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七十五、我亦成神陆压与黄萱的深夜离去,没有惊扰到丝毫浔阳夜色。
头顶星空静悄悄的,一切如故。
欧阳戎、谢令姜、浔阳王一家,一起返回书斋,又聊了一会儿。
主要是围绕着饮下了红黑符箓符水的离大郎,嘘寒问暖。
“大郎可有哪里不舒服不?”
离大郎:“还行。”
“大郎有什么不舒服的别憋着,快说出来,陆道长还没走远。”
离大郎:“尚无。”
“阿兄可有听见袁老先生的声音?音容笑貌什么的。”
离大郎:“……”
下一霎那,他肩膀微微一疼,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师妹粉拳锤了他拳。
“所以降临者与附身容器,最好能有紧密关系,越深越好。
欧阳戎与谢令姜单独走在一条临水的画廊上。
少顷,书房议事结束,众人各自离开。
“呵,这种立派之本的根基绝学,肯定只有上清宗自身最懂,是祖师堂最核心的机密。
众人微微瞪眼,离闲不禁问:
“那碗符水只能浔阳王一家服用,因为施展降神敕令时,请神成功的概率和维持的时间,与关系紧密度有关。”
“嗯,妙思能提供灵墨,至于符纸,就是那本陈旧小册本身,差点忽略要去瞎找,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甚至有人煞有其事的说,利用降神敕令,可以降下神州天人,乃至古之仙人般的隐秘存在。”
离裹儿削完了梨子,抬手就要抛向欧阳戎,垂目出神的欧阳戎下意识抬手,旁边的谢令姜也有抬手动作。
离裹儿银牙啃了口梨,摇头眨眼:“是嘛,唔,想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想的很美。”
“袁老先生认识浔阳王一家,不认识咱们,符水自然不能给咱们喝。”
面对梅花妆小公主似笑非笑眼神,欧阳戎抬头瞅了眼:
“没想什么,无事。”
欧阳戎表情有点惋惜。
离裹儿垂目削梨子,一本正经说:
离大郎缩缩脑袋:“阿妹说的怪吓人的。”
离裹儿摇头:
“不知。降神敕令乃是茅山上清宗不传之秘,上清宗弟子本就是三清三山之中最少的,所以上清绝学相对于另外两家绝学,现身次数最稀少最隐秘,外面了解之人很少,反而在江湖传的神秘兮兮。
离裹儿不动声色道:“最近对练气士蛮感兴趣,翻阅了不少野籍,还向谢姐姐请教了些。”
谢令姜不禁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大师兄。
谢令姜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所以大师兄的意思是……”
一语双关,欧阳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咳咳,说的也是。”
“你还想怎样,人家最核心的宗门绝学都被你学去了,其它的细枝末节,还要人家全部奉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大师兄不准太贪。”
“裹儿怎么知道这么多?”
对于占足了便宜的某人,谢令姜不禁嗔道:
她目不转睛,没有去看旁边某位抬头望天的大师兄。
“可惜了,就算陆压和上清祖师堂,与我们关系不错,我前去坦诚相待,他们也不会告诉的,说不得还有间隙纷争,必须隐瞒,欸,也只能偷师了。”
欧阳戎忽然转头道,他朝谢令姜小声解释起来:
“我算是野路子出家,手上只有一本《真诰》,刚学会没多久,对于降神敕令的了解,肯定远不及陆压和那些上清嫡系道士。
后者语气自若,继续徐徐道:
“刚刚近距离观摩一次红黑符箓的使用,确实受益匪浅。
谢令姜思索道:“可能只是睹物思人吧。”
谢令姜点头:“裹儿说的大差不差,降神敕令……确实挺神秘的,很少有人了解具体详情。”
欧阳戎点头:
“陆压虽然没有把话说清楚,只是强调能保一次平安,但是这枚蕴含一次降神敕令的红黑符箓,所请之神,应当是袁老先生本人无疑了。”
“有什么吓人的,袁老先生,咱们小时候见过,和蔼可亲一小老头,又不会害咱们,听陆道长的意思,此符是袁老先生生前所制,应当与他渊源不浅,看陆道长那一脸不舍的模样,说不得还能通灵对话呢。”
众人侧目。
韦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下自家长子的身体,确定无恙,才稍微松口气,又皱眉不解道:
“为何这红什么符箓的符水必须咱们四人服下,婠婠、檀郎还有其他人却不行?”
可梨子却没有抛向空中。
二人默契对视。
“欧阳公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谢令姜眯眸思索了会儿,压低嗓音问:
“大师兄如此清楚,刚刚也旁观不语,难道已经掌握……”
离裹儿抛梨动作转为了拿到嘴边啃梨,转场十分丝滑,就像是某俩人自作多情了一样。
欧阳戎揉了揉肩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相比于降神敕令,他对于三清三山的另外一门绝学,更加感兴趣。
那便是方寸雷池。
与上清的降神敕令,和玉清的九转丹成相比,方寸雷池更加霸道。
此前听妙思称赞,这是天下第一等的雷法。
只有龙虎山天师府内的张姓天师才能习得,甚至外姓天师都不行。
欧阳戎此前在龙城大孤山,与丘神机决战那一日,见过小师妹使用过一枚朱紫符箓,那还不算是完整的方寸雷池,只是天师府赠与小师妹保护浔阳王一家的。
真正的方寸雷池,可攻可守,亦可逃。
可是即使如此,小师妹依旧凭借残缺版方寸雷池,硬生生抵挡了丘神机不少时间。
若是他能学到方寸雷池,以后面对雪中烛也就不慌了,可以在方寸雷池里慢悠悠布剑,该逃的可能是雪中烛。
而且听妙思透露,方寸雷池似乎还能雷遁跑路,不比玄黄地龙的土遁神通差多少……
眼下欧阳戎的功德紫气,似乎可以充当其它道脉的灵气,催动非本道脉的诸多绝学。
三清绝学,若是摆在他面前,都可以偷学成功。
不过和《真诰》还有降神敕令一样,想要灵活掌握方寸雷池,需要习得天师府嫡系不传之秘《神霄紫雷诀》,此决乃是太清绝密……
“这么说来……”
画廊上,谢令姜闻言微微蹙眉,语气有些豁然:
“降神敕令真的可以请下已故之人降身?以前隐隐听闻此种猜测,还以为是假的,原以为被上清道士请上身的,都是活到现世的隐秘存在……
“现在看来……毕竟袁老先生已经仙逝了,还能降神。”
“师妹聪明。”
欧阳戎颔首称赞,语气颇为感慨:
“与我此前的推算相符,今晚算是证实了,确实可以请来过去存在过的故人,不过最难的,还是紧密相连这个条件。”
谢令姜点头,温柔挽住欧阳戎的胳膊,回头看了眼远处,唇角撇了下:
“这位陆道友,藏得可真深,慎独话少,原来从始至终都携带一枚红黑符箓,现在要走才拿出来,大师兄之前问他,他还是摸棱两可的说没有,看来防范心不低。”
欧阳戎笑了下:
“咱们与三清祖师堂,本质上只是共同利益关系,只有浔阳王府这个关系纽带,扶龙就是眼下双方最大的利益,至于个人的交情,还是要往后稍一稍的。”
谢令姜沉默了会儿,也轻轻一叹,似是想起什么,又有些不满道:
“亏得大师兄还秉持公正,把小萱让给了他们。”
欧阳戎摇头:“那是小萱自己选择,咱们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条件都给了,没有传达错给小萱就行。”
话语刚落,他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小师妹柔柔嗓音:
“你要是发话,小萱一定会留,嗯,小姑娘嘛,最好哄了,可惜我是女子。你说是不是,大师兄?”
欧阳戎假装没听见,不接话茬,甚至没去看旁边表情未知的小师妹。
死里求生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千万不能犹豫。
欧阳戎摸摸下巴,佯装思索了下:
“陆道友暂时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此前一直试探咱们,弄的我都有些束手束脚的,有些事得藏着点,得周旋一番……
“说起来,他还想把妙思带走呢,这位陆道友真是有趣,比你师兄我还鸡贼,啧啧,太不老实。”
虽是吐槽话语,旁边的谢令姜却发现大师兄微微后仰,表情有些惺惺相惜,很显然,是棋逢对手后,觉得还是他自己更鸡贼一些。
谢令姜突然期待问道:
“大师兄刚刚旁观,有何收获?可有记住那枚红黑符箓上的敕令,能否复原它?也请来袁老天师?”
欧阳戎摇了摇头,面色如常道:
“收获是有,但不是这个,那张红黑符箓上的敕令笔迹,应该是袁老先生的没错,不过应该是降神的标准敕令。
“我瞧了瞧,回去画符,倒是能省事些,直接照葫芦画瓢,画符这一项不用摸索了,都是同一套模板,照着画就行。”
顿了顿,他又朝面色迷糊的小师妹道:
“师妹可能不了解降神敕令,今夜大郎服下的那张红黑符箓,之所以可能请到袁老先生之‘神’上身,是因为陆压手中瓷瓶里那一粒不起眼的血滴。
“今夜整個仪式最关键的,便是这一粒血,若是没有猜错,它应该是袁老先生的精血。
“上清宗的炼气术以降神敕令为根基,传承这么多年,很可能遗留有不少传奇天师或是古之真人的精血,作为后世宗门弟子使用降神敕令的媒介,让降神敕令所必要的联系更加紧密。
“没有类似精血这样的重要媒介,我降神也请不来袁老天师。
“说起来,陆压虽然去年在桃谷问剑时,擂台上当众输给了云梦大女君,但是实战可能并不弱,甚至不虚当初六品的雪中烛,主要是降神敕令无法在擂台问剑时使用……”
欧阳戎分析了波,叹气一声,有些自嘲:
“可怜我现在就一个编外人士,啥媒介传承都没有,使用降神敕令得想些其它办法。”
谢令姜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大师兄也无需妄自菲薄。”
她关心安慰。
欧阳戎看了眼一脸正色的小师妹,话锋一转:
“不过,这次也不是没有其它收获。”
“什么收获?”
“降神敕令原来还可以这么用,那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
欧阳戎背手,大步向前,朗声道:
“小师妹,谁说使用降神敕令一定要去请神上身?就不能我成为‘神’,像袁老天师一样,哪怕已故,也能降至别的容器?
“至于达成仪式的条件……看袁老天师与大郎的关系,可大致推断,降临者与附身容器,两者之中必须有一方会降神敕令才行,才能制作红黑符箓。”
欧阳戎逻辑清晰,竖起食指摆了摆,一一列举起来:
“所以这门三清三山之中最隐秘的绝学,其实有两种用法。
“就以我为例。第一种用法,作为一具掌握了降神敕令的附身容器,使用红黑符箓,承载一位已故或者尚在的降临者,无需他们是否掌握降神敕令,只要我会就行。
“第二种用法,我作为已经习得降神敕令的降临者,可以制作一枚红黑符箓,交由他人,从而前往一具关系紧密的附身容器之中,此人也无需会降神敕令。”
谢令姜微愣,睫毛低垂,咀嚼了一会儿。
这时,她转头看见大师兄轻笑一声,背手钻入画廊外的夜色中,摇头晃头的离去:
“浅学一手,有趣,有趣。”
欧阳戎返回槐叶巷宅邸的时候,已是戌正二刻,也就是晚上八点多。
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晚了。
叔母甄淑媛没有睡,坐在正堂大厅,专门等他回来。
二人一起吃了点夜宵,欧阳戎与叶薇睐提着灯笼,一前一后,回到了饮冰斋。
里屋那边,妙思还在睡懒觉。
欧阳戎沐浴后,披了一件衣服,以夜读理由,支走了白毛丫鬟,重新回到了书桌前。
他取下灯罩,重新为灯添油。
然后在光芒更盛的桌面上,取出了装有灵墨的金色钵盂,还有充当符纸的一张泛黑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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