,如果我们以此为依据,实际上也只不过是把主动递刀子而已。”
“单点处理相关人员呢?以非关联的理由。”
“也不行,这次的攻势是有组织的,抓一两个人,解决不了问题。”
.....
看着胡立凯不断摇头,李想也不由得有些失落。
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想想也是,这一次对方使用的全部都是阳谋,除非己方也以阳谋的手段去应对,否则一切的动作都只是给他们的谋划添柴而已。
但问题就在于,己方并没有足以跟对方抗衡的阳谋......
阳谋.....
等等。
李想的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是阳谋,那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不可更改!
这个谋划一旦被确定,就必须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否则,早已规划好的一切行动,就会付诸东流。
那么,既然是这样,如果我们能预判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呢?
诚然,正如胡立凯所说的,就算我们能够预判,也没有太多的应对策略。
可是,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只是提前他们一步,公开他们要做的事情呢?
这是舆论战争!
跟其他任何领域都不一样,它的本质,就是信息上的冲突!
所以,只要拿到了信息的优先权,就等于提前锁定了胜局!
想到这里,李想立刻举起手,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我们不需要跟他们做对位竞争!”
“不对,我们甚至根本不需要跟他们竞争,我们要做的,只是公开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胡立凯转过头问道:
“什么意思?具体说说?”
李想沉吟片刻,组织好语言之后,把自己的判断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会议室里的人连连点头,胡立凯的脸上也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很不错的思路!我觉得,这一点我们可以去做尝试!”
“毕竟,这不会导致任何不良后果,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其他策略的执行。”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应该公开什么?”
应该公开什么......
李想皱了皱眉头。
公开他们将会配合航母的行动?公开安南与他们的勾结?
不,这算不上什么下一步动作。
或者,公开他们即将要发布的其他言论、预测他们将会持有的论点?
这确实能发挥一些作用,但恐怕......还不够有力。
一时间,李想陷入了沉思。
他反复地琢磨着对方已经发布的那些文章,并且逐渐提炼出了一个核心的要点。
不,不是所谓的客观、中立。
而是.....法理。
没错,他们一直在拿法理说事。
很显然,这就是一种铺垫。
那借助这些铺垫,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海洋法......国际法.......
法庭?!
李想猛地回过神来,他开口说道:
“法庭!”
“国际法庭!”
“没错.......仅仅依靠这种道德层面上的谴责,根本就不够他们介入这场纠纷,他们还需要更有力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就是国际法。”
“联合国海洋公约!我们应该查查这个,看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文章可做!”
......
而就在国内舆论风云变幻的同时,远离大陆的小岛上,也是波涛汹涌。
冯平和冯如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到达了金银岛,但造岛工作还未正式展开,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忙于设备卸船、人员培训等等工作。
虽然海上作业对这艘船上的水手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但在这种没有任何陆地平台作为中转、也没有合适的系泊环境的条件下,许多新上船的水手还是有些不适应。
好在经过两天的紧急培训,大部分人都已经掌握了要领,而在相关工作人员的宣传下,整个船队的士气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现在他们要做的,其实就是等待一个海况较好的时间正式开工。
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冯平目光深邃地盯着远处海面上的黑云,对一旁的儿子说道:
“你看,这海况,估计明天又是大风大雨。”
“运气不好啊,跟上次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上级会不会下命令强行开工......其实我觉得是可以的,我们的挖礁船都更新换代了,不用炸药也能干活了。”
“再这么等下去,那些猴子该过来骚扰了。”
听到这话,冯如的眼神有些怀疑。
“他们会来吗?我怎么感觉他们是被打怕了啊?”
“你看,那艘渔政船就在附近,那么大的船,他们来多少人才够打的啊?”
“而且,我们这边不是还有其他军舰嘛,怕他们干什么?”
“不知道。”
冯平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如果他们就是送上门来让我们打的呢?”
“送上门让我们打?为什么?”
“打表演赛,做给美国佬看呗。”
“拿自己人的命表演?”
冯如大惊,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猴子们干得出这种事情,再说他们之前不是死了人吗?我都怀疑,那人是他们自己弄死的。”
“回去了那么多天都没事,突然就死了,说出去谁信啊.......”
冯如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他隐约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这种“不简单”,甚至要比他父亲当年经历过的那件事情还要更胜一筹。
他的视线扫向海面,也就是这一眼,他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有船来了!”
他大声喊道。
冯平赶紧转头,向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一艘飘飘荡荡的小艇,正冲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但是.......
这艘船似乎有点太小了吧?
他掏出手台,正打算跟造岛船队的指挥员联系,但也就是在这时,手台里传来了指挥员的呼叫声。
“各单位注意,西南方向发现安南方面渔船,暂时不清楚他们的意图。”
“各单位保持克制,避免接触。”
“如果他们有骚扰动作,由渔政2901号予以驱离。”
“明白。”
“明白。”
冯平一边回答,一边跑向船长室,通过船上的喇叭召集了所有水手,将可用的小艇全部放入海中,并且给每艘小艇配置了三到四名水手,全部带上驱离用的鱼枪、信号灯等等武器。
处理这样的冲突,他可以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来的居然是渔民,而不是海兵?
这帮猴子到底想要干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个小黑点也终于露出了渔船的形状,而更多的渔船,也跟在它的后面浮出了水面。
粗略一数之下,数量居然多达数十艘。
远处的渔政2901号已经开始了驱离作业,高压水炮不断冲刷着近处的渔船,但很显然,它的机动能力相对于那些吨位不过百,甚至只是一艘加了马达的小木船来说,实在是太弱了。
大量渔船绕过2901号的阻拦,直奔金银岛的方向而来。
“各单位注意,让我们的船出发,不能让那些渔船靠近!”
手台里再次传来呼叫声,冯平连忙让水手出发,而他自己也跟冯如一起坐上小艇,冲着最近的一艘安南渔船驶去。
他的手紧紧握着鱼叉,在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艘渔船却根本没有想要跟他硬碰硬的打算。
隔着还有几百米,它便已经调转了方向,似乎想要引开以它为目标的华夏船只。
而就在这一个空隙上,更多的渔船已经突破了并不严密、也没有使用热武器的封锁线。
“完了,他们真的学精了!”
冯平终于看穿了对方的想法。
他们根本就不是想要去干扰己方船队,甚至也不是想主动引起冲突。
他们的确是在表演。
可他们表演的不是打仗,而是......花式作死!
冯平想不通舆论上的那些弯弯绕,但是他完全能够想明白,这种极为反差的举动背后,绝对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阴谋。
于是,他立刻开口说道:
“快,快!撞上去!”
“别让他们冲到近海!”
“往外推,已经过来的就别管了,把那些还在12海里线外面的船拦下来!”
“小心点,千万别把他们弄死了!”
......
很快,海面上的这场大型碰瓷行动的结果,就以惊人的速度被传到了世界的各个角落。
“事发地点据悉为传统渔场,此前从未出现过争端。”
“目前,附近正在进行填海造岛作业,禁止渔民靠近。”
报道一经发出,原本就紧张的舆论陡然变得更加对立。
就连那些原本大呼解气的人中,也有一部分暗暗生出了疑虑。
他们心里想着:
是不是我们确实做错了,是不是我们真的......太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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