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了星火小组的例行工作会议之后,张冠峰回到了上交研究所,而此刻,他的心情与几天之前已经完全不同。
有钱了啊!
之前整个项目研发+制造的预算还不到一亿,现在,光是一期拨付的研发预算就达到了8000万。
这种一夜暴富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当然,钱不是给他的。
但只要是搞科研的人,谁没有一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测什么就测什么”的大梦呢?
现在,他的梦想提前实现了。
一想起自己那些买个新的热等静压炉都要左右为难、省吃俭用的同事们,张冠峰的优越感简直是要直接拉满了。
哈?什么天津航道局?哪来的那么多穷亲戚啊?什么刘老板?
小刘!
----当然,这也就是玩笑话,实际上,这个项目想要顺利进行下去,还是要依仗天津航道局那边的人才和政策支持的.......
张冠峰意气风发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此时,他面前的图纸已经变了。
原本是天狮号已经接近完成的图纸,但现在,只有一份设计了大体框架,细节基本还是空白的图纸。
但这却让他更满足。
天鲸号!
相比起天狮号,新的设计在船体尺寸上扩大了接近一倍,船长达到198米,船宽并没有同比例放大,而是扩大到了42米,相比起天狮号来说,要更“胖”一些。
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加装更强力的铰刀轴系,以及更灵活的卷扬管道。
如果说天狮号是一艘可以用来造岛的疏浚船的话,那天鲸号就是一艘彻头彻尾的造岛船。
只有在海上,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作用。
张冠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重新拿过来一张白纸,开始对项目的整体预算做大致的测算。
密密麻麻的数字不断落下,但他却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焦虑感。
最后算下来,整艘船舶的设计+制造总成本大概需要17亿元。
这个数字不能说大,只能说是......天文数字。
毕竟,荷兰当初想要卖给我们挖沙船时,报价也不过是3亿人民币罢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张冠峰来说嘛......小钱。
有金大腿抱着就是爽啊。
随便从其他项目里漏一点肉汤下来,就够自己喝的了。
而且,星火小组完全没有老一派机关的那种风气,他们不在乎花钱,只要尽善尽美地完成项目,达成最优的结果。
在与自己所奉行的完美主义极为契合。
所以,综合来说,现在的天鲸号项目,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干脆再进一步吧。
想到这里,张冠峰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助理小王。
“小王啊,你帮我联系一下德国的VoStALmG公司。”
“对,他们在建设大型绞吸挖泥船上经验很丰富,我们可以考虑与他们合作。”
“报价方面先看看他们怎么说,当然,如果太贵的话就不考虑了。”
“是啊,我们现在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如果坐地起价,那这钱他们就别赚了.......”
.......
德国,VoStALmG总部。
米勒左右为难地看着手里的两份文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既无可奈何、但又深感欣慰的意味。
欣慰的是,这两份文档都是合作邀请、或者说询价函,并且都来自于优质客户。
其中一份,是华夏天津航道局,属于官方机构,资金实力雄厚,信誉也好。
另一份,则是越南军方某造船厂。
不用说,这两个客户无论放在哪个领域,只要他们伸出橄榄枝,就一定会有一大批公司抢着上前跟他们做生意,而现在,他们居然同时找到了自己。
这充分证明,现在VoStALmG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以后的发展将会轻松许多。
----但同时,让他无奈的是,双方提出的合作标的,居然撞车了。
都是大型绞吸挖泥船。
想想也正常,前段时间他们还在海面上因为岛屿的问题发生了一些冲突,现在都憋着劲想要找回面子,而填海造岛,就是不动用热兵器的情况下最好的“进攻性手段”。
所以,他们同时盯上挖泥船并不出奇。
可问题是,他们想造,VoStALmG未必有能力同时满足啊!
虽然VoStALmG是一家专业的疏浚解决方案提供商,但实际上,自己公司的规模并不算太大,项目并行能力也不算强。
再加上这两年公司已经接下了不少来自欧洲、南美洲的订单,设计能力、制造能力都已经接近饱和了,再想要同时解决华夏和越南两方的问题,实在是不太容易。
----不,应该说不是不容易,而是基本没有可能。
因为这两个项目都提出了时限要求,华夏要求在18个月以内,而越南则要求12个月以内。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VoStALmG想要接受订单,也只能被迫二选一。
想到这里,米勒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商务总监开口问道:
“奥古斯特,情况你也知道了,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从你的角度来看,我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同时保全两个客户?”
听到他的问题,奥古斯特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认为是没有的。”
“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设计能力、产能的问题,这是一个站队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这些冲突,我们也都知道他们双方同时提出制造挖泥船的要求是因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仍然只使用纯商业的逻辑去看待问题,实际上是不可取的。”
“当然,你在询价函上是看不到排他性的要求的,因为他们不会把这种要求写在纸面上。”
“但相信我,如果我们接下了其中任何一家的订单,另外一家就会立刻放弃与我们合作。”
“所以,我们并没有投机取巧的空间。”
“我们能做的,只有综合评估与双方合作的收益,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听到奥古斯特的话,米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方面的问题他也考虑过,只不过在奥古斯特说出来之前,他的心里还抱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指望着能靠着自己的斡旋,让双方都在自己这儿消费。
人家美国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全世界到处卖军火,给攻方卖战斗机,给守方卖防空导弹......
好吧,VoStALmG不是美利坚,确实也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
“那现在,我们的问题就很清晰了。”
“到底是选择越南,还是选择华夏?”
看着奥古斯特想要开口,他直接抬起手打断了对方,随后继续说道: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
“首先,我个人是偏向于与华夏合作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的信誉更好,市场也更广阔。”
“我们不用担心回款的问题,并且,如果能够凭借这个项目打开市场,那么后续,我们很有可能再获得源源不断的订单。”
“要知道,华夏的领海远比越南要大得多,他们的造岛需求也同样大得多。”
“退一步讲,哪怕不考虑‘造岛’这件事情,在河道疏浚上,幅员辽阔的内陆、丰富的水系也会给我们的业务带来无限的可能。”
“而越南......他们的体量就小得多了。”
“另外一方面,他们的官方机构贪腐严重,回款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说罢,他静静地看着奥古斯特,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奥古斯特则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道:
“我不赞同这一点。”
“我认为,华夏所谓的‘市场广阔’其实只是一个假象。”
“是的,他们确实具有市场潜力,但这样的潜力,不是留给我们的。”
“原因很简单,他们在所有领域,都会去追求完全自主。”
“从这两年来他们在航空领域的巨大突破就能看出来了----他们不仅有想法,而且执行力、研发能力也强得吓人。”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与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合作。”
“赚钱肯定会赚钱,但如果在过程中让他们学到了我们的技术.......那我们就要多出一个强力竞争对手了。”
“甚至,在这次以后,他们会逐步开始向更大的市场进军,渐渐将我们淘汰......”
“反观越南----其实不用我说了吧?他们是什么样,我们都清楚。”
“跟他们合作不用担心任何远期风险,就算回款困难一些,总归还是收得回来的。”
米勒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奥古斯特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从战略上来讲,与华夏合作确实会造成远期不可控的竞争风险,综合来看,技术外流的损失是要大于短期收益的。
但问题是.......
如果拒绝华夏,选择越南,己方真的不用考虑潜在的“负面影响”吗?
要知道,海上争端,其实是国运之争。
被迫卷入这样的争端中,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也有可能被记在本子上。
而一旦上了名单......
米勒看向奥古斯特,开口说道:
“但我们似乎没有太多的选择。”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越南在短期内都无法与华夏抗衡,如果要拒绝他们,我们必须有一个很强的理由.......”
“没有那么复杂。”
奥古斯特直截了当地说道。
“跟这样的大客户打交道,只要坚持一条原则,就能保全自己。”
“那就是,在商言商。”
“我们要做的,就是排除一切场外因素,只保留一条判断标准:价高者得。”
“在这条标准下,我们不会留下任何口实,也不会得罪任何一方。”
“反而,矛盾的焦点会重新回到他们双方之间......”
米勒眼睛一亮,他赞赏地拍了拍奥古斯特的肩膀,开口说道:
“好,就这么办!”
.......
两天之后,上海交大。
张冠峰收到了来自VoStALmG的回函,但上面的内容却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报价居然高达1.2亿人民币!
而且这还是一期报价,如果再考虑后续的设计完善、以及部分关键模块的制造费用,VoStALmG收取的价格,将会达到惊人的两亿。
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么开的吧?
人家整船出售,也不过就是3个亿而已。
你都不负责主要生产制造,就敢要两亿?
开什么玩笑!
张冠峰气愤地把回函丢到一边,开口对面前的陈果说道:
“VoStALmG实在是有点欺人太甚了,这样的价格,是以为我们自己真的做不了吗?”
“我只不过是看中了他们的经验,想引入他们给我们带来一些流程和标准化上的启发罢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不要脸。”
“这家公司以后我不会考虑合作了,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陈果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相比起张冠峰,他手头掌握的信息更多,也早就知道了越南方面在跟VoStALmG接触的消息。
所以,VoStALmG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无非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同时完成两个客户的限时项目要求,于是便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明自己“不偏不倚”的态度。
把价格拉高,要么你就接受报价,那我们拼老命也做了你的生意。
要么伱不接受,那么顺理成章地,我们就去做越南的生意。
自己不愿意出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指责一个以商业利益为追求的公司。
这确实是一个好算计,不过他们算漏了一点:
华夏要造挖泥船,还真不是非他们不可的。
想到这里,陈果开口说道:
“不用那么生气,这件事情他们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而且,这样的报价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只有坏处。”
“既然他们给了我们这样的报价,那对于越南,肯定也是一视同仁的。”
“利用这一点,其实我们能做的事情很多。”
“比如,反正我们也不需要他们,不如干脆顺水推舟,把价格再抬高一点。”
“听我的,启动跟他们的一轮谈判吧。”
“合作不必达成,我们也不需要花钱。”
“但是,我们得想办法,让那个我们的邻居,多花点钱.......”
......
于是,几天之后,河内的阮华凯收到了VoStALmG方面最新的消息。
面对着VoStALmG的代表,他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不管你们跟华夏方面已经进行了多少轮谈判,也不管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价钱,但这次的合作席位,必须留给我们!”
“他们不是出2.4亿吗?我们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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